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 赫嘲諷地勾起唇角︰「哦?」
他在嘲笑她?定是以為她嫉妒東方念了!那可是他愛了兩輩子的女人。愛睍蓴璩江笑影臉色有點蒼白,她袖底下的雙手絞動著,輕聲說道,「雲英國歷朝共有兩百年,那戾帝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頗有作為的皇帝,廣納百言,國富民強,他與他的皇後相戀二十幾年,後宮少有嬪妃,後來,卻戀上一名小小的宮女武芯姬,後來更是為了她廢掉皇後,自此,君王不早朝,為博美人一笑,天下尋找奇珍異寶,苛捐雜稅,魚肉百姓……以致各地造反……國破家亡!。」
頭上,是半晌的靜默。
楚 赫眯起眼楮,薄唇緊抿,鳳眼斜飛地睨了她一眼,舉起酒樽晃了晃,緩緩說道,「你是在告訴朕,你是那皇後,朕不該舍了你而去娶東方念?」
他眸光微微含怒,嘴唇卻往上一笑,似又邪氣罩身輅。
江笑影听到他的聲音,卻有點想哭︰她冒著可能被他殺死的危險,苦口婆心的講了那麼多的話,就是為了告訴他,東方念是個如武氏一般的妖孽,娶了她,他就是那戾帝,會糟不幸。
她講了那麼久,他卻只認為自己是來勸他,不要舍了她,她還是要那皇後之位!
垂下雙眸,江笑影低聲說道︰「這一年,東方念其實對臣女使了很多陰招,招招想要臣女的性命……」她抬頭看向楚 赫,目光晶瑩剔透,啞著聲音,低低說道︰「臣女已經不可能成為皇後,皇上更是寵愛她入骨,像臣女這樣一般毫無威脅的人,她都想趕盡殺絕,臣女不知,若是她從大理寺出來,憑著皇上對她的寵愛,臣女還有命在嗎?婕」
楚 赫冷冷一哼。
面對他的嘲諷,江笑影咬唇。她再次朝他爬出兩步,對著他深深一磕頭,一邊低啞得說道︰「臣女知道皇上是有多寵愛東方念,也定不會相信臣女剛才講的一番話,可是,這確是真實發生過的……」
她道︰「皇上以為臣女還是要那皇後之位嗎?臣女不需要,臣女只是想要家人一切安好,而自己可以活下去。所以,明明知道皇上不喜,臣女還是要講這些話。」
「在臣女看來,那東方念就如前朝雲英國的武皇後一般,陰險毒辣,喜弄高權,皇上,難道您希望你枕邊的女人是個隨時都會咬人的狼嗎?」
「所以,臣女懇求皇上下旨處死東方念!」她說著,又是重重一拜。
這時,楚 赫听到江笑影再次重重磕頭的聲音,軟軟的,低低的,哀求地低語聲,「東方念不死,臣女不安!」她頓了頓才說道︰「臣女也擔心這大源國以後會落到誰的手上?」
听到她聲音中的輕顫,楚 赫哧地一笑,他譏嘲地說道︰「你到底是擔心自己命不保呢?還是擔心朕的皇位被誰坐了?」
他嘲諷道︰「想保命,不用說得如此大義稟然!」
他沒有發怒?江笑影微微一愣。他不是應該恨她恨得咬牙切齒嗎,因為她居然如此詆毀他最愛的女人;他不是應該憤怒的讓人將自己趕出去嗎,因為她句句都想要東方念死?或者,他不應該叫人杖打她幾十大棍,活活打死給他的東方念出氣嗎?
如今,他卻是那麼平靜,好像還听進去了,只是嘲諷她一下?
江笑影的額頭觸地,也不敢抬頭起來,想著楚 赫定然還是有後招對付她的。
大殿靜至針落可聞,江笑影只覺頭皮發麻,
過了半晌,楚 赫漫不經心道︰「你想跪多久,起來吧。」
江笑影只覺得冷汗都流出來,自己在進宮前特地燒了一根香求菩薩保佑,難道是菩薩顯靈了?還是,今天的楚 赫換人做了?
她抬起頭,卻見他盯著她。他的薄唇微抿,眸光艷而媚。
直過了一會,他突然問道︰「你覺得余莫雲怎麼樣?」
江笑影一愣。
楚 赫道︰「你覺得她當皇後有沒有可能殺你?」
江笑影渾身一震,瞪大眼楮看著楚 赫。
見她半晌也沒有回答,楚 赫不滿地哼了一聲。又道︰「你得罪的人可真是不少!」
江笑影呆呆地望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他在想什麼,可是,楚 赫的面色很正常,依然是帶著淡淡的嘲諷,那雙鳳眼雙眼微微挑起,一派慵懶漫不經心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他臉上半點惱火的神情也沒有。
這太太太不正常了!這里面一定有詭計,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皇上,」江笑影輕輕問道︰「那東方家小姐……」
楚 赫敲了敲桌子︰「容朕考慮一下!」
果然,他是有原因的。東方念犯了如此大的罪,與那皇後之位是徹底無緣了,所以,楚 赫要另外尋找一個貴女坐上那個位置。至于,東方念,他還是要保的,那畢竟是他最愛的女人,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先冊封一個貴女做皇後,然後,在想一個辦法讓東方念留在他的身邊。
這個帝王的手段還真是高!冊封余莫雲為皇後,這樣,大家才能少了對東方家的怨恨,才能給東方念留一線生機!
江笑影不得不佩服楚 赫的良苦用心,嘖嘖,這實在是可以流芳百世的愛情故事!她心里面恨得滴血,咬著唇,強迫自己鎮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臣女告退!」
她生怕在待一刻就會忍不住沖上前罵起人來,于是,轉過頭,快速的走出御書房。
楚 赫坐在御桌後面紋絲不動,就這樣看著她打開大門,沖到外面的雪里,直至消失,眸中的神采亦逐漸暗淡下來。
大雪亂飄,從門口涌了進來,冷冷的落了一地的清寒。
楚 赫有些乏了,疲憊地斜靠在椅上閉目凝神。
眼前卻不由自主得又浮現出江笑影那清晰的磕頭聲,一聲、兩聲、三聲……東方念這些年經營的勢力,連他看了都覺得驚心,他原本是想一步步吞掉她的經營,可是江笑影卻先動手將東方念做的事放到了台面上……這一出手,打破了他原來的計劃。
若不是現下局勢緊張不穩,暗濤洶涌,他或許就沒有那麼多的顧慮。
如今之勢,幾大家族盤踞京都,卻在各自封地,分別儲有兵力,其中大多都是子弟兵,是家族一代代傳承下來一開始便效忠跟隨著他們的。
可是,東方家卻不僅有子弟兵,還隱藏著各種各樣的力量,在這大源國,暗樁密線各處,即使有了各種情報,可是他知道,東方念這個女人做的事絕不止他手里面握著的那些。
這個女人與前朝雲英國的後裔來往得密切,她是東方家的女兒,怎麼會連自己家族都不顧了!這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留著她,引出其余隱藏的勢力!
楚 赫耳邊又想起江笑影磕頭的聲音,一聲,兩聲,三聲……他覺得異常的煩躁,走到門口。
外面是一片風雪交加。
楚 赫走進雨里。
皇宮側面有一座小山上,此刻白雪茫茫。從山上俯視下去,可以看到大半個京都。實際上這就是皇室的登高望遠之處,只不過這幾日雨雪不斷,所以鮮有人跡。
楚 赫**高台眺目遠望,那一身蟒袍錦衣,在雨中被淋得濕透透的,底下皆被水氣霧茫籠罩著,連遠方的群峰也呈現一片墨灑似的幽黑朦朧。
而在宮門外,江笑影在于辛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皇上。」一道黑影默默出現在他的背後,見他望著大雨竟有些出神,不覺微微蹙眉,復又展平,無波無瀾的說道,「東方念的事已經準備差不多了……接下去是不是該做例行的事?」
例行的事?楚 赫面無表情,權利斗爭照例的腥風血雨,清洗人脈、斬草除根?
那黑影見楚 赫沒有講話,他繼續道︰「東方家經營十數年決非表面流那幫勢力,有一些勢力隱藏在暗中連我們也追尋不到。」
那黑影的一雙鷹目定定看著楚 赫道︰「皇上,那東方念絕非等閑之輩。我們不應該這麼早打草驚蛇的!」
楚 赫不語。
那黑影以為他是在為東方念傷痛,于是道︰「皇上,先皇在世曾說,為君者不要被兒女私情所拖累,皇上不能因為一個東方念而誤了國事!既然皇上已經知道她的面目,也已經打草驚蛇了,就應該想想對策從她身上得到更多的東西!」
「至于那後位還是交給那江家的女兒吧!先皇在世的時候也是這麼定的,皇上不應該為了一個東方念,就和江家的女兒關系搞得那麼僵硬!這後位本就不該給世家女!」
「讕言,你下去!」楚 赫道。
不遠處,余公公正領著一堆宮人往這里趕。
讕言動了動嘴唇,還想在說什麼,最終消失不見。
「皇上?」
看著在雨中登高的楚 赫,余公公驚慌失措的跑上山,舉著一把雨傘放在他的頭上︰「皇上,你這是做什麼呢?淋生病了怎麼辦,可千萬不要嚇老奴。」
楚 赫不語。
江笑影已經坐在馬車,馬車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皇城跟角。
他望著那已經不見任何身影的皇城根,終乏力無奈地緩緩閉上雙目。
「赫哥哥,你會對我一輩子好的吧?」
「當然!」
「那我也會對赫哥哥一輩子好的!」
「會不會對我一輩子好……」曾經的童言無忌青梅竹馬的誓言已經隨風飄散了,楚 赫只覺得胸口一陣悶一陣悶的。
……自己若是不能像旭日般一直照耀,溫暖她,帶來光明,倒不如便從未有光……習慣了不會從他身上得到光,再失去,也會覺得無所謂……
無所謂……真的是無所謂了……
風雨再大,自己處在這個位置,亦只能頂風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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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笑影坐在馬車上,渾身還是冰涼一陣。手上抱著一個小暖爐。
于辛咬牙切齒地說道︰「就不應該來這里的?真是自取侮辱,小姐啊,那皇上根本就不會听進去你的話,你想殺東方念,而他在想辦法保全她!」
江笑影嘴唇緊抿,一頭墨色長發披泄的垂在衣服上,「是我腦子燒壞了。」早就知道的結果,可是,如今,她卻還是有點茫然。
楚 赫是個痴情種啊,可是,那天在宴會,其實他是有辦法阻止東方瑜接下去講的,亦或者,他也可以像那些為東方念說話的公子哥一般,降低東方念的罪名……
可是,他沒有。
這讓她產生一點錯覺,他眼楮還是清明的,腦子還是清楚,亦或者,他現在對東方念的感情還沒有那麼深,所以,她才不管不顧的來御書房找她。
這再次證明,她又錯了一次。
「小姐,你說要不要叫沈河大人在牢中直接動手?做得隱晦一點。」于辛道。
江笑影嘆了一口氣︰「沒用的,楚 赫愛極她,在牢里一定安排了人保護她。」
于辛道︰「那怎麼辦……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
坐以待斃?江笑影閉上眼,東方念手段殘忍,喜歡一點點讓人絕望,死,自己從來不怕,只是,不願再嘗至親之人喪命于自己眼前時的那種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