(一)
紫微聲色平靜得有些駭人,道︰「事到如今,羲和早已嫁給青華帝君,莫不是你還在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這四個字十分傷人。愛睍蓴璩
讓玉羨錯愕了一瞬間,然後陷入死寂和黯淡。他垂著眼道︰「沒有,我只是希望她幸福。其余的,別無所求。」
「那方才的話,不要再在我面前說第二次。」紫微松了玉羨,自他身邊大步流星地走過於。
玉羨回身,看著他的背影,固執道︰「帝君再用自身喂養靈蛇,玉羨就是死也不服帝君的藥!」
後來紫微果真沒有去取金線,算是無形之中對玉羨妥協了。他重新配了別的藥方,用別的藥代替金線,只不過藥效不顯著且服藥的次數和周期又頻繁了許多。
紫微和玉羨陷入了僵局,藥卻按時按量地送到玉羨那里。比往常更加的苦,簡直像是紫微故意整玉羨一樣樁。
玉羨至今有些沒想明白,為何紫微會比自己還生氣。興許,為帝君這麼久,無人敢頂撞他,而玉羨又讓他覺得他是費了力氣還不討好,因而才會惱火罷。
後來玉羨幾乎成了一個藥罐子,隔三差五就得吃苦不堪言的藥。玉羨的身體有了明顯的好轉,臉色不比以前蒼白,總算有了點正常的血色,但他和紫微之前的氣氛卻一直不冷不熱。
玉羨想,既然紫微已經這樣不待見了,他身上的傷也僅僅是余威殘留,沒有必要再留在北極惹帝君不痛快。他想離開北極,等來日有機會再好好答謝紫微一番。
離開了北極之後去哪里呢?
除了荒海,玉羨已經無家可歸。但是他不想回荒海。既然不想回荒海,那便四處漂泊雲游四方仙境罷。
于是玉羨給紫微寫了一封感謝信,寫得十分的真誠,然後再向紫微表達了辭意。他讓小童將信送去紫微那里,繼而開始淡淡收拾一下,如來時空手一樣,走也不帶走任何東西。
半夜,房間被清白冷無雙的月色映照出隱隱的輪廓。玉羨瞠眼之間,只見床前赫然立著一抹修長的人影。
「帝君?」玉羨不需仔細看,只聞到了這人身上的氣息便曉得是紫微。時常游走在藥殿里,紫微身上帶了一股微苦的藥香。
「听說你要走?」平靜的話語,沒有笑意,沒有喜怒哀樂。
「嗯,勞煩帝君對我的照料了。」玉羨撐起身坐起來。
紫微對他伸出了手,帶著一種淡淡命令的口吻道︰「把手伸過來。」
玉羨以為紫微是要給他听脈,便听話地將手伸了過去,放進紫微溫潤泛著點點涼意的掌心里。手驀地被紫微包裹住,來不及抽回。
「帝君?」玉羨有些驚詫。
(二)
片刻之後,紫微不動聲色地松開,手指放在玉羨的手腕處,听了一下脈,道︰「沒好完就要走,這樣如何教羲和放心?她會以為,你在我這里受了委屈。」
玉羨抿嘴,道︰「帝君不必擔心,我會跟君上說清楚的。」
「我待你不好嗎,為什麼要想著走。」
玉羨沉默了一陣,才道︰「不想讓帝君一邊為我花心思一邊對著我又不痛快。」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不痛快了,嗯?」玉羨沒有說話,他自己感覺到的不可以?結果紫微嘆了口氣,又道,「你還是一點兒沒變。」
紫微這句話的深意,玉羨一直沒有去細想。
紫微不問玉羨的意見,徑直取來玉羨的外衣給他披上,然後將他拉下床就出了房。玉羨在門口處被絆了一下,紫微及時轉身接住玉羨,玉羨踫了一下紫微的胸膛,連忙退避開來,問︰「帝君想帶我去哪兒?」
紫微神情才稍稍緩和了一些,道︰「陪我喝酒。」
玉羨︰「現在已經很晚了。」
紫微︰「可是我睡不著,你也別睡了。」
月下喝酒,喝的是味道一直沒變的果酒。羲和親手所釀。
憶起了往昔,但兩人的心思卻各自不同。
紫微想的是記憶里的那個少年,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從天幕上下來,陪著他對月賞酒品茗話燭。玉羨想的,滿滿都是釀這果酒的人。
那夜不知是被酒醉了還是被人醉了,紫微一手拈著酒杯,嘴角重新開始噙著笑,眸光灩瀲落在玉羨身上。玉羨被他那樣的目光所驚,一時竟忘記自己在想什麼了,空白一片。
薄涼的手指伸過來,輕撫玉羨的發,紫微柔聲淺笑,道︰「紫褚,明明你是守護我的,怎的現在去對別人念念不忘了。」
紫褚,是哪個?玉羨聞所未聞。
「你不許想著別人。」
玉羨茫然,紫微靠了過來,手指點了點玉羨的眉心,低低道︰「你的前世,叫紫褚。」
幾乎是瞬間,有許許多多熟悉的畫面涌入腦海里,玉羨一驚,驚訝的神情未及浮現出來,整個人就倒趴在了石桌上。是紫微弄暈了他。
等他醒來,他就記不得今夜和紫微這樣把酒月下。
後來紫微恢復正常了,玉羨倒開始不正常了。玉羨時常有一種冥冥之中的疑惑,全部都繞成了一團,越理還越亂。
紫微總喜歡在玉羨不經意間出現,然後笑著要求玉羨這麼做要求玉羨那麼做。只要是玉羨能夠做到的事情,都會不留余力地為紫微做。
「听說你的廚藝很好,在荒海的時候經常為羲和君上做飯食。」一日紫微在黃昏薄暮之際闖進了玉羨的園子里,擾了一室安寧,平添三分艷色。
(三)
玉羨身上披著外衫,神情安靜,靜坐窗前,長長的墨發散落在肩上。僅從紫微這個窗外的角度看去,美好得不得了。
「帝君來了。」玉羨抬起頭來看見了紫微,淡淡一笑,旋即開門出了房間。
紫微閑適地在園中踱著步,興致頗好,手指去撥弄園中的花花草草,道︰「我過來蹭飯。今晚想吃東西了,你做給我吃。」
他沒有問「你做給我吃好嗎?」,而是直接要求玉羨這樣做,忒不客氣。
玉羨便溫溫沉沉問︰「那帝君想吃什麼?」
紫微笑眯眯的眼神落在玉羨身上,將他上下都打量了一番,道︰「你做什麼我便吃什麼。」仿佛他要吃的不是玉羨做的東西而是玉羨這個人一樣。于是玉羨弄了幾樣肉食,紫微啟了一壇果酒,兩人在房里用晚飯。
紫微很滿意玉羨的手藝,一邊吃著回味一邊笑若春風道︰「沒想到你還學會了這門手藝。從前不吃不覺有什麼,在別處去吃宴席也不覺有什麼,但現在心里確確實實是覺得舒坦的。」
玉羨笑,道︰「帝君太過獎了。」
紫微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道︰「往後你都幫我做吃的罷。」
玉羨一愣,隨即應道︰「玉羨在北極一直沒能做些什麼,若是這期間帝君需要,玉羨自當盡力。」
興許是今晚氛圍當真不錯,兩人俱比平時多飲了一些酒。
屋中燭火翩然。
紫微手指拈著酒杯輕輕搖晃,單手托著下巴,流光淺淺地笑,道︰「玉羨,紫褚。紫褚,玉羨。」
玉羨愣了一下,終于大膽地問︰「紫褚是帝君的哪個?」
「不告訴你。」紫微笑,頓了頓又道,「你要一直留在北極我就告訴你。」
玉羨有些燻了,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我不會一直留在北極的,等我好了我便離開。雲游四海。」
「不許。」
玉羨迷茫地看著紫微,問︰「為什麼不許?」
紫微眼神一直流連在玉羨身上,一連喝了三杯酒,道︰「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哪有你這樣霸道的。」玉羨沒有著急沒有生氣,只淡淡地總結了一句。
忽而廣袖一掃,房中燭火驀地熄滅。
迎面清風帶著柔軟的香,聞起來很舒服。玉羨看著人影欺近,感受著自己的腰被人摟著,他本能地想掙月兌,卻被人拽起大力地抵在了房門上。
「喂……唔……」
一時間,所有的醉意都因為紫微的一個動作清醒了,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住。
他在干什麼……居然、居然……
玉羨用力地推拒,怎料紫微越發抵得緊。玉羨含糊道︰「放開……」
身體緊繃得很,一雙人影在暗夜里糾纏。一人抗拒一人霸道。身體里的力氣漸漸被霸道的人抽走,玉羨憤恨至極,雙手拍打著巋然不動的紫微,喘息著道︰「帝君……請你自重……」
(四)
「既然來了,哪有說走就走的道理。」
說放開,紫微又輕而易舉地就放開了玉羨。手指輕拭唇角,含著笑意,魅然無邊。
「你……」玉羨怒目瞪著他。
紫微輕聲又道︰「玉羨你醉了。」
話音兒一落,玉羨只感覺自己眼皮沉重,理智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身體直直朝紫微倒來,紫微接住了他,將他抱到了床上。
第二天白天醒來的時候,玉羨頭重得很,條件反射性地就掙扎著起來,屋中卻誰也沒有,不由扶著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昨晚,他和紫微是怎麼了?
玉羨下床去,桌邊沒有飯食沒有酒漬,只有一支燃盡的燭台。園子里一切紫微來過的痕跡都沒有……
莫不是,他竟做了一個夢?
夢見紫微對自己……
再見紫微的時候是在藥殿,紫微讓他去吃藥。藥殿里藥霧迷茫,一襲紫衣華袍若隱若現。紫微頭也不回,嗓音柔和,道︰「玉羨來了,快過來吃藥。」
說著手指就遞出一枚藥丸。玉羨不管三下五除二,飛快含住就咽了下去。
紫微側身看著他,蹙了蹙眉,抬手去模玉羨的額,被玉羨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了去。紫微好笑地問︰「怎麼了?」
玉羨抿唇︰「沒怎麼。」
「我看你臉色怎麼這麼差,過來我探探。」玉羨誤會了紫微的好意,有些歉疚,再靠前了兩步,任紫微溫潤的手放在自己的額上,「怎麼,昨夜沒休息好麼?」
玉羨神情恍惚地搖了搖頭。
臨走的時候,玉羨在藥殿門口,轉身看著紫微,終是忍不住問︰「請問帝君,昨晚,有去過我那里麼?」
「怎麼了?」紫微挑挑眉頭,稍稍露出一點兒詫異的表情來。
玉羨一看便心下有些放松,道︰「沒什麼,我就是問問。」
「那我今天來怎麼樣?」
「不用,帝君忙罷玉羨先告退。」說罷玉羨就飛快地離開藥殿了。
紫微不急不緩地走到門口,修長的身量倚著門沿,眯著眼楮看著那抹月華白影,笑著伸手撫上自己的唇。
玉羨對自己感到很惱火,不明白為什麼要做那樣的夢。他怎麼能那般肖想紫微,簡直就是對紫微的褻瀆。
後來玉羨不敢看紫微盡量避著紫微,只要他一對上紫微的視線,腦海中就會浮現出那樣一個夢境來。他很愧疚,更加是無地自容。
何時,潛意識里竟存有這種齷蹉的心思。
(五)
羲和有孕,是一件皆大歡喜的大喜事。那天晚上,大家都聚在一起飲酒相聚。玉羨看見青華對羲和如斯體貼照顧,心中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祝福和欣慰。
究竟是羲和的孩子早生還是敏敏的孩子早生,玉羨和紫微下了賭注。沒想到紫微的賭注竟然是如果玉羨輸了就要一輩子留在北極償還。但是玉羨只想贏了,找個機會離開北極。
箭在弦上他不得不答應。不答應會讓羲和覺得他輸不起。
索性後來讓他捏了一把冷汗的是,敏敏的孩子先出生,是玉羨贏了。紫微竟將自己隨身佩戴的紫星玉贈給他。
他有些害怕,害怕接觸到任何和紫微有關系的東西。害怕自己再一次做有關紫微的夢,對紫微不敬,對自己厭惡。
只是那枚紫星玉,讓玉羨知道了,紫褚究竟是誰。
玉羨是做了夢,不再是和紫微在夜里糾纏,而是夢見了紫微和一位月華少年,半夜里品茗賞月有說有笑。
紫微的容貌未有什麼變化,但眉間的意氣風發,不是他現如今所有的。那是更早更早的時候,紫微身上才有的東西,那是紫微年輕的時候才有的東西。
玉羨感覺自己是躲在勺花後面,但被月華少年發現了。少年轉頭來,看著玉羨。
只消那一眼,就是莫大的驚嚇。一下就將玉羨嚇醒了來,一身冷汗涔涔。夢里的少年,居然和自己是同一張臉。
少年就是紫褚。
這一切,都不是一個巧合。
玉羨的身體在紫微的調理之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玉羨面對紫微日復一日的沉穩淡定,卻有了心事。
紫微步星辰運勢的時候,玉羨去打攪了他。
紫宸宮的星雲殿里,滿點皆是漂浮著的星石。紫微手指一捻,便有一只星石主動飛到手中,然後放在眼前縮小的天幕之上。
整個浩瀚無窮的天空都被縮小在這星雲殿里。如此壯闊的場景,玉羨頭一回見。
紫微星,玉羨認識,是一顆帝王之星。在天幕之上,散發著微微的紫芒,卻將一切星曜都籠罩。
但紫微星孤立清高,所有星辰都立它有些遠,對它成瞻仰之勢,它身邊連一顆輔星都沒有。
紫微看了他一眼,笑︰「你來了。」
玉羨認真地看著縮小版的天幕,心中有一股十分奇怪的沖動。他走上前站在紫微身邊,蹙著眉。
紫微問︰「怎麼了,不舒服?」
「帝君不要怪玉羨多事」,玉羨終于伸手指著紫微星側南方的一個星位,「這里為什麼沒有輔星,是不是應該有一顆星?」
紫微動作一頓。玉羨又道︰「玉羨在《北極志》看過,若是多嘴了請帝君原諒。」
《北極志》里記載,紫微星本是有輔星,並附有星雲圖。但是有關那顆輔星的記錄,卻幾乎沒有。
是紫微沒有記上去。
(六)
紫微看著玉羨,眼神幽邃得很,嘆道︰「我還以為是你覺得應當有一個輔星,原來是在書上看到的。」
玉羨愣了愣,道︰「我本也是這樣覺得的。」
紫微手指捻過一顆又一顆的星石,都拋棄了,道︰「沒有一顆星適合呆在那個位置。」
「原來的星呢?」
「轉世了。」
玉羨心中似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屏著呼吸,問︰「它叫什麼?」
紫微放了別的星石在別的地方,聲音飄忽得有些不真切,道︰「轉世前,叫紫褚。」忽而手指伸到玉羨面前,觸踫著玉羨的臉,「轉世後,叫玉羨。」
轉世後,叫玉羨。
玉羨久久回不過神來。
紫微說,他的前世,是紫微的輔星,紫褚星。
仿佛那一句話,帶著無上的魔力,讓玉羨接下來的時間里,幾乎夜夜夢魘。
紫微星的鋒芒萬丈,紫褚星的默默守候。
夜半風涼,意氣風發的紫衣男子和月華少年,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轉眼間硝煙彌漫廝殺滿天。入目皆是殘紅的血和一聲驚慌失措的呼喊……
玉羨越發的不正常,在夢境與現實里顛倒黑白是非。
一日又是在夢境里被驚醒,時值半夜。床前,熟悉的人影安安靜靜地立著。
「又做惡夢了。」紫微彎身下來,探著玉羨的額,為他拭去一頭的汗。
玉羨尚未清醒,安安靜靜地任由紫微靠近,觸踫自己,嗓音低啞帶著無助,「主上……」
紫微勾唇笑,道︰「不用這麼費力地去想,若是這樣不開心,就不要想了。」紫微為他披上薄衫,牽著他走出房間。
月下,有花香有清茶。他帶玉羨在石桌前坐下,與玉羨一起品茶。
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玉羨道︰「若真如帝君所說,不去想,為何帝君又要帶我一遍一遍回味……」
「因為我等了太久了,一個人快要等不下去了。但不會迫你。」
那夜,只有紫微一個人有說有笑,玉羨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包括紫微傾身過來,從身後抱著他,頭擱在他的肩上,他都沒有掙扎反抗。
潛意識里覺得,本該如此。
許許多多年以前,他就期待著紫微能這般親近自己能溫柔地觸踫自己。但是紫微沒有。現如今,會不會太晚呢?
連紫微都在玉羨耳邊輕聲問︰「你走了我才醒悟過來,會不會太晚呢?」
(七)
上古仙魔大戰硝煙四起。最終魔族戰敗,被仙族或驅逐或封印,三界六道暫歸寧和,百廢待興。
祥和之光,從東西南北天地四極散出,普照大地。
北極紫微大帝為四極帝君之首,撒開天幕重步星羅安排天上人間之星辰運勢。
紫微大帝本是星辰轉世,他代表著天幕之上最重要的一顆星——紫微星,乃帝王之星,旁有一顆輔星為紫褚星。
紫褚星為紫微的最愛。
仙魔大戰以前,以紫褚的靈力,只有夜半的時候能化作人身,卻是一個男人。他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常伴紫微左右。為此曾被冒昧夜訪的青華撞個正著。
青華只當是自己來錯了時候,本是有什麼事情要和紫微商議,但看見紫微和紫褚和諧相處,又退居幾步,道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走錯地方了,紫微君請繼續。」
也就有了後來,為什麼青華知道紫微有這等特殊癖好之說。
其實紫微很冤枉,他是清白的,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哪個又曉得,在仙魔大戰中,他曾被無數魔族圍攻鑽了空子,險些被魔族所傷。紫褚為了救他,從天幕之上扯身而出為紫微抵擋了一擊。而紫褚那顆輔星,被擊落天際杳無蹤跡。
那日紫微殺敵無數。可他弄掉了紫褚星。
為此紫微傷心數年。直到荒海初平祥瑞齊升。他竟在荒海發現了紫褚的蹤跡。
紫微興沖沖地前往荒海,與龍族君上喝酒敘舊。他稱呼龍族君上一聲「大哥」,兄弟之間感情甚篤。
初代龍族君上銀發紫瞳,額上有象征身份的獨一無二的龍族額印。他是集天地之大靈躍海而就的第一位龍神,俊美無儔,出生之日三界大雪封凍呼風喚雨,名雪瞻。
雪瞻是位狡猾的大哥,和紫微幾倍薄酒下來,就道︰「今日兄弟前來總不會是找我單純敘舊的。」
紫微淺淺一笑,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是笑得柔和如春風了,湊過來道︰「實不相瞞,弟弟我掉了一樣寶物,幾經探索,發現掉到大哥的荒海里來了。」
雪瞻一挑眉,睨他一眼,道︰「那日我看見了,白天紫褚星竟也有如斯大的靈性,敢挺身而出為你擋去風險。你把紫褚星弄不見了是不是,所以到我荒海來找。」「正是正是。」
雪瞻很平靜地告訴紫微︰「不是做兄長的不還,而是你取不回去了。」
「為什麼?」紫微問。
兩人喝了酒搖搖晃晃地在深海里飄搖而過。最終在礁石後面停了下來,以礁石為躲。深海里,正有一位少女,牽著一只糯糯的米團子在撿海星。
米團子撿了一個海星之後很開心,然後看見了更大的,就將手里原本讓她開心的海星丟掉,去撿更大的那只。周而復始,到最後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不由一坐在地上,道︰「我不撿了!」
(八)
少女溫和地笑,蹲在米團子面前,捏捏她的小臉蛋,道︰「公主這樣不堅定可不好。海星不在乎大小,要在公主喜歡哪個,不能變來變去。」
米團子默了默,道︰「我都喜歡。」
「只可以喜歡一個。」
「哪個說只可以喜歡一個」,米團子雄糾糾氣昂昂,「我是公主,有能力把它們都喜歡了!」
少女笑著搖頭。
雪瞻看見那場景,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扶額。那位米團子,不正正是他的心肝寶貝女兒麼,叫羲和。羲和自出生起就沒有母親,都是由雪瞻一人在帶。結果小小年紀就帶出了這副德性。
紫微掇了掇雪瞻的手肘,心情不錯,笑眯著眼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羲和長大以後肯定不得了。」
雪瞻道︰「我不是叫你來看羲和的,你再仔細辨認辨認。」
後來深海里腳步凌亂,小小米團子去搬來了幫手,讓一隊龍族侍衛將整個深海里的海星都撿了回去。
那位少女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跟在羲和的身邊。
紫微依言細細辨認一番,驚疑地看著雪瞻,道︰「紫褚星在那位姑娘身上?」
雪瞻點頭道︰「難怪你一直找不到紫褚的蹤跡,那日紫褚掉進荒海以後想必是被她無意當中吞進了肚子里,故而你發現不了。隨著年歲增長,紫褚星光不滅,才露了些端倪。」
紫微犯愁了,問︰「那依兄長看該怎麼辦?她吞了我的紫褚,我怎麼能取得出呢?」
雪瞻攤手︰「吞了那麼久早已經和身體血脈融合,就是把她開膛破肚也無法了,所以為兄說你取不出了。」
這一消息,比讓紫微找不到紫褚的下落更加讓人郁卒寂寞。因為明明他曉得紫褚在哪里,卻沒辦法讓紫褚歸位,這是最痛苦的。
一通胡亂醉酒以後,紫微下了決心,和雪瞻道︰「不行大哥,我不能忍受紫褚就這樣沒有了,那位少女是哪家女子你且與我說一說,我決定將她帶回北極去,想法子將紫褚分離出來。」
「不可」,雪瞻醉意闌珊,眉梢上挑,俊朗無邊,「那少女已與人定親,你怕是不能橫插一腳帶去北極了。」
紫微頹然︰「那大哥說怎麼辦?紫褚永遠也無法歸位?」
「只能轉世為人咯。」雪瞻滿不在意道。
「轉世為人?」紫微不滿意這個說法。
怎料雪瞻卻笑了,笑得一絲風情萬種一絲不懷好意,對紫微眨眨眼道︰「轉世為人了還不好?起碼也不用熬到大半夜和人約會了罷。」
紫微當即就眯起了眼︰「一定是青華君在大哥這里亂說。」
雪瞻掂了掂下巴,道︰「還真莫說,我也覺得紫微你的口味,唔很奇怪。」
「根本就沒有那回事。」
「要是轉世為女子倒好說,若要轉世為男子,你可要小心啊。」
(九)
只是紫褚星本就是一顆男星,即便轉世為人,又哪有為女子的道理。千百年來,紫微都在耐心地等待。
閑來無事,紫微便開啟了北極仙山地底,以紫砂在冰雪封凍之下凝成星玉,親手刻了紫褚為星的時候的光景,往後一直佩戴在身上。
天地初平不久,雪瞻為清四海八荒污濁之氣,以仙身羽化義不容辭。四極帝君各自司一極,中天為上,他們則避世休養生息。
紫微門下收了一些弟子,以教導後輩來打發時間。心里,萬年如一日地惦記著自己的紫褚星,但是卻豁朗看透世俗了許多,忍著沒再往荒海動不動就去瞧一眼。
他一直在等,等著紫褚星甘願回歸北極的那一天。
那麼多年,紫褚還是轉世為人了。
一眼,紫微便能認出他來。
因為他的模樣,還是許多萬年前的深夜里,月華如水下,紫褚星化作人形和紫微相聚時候的模樣。
一點都沒有變。
紫褚是個路痴,從未出過北極,那麼多年在北極的地形里兜兜轉轉還是會迷路。正如玉羨,頭一遭去北極就找不到紫宸宮在什麼方位。
千百年以後,在玉羨的強烈要求之下,紫微斗轉星移幫他找回了前世。玉羨回歸北極重上星位,依舊是紫微星側南的紫褚輔星。
三界六道,再無玉羨這個人。
月明星稀,紫微總會在半夜的時候獨自坐在石桌前。月下勺花綻開得無比絢爛,空氣里飄浮著淡淡的花香。
但無論紫微怎麼舉杯邀星,都不曾再見當年那抹如月華一樣的身影翩躚而來,伴他左右。
是夜,紫微喝得酩酊大醉一身酒氣,笑眯著眼楮抬頭而望。
「紫褚,紫褚。」
回應紫微的只有清風拂花的聲音。
身形不穩踉蹌倒地的瞬間,天邊星辰隕落,降地為人。一身月華如流水,衣角溫柔清然,紫褚靠過去及時自身後扶住了紫微,抿著唇角淡淡道︰「怎的喝得這樣醉,帝君不是貪杯的人。」
一兩聲極為沉穩悅耳的笑聲響起在耳畔。紫微笑眯著眼,身體的重量全往紫褚身上靠去,兩人坐在勺花錦簇的地上。
薄涼的手指輕撫上紫褚的眉眼,紫微笑道︰「因為我想你。你說,會不會太晚?」
紫褚沉默不語。低眉看著紫微靠著自己的腿,淺淺睡去……小青竹番
東極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春夏秋冬自然更替。朝雲紅暖的時候,晨風清爽。
放眼整個東極,只有一處山崖下面,終年白雪不消融。一碧衣俊朗的少年,坐在山巔上,垂著一條腿懸空搖晃後,嘴里餃著一只細小的青竹葉,眯著眼楮看日出。
山崖下面,一襲紅衣躍入眼簾,靜靜地守在冰雪外面。
少年吐了青竹葉,嘆了一口氣道︰「以尋妹妹,你實在應當斷了那個什麼的念想,現在你睡得香,人家隔三差五就來看你睡覺,我都為他感到冷。」
說著少年白的手指一捻,又是捻出一只小青竹來,隨手再取出一本厚厚的書,翻開到最後,拿小青竹在嘴巴里舌忝舌忝開始在紙頁上書寫,邊寫就邊念出來︰「東極青華大帝晚年,收了一位關門小徒弟,取名為青琤。青琤為東極帝後羲和大千世界里的一株幻竹,潛心在東極修煉三千年終成正果。青琤行事低調廣游仙境,鮮少為外人所知道。」
寫完了之後,少年一手扔掉了小青竹,「啪」的一聲合上那本書。書皮上赫然寫著「東極志」三個字。
少年爬起來,抱著書往回走,自言自語道︰「九重天因為太子殿下歷劫失敗一事新發明了姻緣線這種東西,專綁像你們這種痴兒怨女的情緣。有的姻緣線一栓上不相干的人就自發斷了,比如太子殿下;有的姻緣線栓到一起沒斷,卻怎麼也栓不緊,比如以尋妹妹和什麼的。愛情這個東西麼,還是要講究天意和機緣因果的,強求不來。」
——全文完——
謝幕場︰
今天是個好日子,胖雲一早就通知大家,今天是大家殺青之日,切莫睡懶覺遲到!
結果……胖雲一連幾個月沒睡一回懶覺,大家都到齊了胖雲卻遲到了。當胖雲睡眼惺忪地來到東極大廣場的時候,大家早已經在妙嚴宮湊兩桌打麻將了……
「喂青華,你是不是應該下來感謝胖雲給你配了一個嬌妻美眷和一個乖女兒呢?為什麼你一點感謝的覺悟都沒有?不僅不帶領大家在下面排好隊形,還聚眾賭博?」胖雲氣喘吁吁地爬上妙嚴宮,插著腰站在門口怒目道。
青華抽牌出牌,再等著下家出牌,然後淡淡地道一句「糊了」,整個過程流暢自然毫不拖泥帶水。
他無視了胖雲。
胖雲怒了,走過去一把掀了青華的牌桌,道︰「快感謝我!」
青華清清淡淡地掀起眼皮看胖雲一眼,道︰「遲到的是你又不是我。憑什麼要感謝你,你給錢了嗎?」
胖雲老臉怒紅︰「……」
眾人看了青華的牌桌,群起憤慨︰「青華你出老千!」
感謝同學們一直以來對胖雲的支持!《帝君》完結了~噯好舍不得啊~雖然書寫完了,但故事還沒完喲~接下來請看後一輩風***人才登場罷!胖雲的雲系列可是很龐大的~~
新文已開啟。《嬌師難嫁,孽徒好神勇》女主是鳳以尋,羲和的女兒。有同學說新文和帝君里面鳳以尋的性格有些不一樣,胖雲想說,根本上是一樣的,只是世界觀發生了改變而已。或許她發現,像這樣糊涂地活著,才是最好的,什麼都心如明鏡不會快樂,不管看多少佛經也無法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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