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影將自己隱藏在山洞里。愛睍蓴璩
外面的大雪如野獸怒吼般恐怖,很快就遮住她的足跡和鮮血。
這個山洞十分隱蔽,外面還長著已經枯黃的雜草擋住了山洞。她微微松了一口氣,全身是那般的冷,渾身的骨頭都幾乎散架了,肩上手臂上的箭傷尤其嚴重,動一下,撕心裂腑的痛。她緩了好久的氣,靜坐了一下,才爬到山洞最里處的雜草從里找到了滿是灰塵的金瘡藥瓶,傷口的血已經被大雪凝注了,她靠著石壁,將右臂上的箭矢用力的拔了出來。
痛,好痛!鮮血噴涌而出。江笑影抬起金瘡藥將藥倒在手臂上,肩膀上。她疼得咬牙,全身冷冰冰的,洞里溫度極低,她動了動,想坐到雜草上去,只是這一動肩頭的血卻頓時滲出大片。
還是好痛啊!江笑影疼得閉起眼楮。她喘了幾口粗氣,臉色此刻已經是蒼白如白雪一般。衣服濕漉漉的貼著她的身體,全身又痛又冷的。只是為了防止被發現,她不敢生火。失血過多讓她感到一股極大的因頓和無力,再加上連番的戰斗和逃亡,已經讓她的體力達到了最大限度的透支,她靠在牆上幾乎就想倒地而睡輅。
她眯起眼楮,看到山洞石壁上刻著的小字,楚 赫和江笑影共存于此。想起前塵往事,一時間只覺得好笑。
她想過去拿劍將字給抹掉,可是實在是沒有力氣,于是轉過頭,眼不見不心煩。
山洞里的溫度很低。江笑影將雜草全部推到自己的身上,蓋住,好讓自己身上有一點溫度。她虛弱的喘著氣,也不知道于辛她們有沒有逃月兌,會不會去搬救兵?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找到這個地方來?也不知道京都里的情況怎麼樣了?東方念到底是死了沒有……一堆的不知道壓得她好累,虛弱的身體,再加上一些事情,一點也不想等了駟。
如果慕容玥在這里就好了,他一定有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他總是可以握著她的手,笑眯眯的告訴她沒事;他總是有辦法的,她不必擔心害怕的等待,不必如此昏昏沉沉欲死不死的……可他去哪里了?
身上的氣溫急速下降。她半眯著眼楮,眼前竟然浮現起帶著銀色面具的慕容玥,他嘴角勾著一絲好看的笑容正看著她。他會來救自己的吧?他每一次都會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候出現,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是的,他一定會來救她的!他才不會扔下她不管呢,就算悄無聲息的離開也會留下慕容家族的暗宗保護她,他一直都在關心她。
江笑影想著,眼神慢慢堅定,閃動著璀璨的光芒。在這里一旦倒下了,可能再也沒有醒來的機會。自己決不能死,她等著那個人來救他!
黑衣人在大雪地里艱難的前行著︰「找!分開找!一定要找到他!」
在山洞里,江笑影手里拿著劍,挪到了洞門口,雙眼炯炯得好似尖銳敏捷的豹子,隨時等待危機前來的那一刻。
一名黑衣人在漸漸的靠近山洞邊。
江笑影警惕著,手掌緩緩握緊,手里的冷劍發出森冷的寒芒。
黑色的人影緩緩逼近,正用刀子除去山洞外面的雜草。
江笑影長吸一口氣,緩緩的站起來,貼緊牆壁。雜草處理完了,露出山洞的樣子,黑衣的刺客先將刀子往里面刺了刺,沒有動靜,他才將頭探進去。
當敵人的氣味散播在鼻息中的那一瞬間,江笑影將劍砍向了他的脖子,手死死的捂住那人的嘴巴,這來得太突然了,刺客瞪大眼楮,鮮血頓時無聲的飛濺,他只是掙扎兩下,沒過多久便氣絕倒地。
江笑影將黑衣刺客拖進山洞。
她的衣服都濕了,再下去可能會凍死。她月兌下黑衣刺客的衣裳,換下自己的衣裳,好在刺客都是蒙面的,誰也不知道他的樣子。
江笑影定了定神,走出山洞。
「這里找過了嗎?」有刺客問她。
她粗著嗓子說道︰「里面沒人!」她蒙著面襟,儼然又是一個黑衣刺客,在厚重的白雪狂嘯中,看不清楚,根本無人會察覺。
她手里舉著刀子,像那些刺客一樣,開始加入尋找她的大隊里。一邊,朝著另一方走去,想趁此離開這里。
在一番的尋找後卻仍然沒有看到人的蹤影。刺客的頭緊蹙著眉頭,沉聲道︰「不可能,她走不了多遠,一定藏在某個角落里!繼續找!」
江笑影低著頭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可是,有一個刺客進了那個山洞發現了那具尸體。
「老大!」那名刺客大聲的呼喚。
黑衣刺客圍了過去。
見了里面的狀況,黑衣頭領臉色一變,沉聲道︰「將面紗摘下!」
所有人在一瞬間將面紗摘下。黑衣頭領一個個看過去。
「老大,你看!」有人指著山坡。
江笑影爬上了山坡,也不去看身後黑壓壓的人頭,亂箭從她插著她的身子而過,終于,還是發現了,人太多了,無論走那里,都會發現的。
她躲過箭,如矯龍一般地下了山坡,山坡底下便是她剛才游過來的河泊。
後面喊打喊殺的聲音,震動天地。她不敢猶豫,又再次跳下了河里。
身後的刺客也跳進了水里。
水很冰,江笑影在水里游蕩,只能一直往前游。她似乎听見岸上有什麼動靜,這次刺客不是笨蛋,在某些地方,看不清的地方,必定還有著伏擊,她不能上岸。身後有刺客跟著,也不能回頭,只能全心全意地往前游。
她往水草繁盛的地方游去,雙手撥開茂盛的說草,劃開了她的手心,痛得流血,但是她不能荒亂,她要先自己保住自己的性命,總歸慕容玥會來救她的。
水很冰,很冰,水流很急,她跟著水流而去。
如果慕容玥在就不用那麼害怕了,少了他,就覺得什麼也不行,就覺得自己要死了……如果只有她一個人,怎麼才好,怎麼才能游得出這漫長的水路。
慕容玥,你一定要來,她心里酸酸的,好想念他,他是她如今惟一的精神念頭。這麼想著,她仿佛看見慕容玥在前面對她招手。他不會拋下她的,一定不會,就算要死,也得見他最後一面。
又游了一陣子,手腳都沒有了力氣。好累,好冷,又不敢破水呼吸。她咬著唇,制止自已不許流淚,大眼卻是睜得大大的,一直游著。游了好久,再也沒有力氣了,終于忍不住,破冰而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她踉蹌的上了河上的冰塊,這里的樹光禿禿的,她不知往哪里跑去。身後的刺客也一個個破冰而出。帶著血腥味,遠遠都可以聞得到那肅殺之氣。一個個倒在雪地里喘著大氣。
江笑影打探著四周的地形。她越過河邊,河邊有一個小山崖。她抓著草根,一直地往上爬,好在大雪雖然大,雜草卻還是堅強的生存著。她一手用匕首,一手抓雜草,小腿用力,往上面攀岩著。
她很小心,連呼吸也不敢太大聲了,速度也很快。像是一條靈蛇,不一會兒,就爬了大半。
瞧吧,她自己也可以的,待會兒讓慕容玥看一看,其實她也可以很神勇的。
那些在底下的黑衣人重新搭起箭,朝她射去,一根箭射進她的腿上。她停在那個地方,右手將腿上的箭拔了出來。繼續朝前爬。
黑衣人朝上空發射了煙花。大部隊就要朝這里過來了。
江笑影不敢有任何的休息,拖著帶傷的腿往上爬。
一把箭再次射入了她的肩膀,撕心裂腑的痛感讓她手略松,往下滾了又滾,緊緊抓著雜草不敢放手。
放手吧,要不然你會亂箭射死的!江笑影深吸一口氣,往上爬,爬得很慢,她爬了很久,實際卻只挪了一小塊。
這麼累,還是放手吧。那聲音又在說,亂箭如蝗蟲般射入她的身上,腿上,背上……不要死得那麼難看,放手吧。
江笑影深吸了一口氣,她渾身月兌力,手臂在顫抖,小腿在顫抖,身上的傷勢很嚴重。她望了一眼底下,底下站著一群手執弓弩對著她的黑衣人,遠處密密麻麻又來一堆。
她想了再想。先拔掉背後的箭矢。一根,兩根……她才不想死得像刺蝟一般難看。箭矢拔掉了。她慢慢松開手抓雜草的手。
黑色的長袍在半空中而落,獵獵飛揚在白茫茫的大雪里!
很可惜,直到死,我都不能見你一面。
江笑影閉上眼,想象著自己在華山之巔賞明月喝梨花酒。
這輩子就當做這麼結束了,眼角潤濕著,卻並沒有眼淚流淌下來。
猛烈的狂風激蕩而起,一匹戰馬狂聲嘶叫,跨過河泊上的冰塊,一道黑影躍了起來,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漆黑的長繩迅速在空中迅速飛蕩開來,只是一瞬間,纏住落下的女子的縴腰。
底下的刺客大慌,箭矢如雨點般再次狂射。然而那個身影好似流星般劃過,抱著女子落在馬背上。
而緊接著,一陣浩蕩的馬蹄聲轟轟烈烈的過來,那黑衣銀面的隊伍好似奔騰的潮水朝黑衣刺客涌過來。
片刻間,雪花般的弓弩迅速飛擊,朝那些刺客落去。
鮮血霎時間飛濺而出,落了滿雪地。
江笑影渾渾噩噩的眯起眼楮望著那個銀色面具的男子,愣了半晌,半晌才回過神來。她身上還是滿是傷,虛弱得不得了,可是此刻心理確實滿心的歡喜,這歡喜連心也藏不住,滿滿的溢出來,無法抑制的幸福與快樂在她嘴角里綻放,那剛才一直流不出來的眼淚,就在這一瞬間見著他,認清他的一瞬間,從眼楮里溢出來。
如何藏也藏不住。
「我好想你!」我原來那麼想你啊。她把頭埋在他的懷里,低聲哭泣著,就像那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回家的路,終于躺在家中溫暖的床上,卸下了一身的防備和恐懼一般,在他的懷里又哭又笑。
能再見到你,真好!
慕容玥低著頭,望著她,眼神幽深,一揚馬韁,狂奔而去!
江笑影倒在他的懷里,冷冽的風從她的兩側吹過,漫天風雪狂飛,並沒有多少打在她的身上。她只覺得有一股熱氣正從全身各處而來,傷口沒那麼疼了,身體也沒有那麼冰了。她太累了,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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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外一邊,一騎戰馬站在空曠的雪地上,馬背上的女子百衣墨發,柔和素淨如雪蓮的一張臉,泛著暖玉一樣瑩潤的光澤,如果臉上不滿是戾氣的話,這女子就如仙人般美。在她的身後是數不清的黑衣蒙面人。
無數的馬蹄聲混合著呼嘯的狂風遠遠過來,一名蒙面者翻身躍下馬匹,跪在雪地之中,沉聲說道「主子,江笑影逃走了,被慕容世家的慕容玥救走,追殺江笑影的隊伍無一人生還。」
此女正是逃出生天的東方念,她眉毛一挑,神情有一些恐怖,沉聲說道︰「慕容玥?」很好,她再次被楚 赫戲耍了一遍。
「廢物!」索繩出鋒,「 嚓」一聲脆響突然響起,那跪在地上的蒙面黑衣人被斬了頭顱,頭顱在雪里滾了又滾。
她用盡大源國的所有幫派和勢力就只得到這樣的結局。怎能不氣?這些年的經營都白廢了!這還真的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樣。
身後一個蒙面人小心翼翼說道︰「主子,我們該走了。」
東方念深深吸了一口氣︰「衛風呢?」
蒙面人道︰「少主還未回來!」
大雪簌簌,席卷過跌宕的大地,撲上東方念的臉,她面無表情,眼底滿是怒氣︰「去找!」
「是。」有一批人馬消失在白雪中。
「主子,我們該走了。」蒙面人再次提醒。
東方念回頭望著京都的城門。緊緊蹙著眉頭,眼底仿佛有熊熊的烈火在瘋狂的肆虐燃燒。無數的火焰似乎要從她的眼里噴射而出,帶著嗜血的仇恨和毀天滅地的不甘,她夢魘般的低聲重復︰「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我會回來看著這一片土地如何的被摧毀,如何的被衰落,如何臣服在她的腳底下。楚 赫,這一場游戲還沒有結束!
就算死,我也會拉著你入地獄!
你等著!
漫天的大雪好像城牆般,堵住了她的眼神,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他們策馬而去,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個腳印。然而,大雪一過,就什麼也沒有了。
讕言帶著冥宗部下趕到的時候,那雪地已經空無一人了。
「回京!」讕言驀然勒住馬韁,沉默半晌︰「請西域的法醫為皇上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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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百里外的靖城,天灰蒙蒙的一片。
少將軍王撲站在城樓上,從上往下望著烏壓壓的大軍,眉心緊鎖。
胡軍的鐵騎在後頭搭營,而上萬騎兵在陣前列陣擺開,無數輛攻城車、雲梯,弩箭等攻城器械緩緩推到前面。悠遠的號角聲響起,四面金戈之聲頓起,烏壓壓的騎兵如潮水般涌上來。
「將軍,他們是不是要攻城了!」有人問到。
王撲長久的望著底下那片潑墨般的潦黑。突然間大風吹來,大雪亂舞,打在身上冰冷無比。他喃喃道︰「這個季節大胡應該凍死不少人吧?」
「是。屬下查探過,那東邊可抬出去不少尸體。」
王撲終于抬起頭來,嘴角微微勾起挑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卻仍掩不住眉眼之間的殺戮之氣︰「他們既然想玩,就陪他們玩!叫弓弩手準備好!」
「將軍,他們是不是要攻城了?」那將士又問了一遍。
王撲眼神冰冷,斜斜的抬起眼梢︰「攻城,他們還沒有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