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影唇動了動,她側過頭去,任由長風吹亂墨發,「連你都知道,」嚅了嚅,她喃喃說道︰「他原來真的中了蠱毒……」這些日子她跟著老軍醫學習醫術,醫學書籍看了不少,對西域關外一些蠱毒也了解點。愛睍蓴璩楚 赫的傷時好時壞的,總是難以控制,她已經覺得很奇怪了,再聯想到東方念喜歡玩蠱的性子,微微有點明白。
衛風背負雙手,嘴角牽起一絲淡淡的笑,溫柔而笑。那含笑溫文的樣子,說不出的俊逸和超月兌,只是那雙眸子如此淡薄,仿佛望見女子悲傷的模樣一點也不吃驚︰「這個交換一點也不公平。」
「要怎麼樣才算公平?」
衛風道︰「為了他你什麼都肯做?」
江笑影深吸一口氣道︰「你不會想讓我把城門給開了吧?殺人放火,有辱國家之事我可不會去做。旄」
「其它的呢?」
「都可以。」江笑影毫不猶豫的回答。
衛風突然笑了。笑得無聲無息,笑容苦澀而冰冷,又帶著淡淡的譏嘲,仿佛看到了無比荒誕的事情。他緩緩走到江笑影面前,低頭笑看她。他挑起她的下巴,指肚輕輕摩挲她白皙柔滑的皮膚,「我的要求說簡單也簡單,只要你把我侍候舒服了,你想讓我救楚 赫我就救他。嶗」
江笑影瞪大眼楮看他,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
衛風的目光像是柄千年寒冰做成的利劍,直直刺向她,嘲笑道︰「怎麼樣?不肯了?」
江笑影極力忽視他那只手流連在自己下巴上帶來的陣陣不適,眼見他的臉越壓越低,近得幾乎就要與自己貼面了,壓住就要跳得蹦出胸腔口的那顆心,頭極力往後仰去,然而,在她下巴上的那只手越捏越緊,江笑影只覺自己骨頭都似要被捏碎了一般,她咬著牙道︰「好。」
衛風呵呵一笑,忽然放開了她,見她低頭喘氣,冷笑道︰「我說話算話,可是你我就不知道了。」他悠悠地慢慢地道︰「我要先拿一點報酬。」
他說著,拉起她的手搭他的腰上,一手捧著她的臉,頭壓得更低,作勢要吻她。
江笑影極力忍著,緊閉雙眼,眉頭都打了結,身子不住後仰。
衛風卻並沒有親下去。他冷笑一聲放開了她,後退幾步看著她,目光深沉冰涼如寒冰池水︰「這麼不樂意,算了,這個交易取消。」
「你別走!」江笑影叫道。她沉默地看著衛風,手上卻不急不緩的解開了衣帶……衣衫一層層的月兌落,直至月兌到只剩前肚兜,這才在衛風的厲喝聲中停下了手。
「夠了!」衛風怒聲喝道。
江笑影將腰背挺得筆直,緩緩走到衛風面前,很是淡定的說道︰「不過是一副罷了,你可要說話算數……」說完,她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踮腳吻住了他。
衛風渾身一僵,他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另一手摟著她的腰,強迫她與他緊緊相貼。吻落在她的脖頸上。
一種無法控制的厭惡感從江笑影的心頭猛地向外涌開,洪水泛濫一般瞬間淹沒四肢百骸,爬滿五髒六腑,她只感覺胃部一陣翻騰,來不及多想,推開面前的人,對著地上一陣狂吐。
衛風的臉色已難看到極點,聲音里都仿佛帶著冰碴兒,「你就那麼厭惡我,厭惡到想吐嗎?」兩顆眸子像是寒潭底下埋了千年的永不見天日的玄冰,陰郁冰冷得刺肌骨。
女子還在狂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風才緩緩從地上拾起了她月兌落的衣衫,抿著唇角一件件又重給女子穿了上去。他的手指微微冒出些汗來,將女子身前的最後一根衣帶仔細地系好,退後一步細細打量一番江笑影,然後輕聲說道︰「你好自為之。」
江笑影揪著他的衣襟︰「再來一次,我剛才是肚子不舒服。」
衛風低頭凝望著她,厭惡之色漸濃。掰開她的手指,神色淡漠,眼神轉為幽深的黑暗。就像是一陣風一樣,從她面前飄走。
江笑影跟在他的身後追著。
也不知追了多久,卻再也見不到那道身影。
天空又落下雨。四周一片寂靜,烏雲密布,像是鬼的眼楮。雨落到樹上,嘩嘩作響,听得十分真切。
江笑影突然覺得心口一陣悲涼,仰頭看著天空,突然仰身向後一倒,整個躺了雨地里。
身下的雨水浸透他的衣服,全身一片冰涼。雖然沒有陽光,天是陰沉的。她仰躺著,大睜著眼楮,看著空中的大雨紛紛傾盆地落下來,落在臉上、身上。
她想到很多事情,前世的,今世的,如流年白水,許許多多事情突然有了解釋,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列列在目。
東方念這個人最喜歡用蠱毒蠱惑人,對待她養的小貂下了噬心蠱,一招被貂咬,就會受母蠱的控制,而必須依靠母蠱身上的血液而活。要不然就會像微夏郡主一樣被蠱毒入侵後幾天就死了。
上一世的楚 赫是不是也被蠱蟲入侵了?
她心口一片發涼。她不願相信的、她刻意忽視的、她故意逃避的,此時陡然地直白地出現在腦海里,仿佛岌岌可危的熔岩,突然出現一絲裂口,便會玉石俱焚,于是幾乎一瞬間,她苦苦維持的火山爆發,火浪翻天,打得她措手不及。
赫哥哥,赫哥哥,赫哥哥……
身體上的力氣漸漸流失,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離她遠去。
她用雙手蓋著臉,側躺著,痛苦地蜷起身體。
過了好一會兒,于辛領著人找遍了整個山頭,才在山腳的一處找到幾乎快昏過去的江笑影。只見她臉色慘白,目光直勾勾一動不動,見了嚇一大跳,輕聲呼喚幾句,才見她動了下眼楮,終于像是恢復了些活氣。
「小姐……你怎麼了?」于辛忐忑不安的問道。
江笑影面無人色,拉著于辛站了起來︰「沒事。」
于辛見她郁郁寡歡,仿似出神在想什麼事,實在忍不住了,出聲關切地問道︰「小姐你怎麼躺在這個地方了?」
江笑影抬手理了理濕漉漉的頭發,道︰「剛才追一只蝴蝶,不小心勾絆了下,跌了一跤。沒事。」
哪里會這麼簡單,于辛將傘撐在她的頭上,模了模她冰冷的手指,道︰「小姐,我們回去吧,皇上正在到處找你呢。」
江笑影渾身一震,失神道︰「回去吧……赫哥……皇上今天換藥了嗎?」
于辛一邊拉著她往前走,一邊道︰「軍醫幫他換的。」她頓了頓道︰「皇上剛才一听說你不見了,氣急攻心,血又迸出來。」
回到居所,江笑影從頭到腳洗了澡,換了衣裳。
然後才緩緩走到楚 赫的房門口。
她久久的站在門口,終于還是深吸一口氣,腳卻還是沒有辦法滿邁出一步。心血沸騰,無數翻涌的念頭從脊梁爬上腔子,一股苦澀哽在喉間,她閉了眼,用盡全部力氣,才將那絲酸楚強咽下去。
楚沉從房門里走了出來,道︰「江小姐,皇上正等你進去呢。」
江笑影這才走進去。
房間里楚 赫正躺在軟榻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子望著她。
她盯著他胸口的傷,雙目忽然變得酸澀無比,胸口仿佛什麼重重捶了一下,卻是面上露著笑容,走到他的身邊道︰「可是換藥了?」
楚 赫哼了一聲︰「你去哪里?」
江笑影道︰「我去釣魚了,今天晚上你有沒有吃魚?我釣了好多好多……」
楚 赫靜靜的望著她,右手嗖地一伸,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他握得很緊,直勒得她有些疼痛。他望著她,聲音听不出什麼︰「釣魚釣了一整天,連為我換藥的時間都忘了?」
江笑影若無其事說道︰「你身邊這麼多人照顧,我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天,你就不能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嗎?」
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他的聲音卻異常溫柔,很輕很輕,「釣魚?釣到連人影都不見了?」
江笑影用力的把手抽出來︰「我去追蝴蝶了,摔了一跤,掉進水溝里。」
「笑笑,你沒有必要對我撒謊的。」抿著唇,他幽黑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女子。盯著盯著,他低啞地一笑︰「你能回來就好了。」
楚 赫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淋了一天的雨,喝藥了沒?」
江笑影抽抽鼻子︰「還沒有。」
「吃晚飯了沒?」
「沒有。」江笑影悶聲說道。
楚 赫笑道︰「那就一起喝魚湯。」
魚湯是上來了,這一桌不僅是魚湯,還有烤魚、炒魚、紅燒魚,整整一桌的魚餐。魚肉鮮美肥女敕,晶瑩剔透,十分好吃。
江笑影和楚 赫都吃了很多,將一桌子的魚食全部解決了,連湯底都不剩。
而後餐具被撤走。
江笑影安靜的坐在他的面前。
楚 赫盯著她,盯久了,突然道︰「這種天,蚊蟲應該很多吧?」
江笑影一愣,對這句話這一句看上去很沒頭腦的一句話,當下,道︰「入春了,蚊蟲應該會越來越多,今天下雨應該還好不算多。」
楚 赫默了默,清透雙眸在她臉頰定視片刻,微微下移,好似盯著她下巴一處,然後,伸手撩開她頸間的頭發,她的頭發又長又密,黑沉如一叢瀑布,垂下來。他把她的頭發撩到耳後面,湊過去,在她墨雲般的發上輕輕吻著,嘴唇游移,逐漸轉至她的脖頸處。他深吸一口氣,鼻端縈繞的是她的體香,淡淡的不很明顯,卻似乎有著勾魂攝魄的魔力。
他低聲的說道︰「我只是在想,笑笑脖頸側的幾個紅點是被什麼東西所咬。」
江笑影一愣,半晌無法言語。
楚 赫眸光暗沉,道︰「外面樹林不比這院子,樹木雜草眾多,什麼蟲子都有,你若是肌膚敏感,沾到什麼蟲子,可得小心點。」
江笑影渾身遍布冷汗。這紅點定是衛風落下的。她一時手足無措,猛然側過頭去,朝那楚 赫背轉過去的身影低聲道︰「赫哥哥……」
楚 赫背躺在床上,悶不做聲。
江笑影抬腳拾步走了過去,小心的,賠笑的,喚他,「赫哥哥……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這只是……只是……」她對著一旁的鏡子看過去,只見側處兩塊大紅斑點。耀眼且曖昧。想來沒有人會認為是蚊蟲叮咬。
她咬了咬唇,卻見楚 赫背對著她,是真的生氣了,于是,轉頭她道︰「你先休息吧,我改日再來解釋。」
說完,轉頭就想離開,手驀然被拉住,低眉看去,只見楚 赫翻了一個身,面朝她側躺著,濃密縴長睫毛垂搭,在他眼窩處投下濃重厚影︰「改日想好理由再來騙我?」他的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他的眼緊緊地盯著她的臉,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一個洞來。
江笑影低下頭,唇動了動,又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覺得心口如沸水滾燙,有濃重的內疚和自責像是蚊蟲般爬滿她的心口。
楚 赫用力一拉,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在一卷,落于床的另外一側。
掀開被子,為她整理好被子。他緊緊靠著她,手伸到後面扶著她的腰,低下頭來,雙眼如墨,「笑笑,我最近一直在想,我做錯了那麼多的事,你會不會離開我……一想到曾經你那麼恨我,不原諒我的話該怎麼辦?」他明明有機會不讓這一切發生,即便發生之後他也應該有察覺,將一切扭轉,使事情向著時有利的方向轉變,可是他卻沒有做,一再的忽視過去,大錯特錯,追悔莫及。
江笑影鼻子一酸,開口想說些什麼,可是,眼淚卻如同雨點般落下來,落在嘴唇里。
楚 赫低頭吻去她臉上的淚水,以唇相就,一顆一顆吞入月復中,喃喃說道︰「笑笑,我一開始就錯了,我真錯了。」
他的吻有點亂,吻到她冰冷的唇時,他深深地探了進去。一邊吻著她,他一邊含糊地說道︰「笑笑,我錯了,今天我就在想你會不會就這麼離開了,再也不回來……」
他顯然真是慌了,連傷口又痛又流血了都沒有發現,連血水混入了她的淚水中,也沒有發現。
但是江笑影看到了,她驚慌失措︰「你流血了!」
「來人!」大聲的喚人進來。
人進來之後,又是重新換藥又是一陣忙。
這一晚,她一直靜坐在房中,守著燭火,在一片安靜聲中望著那些人進進出出,看著楚 赫的傷口再次染血。胸腔像是被一股一只手抓住,呼吸困難。
這傷口時好時壞的,每到快要結痂的時候,總是可以再出事故,她幾乎可以看見東方念拿著匕首的冷笑,她就是不會讓楚 赫好過,捏著楚 赫的命,時不時的折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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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過去了,晨間有些清涼,在榻上沉睡的江笑影被一陣輕觸驚醒,睜開眸子便看到楚 赫靜坐在床邊,他的臉色很白,雪白一片。嘴角卻勾著笑意著看她。他松散的外衫披在肩上,胸口見那些粉女敕小蛇的傷雜著攀爬在皮肉上,顯得十分脆弱。
江笑影問道︰「怎麼起的這麼早?你的傷口尚未完全愈合,再多歇息一會兒。」
楚 赫道︰「你怎麼不到床上睡?」
江笑影忽地就想起前晚的事兒,臉色通紅,小聲道︰「我怕弄疼你。」
楚 赫低下頭,修長的手臂攬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後腦勺。
當那熟悉的清冷氣息撲面而來,他的吻落在她的頭頂發絲間,江笑影小心翼翼問道︰「你不生氣了?」
怔然間,他微微松開她,旋即,又將她更緊的摟在懷里,唇抵在耳邊,近乎耳語般的呢喃︰「我沒有生氣……笑笑……」
就在這個時候,楚沉在外面稟報道︰「皇上,大事不好,慕容王爺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