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府請了康德鎮寧雲寺的兩名高僧及普通僧眾數人到府上,請他們在府上連續頌經三日。愨鵡曉
自那夜之後再沒有鬧鬼的事發生,再加上這三日的頌經法事做下來,吳府所有人都覺得這鬼是壓服住了,便安下心來。
吳葉氏也覺得這頌經法事起了作用,整個人精神了一些,也不再疑神疑鬼地草木皆兵了。送走了僧眾們,吳葉氏覺得自己終于活了過來,總算安穩地睡了一晚。
第二日,她便恢復到從前,端回了當家主母的架子,坐在上首,先是招集了他們二房所有的妾室及子女,說話不溫不火地很是收拾了幾個趁機興風作浪的妾室及庶女。二房沒有庶子,只有庶女。因為她絕對不允許他們二房有庶子存在,為了不留後患,她都早早處理了的。
再之後,她叫來了大房和三房的嫡夫人,即大夫人和三夫人。人到了,她卻像沒看到一樣,低著頭擺弄手指,既不請她們坐,也不說讓她們走。大夫人和三夫人心里極不痛快,卻也沒有調頭走人,而是面色不虞地坐了。
許久,吳葉氏似乎擺弄夠了手指,慢慢抬頭,見到大夫人和三夫人,一臉驚訝狀地說道,「喲,原來大嫂和三弟妹已經來了,我這兒想著事兒,一下就走神了,也沒注意大嫂和三弟妹是何時進來的,真是該打。」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沒說話。
三夫人慵懶地抬眼,一臉溫婉狀地說道,「俗語說的好,這貴人多忘事,像我們這樣無足輕重的二嫂自然容易忘。」
吳葉氏挑眉,「哎呦弟妹,二嫂錯了還不行?你也知道,二嫂最近太忙,身子都拖垮了,在這種時候,弟妹你可不許挑二嫂的理兒!」
三夫人理了理雲鬢,「二嫂要忙的事情多,忙著為二哥的事情跑前跑後的還不算,還得為天斌的病操心,再加上近些日子二嫂院中並不太平。這事兒趕事兒的,身為貴人的二嫂自然沒閑情把我們這些妯娌放眼里。我們明白的,二嫂不必勞累了自己解釋這些,我們明白,我們一點都不怪二嫂。是吧,大嫂?」
大夫人並不接三夫人的話,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吳葉氏,「二夫人,請問有事嗎?我家浩兒病了,正是離不開娘的時候。」意思是,有話快話,有屁快放,她沒工夫陪吳葉氏耍嘴皮子。在以前,無論如何,面子上她都要喊吳葉氏一聲二弟妹,現在連弟妹的稱呼都免了,直接叫了二夫人,擺明了要和二房劃開界限。
吳葉氏氣的不輕,一拍桌子,「我們還是一家人嗎?是一家人嗎?兄弟還關在衙門里,你們便個個不安生,不幫襯兄弟就算了,還處處挖自家人的牆角。趁我病的幾日,你們手伸的多長?你們搜刮走了公中多少東西?我心里明鏡似的。」
大夫人冷了臉,「二夫人,飯不可亂吃,話不可亂說。你想栽贓陷害,對不起,你找錯人了。」說罷就站起來往外走。
吳葉氏恨極,「你!」
大夫人在邁出門檻時回頭,「二夫人,說話要憑良心。這些年,爹娘偏疼你,讓你管家,你從公中搜刮走了多少,我們大房沒興趣知道,我們大房感興趣的只有屬于我們的那一份兒家財。再者,別再跟我提什麼一家人,讓外人听到,可是會笑掉大牙。前年夏天,大老爺有事求到二老爺跟前,二老爺只顧摟著艷妓褻玩,可曾幫過大老爺一絲一毫?還有你,二夫人,為了一千兩銀子裝頭疼避不見面,讓我們大房在人前低聲下氣地受盡了嘲弄。」
吳葉氏萬萬沒想到大夫人會提舊事,立刻回過味兒來,看來今日對大夫人只能來軟的,不能來硬的。想明白了這點,她立刻站起來,要過去拉大夫人,「哎呦大嫂,不是都說清楚了嗎?那時候我可是真病了,娘都能作證的,還有……」
大夫人一把揮開吳葉氏伸過來的手,「少來這套。」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
吳葉氏鐵青了臉色,氣的轉過臉瞪向坐在一旁看熱鬧的三夫人,「三弟妹,你和大嫂前日從公中的賬上拿走了三千兩銀子,給你三日時間,三日內必須一個子兒不差地還回來。听到沒有?」
三夫人嘆了口氣,「二嫂,那銀子是大嫂拿的,又不是我拿的,你跟我發什麼火兒?根本跟我說不著嘛!」「好了,好了,別氣了,大嫂正在氣頭兒上,來硬的不行。依我看,二嫂最好說給爹娘知道,省得爹娘偏听偏信的著了大嫂的道兒!」她說著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嘆氣,「唉!這日子沒個消停的時候。」
吳葉氏臉上的怒氣立刻煙消雲散,一臉平靜地坐了回去。
她身邊的嬤嬤一臉擔憂地道,「夫人,大夫人和三夫人怕是聯手了,怎麼辦?」
吳葉氏不甚在意地道,「隨她們折騰去,她們越折騰,爹娘越看不上她們,本夫人當家主母的位子坐的便越穩。」
嬤嬤,「可是老爺還關在衙門里,老爺若是倒了,對夫人十分不利。」
吳葉氏哼了一聲,抿緊嘴不說話。只要她娘家不倒,她在吳家照樣獨大,大夫人和三夫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對手。吳鎮江的風流無情她早看透了,將來她能依靠的只有兩個兒子。她得救兒子,她得想辦法救兒子的命,吳鎮江是死是活她已經不想管了。那個男人實在是傷透了她的心,否則她怎麼會失控地錯手殺了葉藍!
目前,適合給她兒子沖喜的還是只有古青舒一個。她殺了葉藍又如何?既然明的不行,既然不能正經八百地用八抬大轎抬了古青舒進門給兒子沖喜,她便來暗的。她有的是手段。哼!八抬大轎的抬不干,明媒正娶不答應,好,她就讓古青舒為婢為妾地給她兒子當一輩子的奴才。
她靜靜地坐在那里思謀了一陣兒,覺得此事得慢慢來,不能急于求成。這一次,一切要安排妥當了,萬不能像當年對付葉藍一樣,中間出了差錯,讓人攪了局。當年她原本可以毀了葉藍的清白的,萬萬沒想到讓古雲虎給破壞了。
想到這里,她去了吳老夫人那邊請安,順便一臉為難地提了一句大夫人和三夫人私自從公中的帳上取了三千兩銀子的事。
吳老夫人听了蹙眉,卻沒有說話。
吳葉氏聰明地不再提這話茬兒,陪吳老夫人又坐了片刻,回去了。夜里,她在枕下放了一把剪刀躺下,屋中還有一個丫鬟一個婆子打地鋪陪她,她便安穩地睡了。
到了丑時,吳葉氏院中的屋頂上無聲無息地出現兩個黑影兒。不多時,一個黑影身上套了女子素白的長裙,再拿了個面具戴上,然後束發的帶子一扯,頭發立刻披散開來。此人用手指梳理了幾下頭發,最後系上準備好的素白的女子腰帶,向同伴點頭,表示準備好了。
立刻的,黑衣人雙腳倒勾著屋檐,整個人掛在屋檐上,一下就弄開了窗栓。窗戶開了,黑衣人手扶窗框,勾著屋檐的腳挪開的同時,像個雜技演員一樣身體柔軟且輕巧地跳進了屋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雖然屋中的光線非常昏暗,可他沒有任何磕絆地迅速來到床前,從身上拿出一塊兒布捂住了吳葉氏的口鼻,心中默默地從一數到十,然後把布拿開,收好。之後,他先探了一下吳葉氏的鼻息,再扯開吳葉氏身上的被子,把毫無知覺的吳葉氏抱下床放到地上,再從身後特制的包袱里拿出一樣水袋之類的東西來。他拔開這東西的塞子,往床褥上倒里面的東西,然後用被子的里側擦了擦這東西的口兒,再按好塞子,裝回身後的包袱里。
他把被子蓋到倒在床褥上的東西上,然後把吳葉氏像扛麻袋一樣地扛到窗口。
白衣人從窗外接了吳葉氏,等黑衣人從屋里跳出來,並關好窗子上了屋頂,他才扛著吳葉氏「飄」到院中的花叢跟前,然後居高臨下地把吳葉氏丟到了花叢根下。
黑衣人藏身在屋頂上居高臨下地觀察著整個吳府。
而白衣人站在吳葉氏的院牆上,在吳葉氏醒來第一眼便能看見的地方,算計著時間,等待吳葉氏醒來的那一刻。
時間並不長,也就數五十幾個數的工夫,白影兒站在院牆上以柔弱女子低柔且淒婉的聲音哭了起來。
躺在花叢下的吳葉氏動了一下。
白影兒哭的更加淒婉,間或還呼喚著,葉紫,紫妹妹等。
吳葉氏痛苦地低吟出聲,雙手抱緊了身子,很快便驚醒。她睜大了眼,當她捕捉到身下的冰涼,眼前的昏暗及那低泣中不時呼喚著紫妹妹的白影兒時,她抱住頭尖叫出聲。
白影兒口中呼喚著「紫妹妹」,慢慢飄了過來。
恐懼使得吳葉氏眼楮瞪的大大的,尖叫個不停。
白影兒嘻嘻笑出聲,自她頭頂上飄過。
被吳葉氏的尖叫聲吵醒的丫鬟婆子正從屋子里沖出來。在昏暗的夜里,白色就是最扎眼的存在。躺在地上尖叫的吳葉氏,及吳葉氏頭頂上正飄過的「鬼魂」,使得丫鬟婆子閉緊了眼楮尖叫了起來。
白影頭也不回,嘻嘻笑著飄到了對面的屋頂上,並不動聲色地觸動手腕上的機關,呲呲幾聲收回細似線的某種東西來。而這不大的呲呲聲在下邊幾人賣力的尖叫聲中成了最微不足道的的動靜,根本沒人會注意。
吳葉氏的院中吵雜而燈火通明時,兩個黑影兒已經離開了吳府,借助著獨屬于他們的工具,已經滑行著接近縣城的城牆。
這是第二次了,已經第二次了。吳葉氏崩潰了。同樣的,她在院中花叢下醒來;同樣的,鬼魂呼喚著她向她飄來;同樣的,她的床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一大攤血。
驚懼加上著涼,吳葉氏這次沒有上次那麼幸運了,她病了,病的起不來床。
吳老爺暴怒,親自帶人查也沒查出什麼名堂來。最後他私下找來一個欠他人情的捕快,讓這名捕快幫忙看現場,希望能找出蛛絲馬跡來。遺憾的是,那捕快看了又看,也是一無所獲。若是人為,把人從屋子里挪到院中的花叢下,至少院中該留下腳印吧!可蹊蹺就蹊蹺在這里,偏偏院中沒有可疑的腳印。再者,門窗都好好的,一點都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這下,整個府中除了吳老爺之外,人人都相信是古葉氏的鬼魂在作怪。
吃,吃不下;睡,睡不著。僅僅是兩日的時間,吳葉氏整個人都月兌相了。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無神,眼下烏青一片。一到夜里,她就拉著丫鬟的手不松開,還不讓熄燈,油燈一定要點到天亮才讓人吹熄。
吳老夫人也是嚇的夠嗆,整日坐在庵堂里敲木魚。
在吳葉氏病倒的第三日,縣城里來了一名游走四方的道士。這位道士白須白眉白發,滿臉的褶子,看年歲至少七八十了,不過整個人非常健朗。老道士手持拂塵,背上背著竹制的箱籠,里面裝的桃木劍的劍柄露在外面。而箱籠上插的一個小小的幡上寫著「斬妖除魔,驅鬼闢邪」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