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舒雖然熱情高漲地邀請了周伯彥一起練拳,可下一秒,蘇媽媽急匆匆地送來的一則消息,讓她拉著周伯彥一起找郁悶的計劃胎死月復中。g
青舒以為听錯,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蘇媽媽,我沒听清,你再說一遍。」
蘇媽媽憂心忡忡地再稟報一遍,「大老爺帶著全家大小遷出京城,來了康溪鎮。大老爺說,要在府上住些時日,以便教導小姐和少爺為人處世之道與禮儀規矩。」
青舒沉了臉,「大老爺?我古府沒有什麼大老爺,只有小姐和少爺。」
周伯彥輕捏青舒的手一下,暗示她不要動怒,而後松開她的手,「你去吧!他們倆個我來照看。」他說罷,向不知所措的青陽和灝招了一下手,先一步走出了書房。
青舒從門邊的衣架上取了青陽和灝兩人的外袍、帽子與手套,示意他們自己穿上。雖有書童和丫鬟伺候,可青舒會時不時地要求他們自己穿戴。因此,對他們來說,自己動手穿衣服只是小事一件,與別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公子、小少爺不同。
青陽和灝很快穿好了,向青舒告辭出去,跟著站在院中等的周伯彥去了。
青舒沉著臉,「蘇媽媽,讓小丫傳話給小娟,讓小娟趕緊過來伺候。至于你,派人知會杜護衛一聲,讓杜護衛帶著今日值勤的守衛去前院待命。」
蘇媽媽領令,出去安排。
青舒把自己的披風披上,再把披風的帽子扣到頭上,出了書房,鎖好門,不緊不慢地往前院走。她一邊走,一邊在思考,要如何對付古雲福這只吸慣了人血的寄生蟲。這時候,小娟趕來了,見了禮,安靜地跟在了她的後頭。
待她走到前院,見到停在前院空地上的兩輛坐人的普通馬車及載滿家當的兩輛牛車,還有為數不多的七八來個家丁與車夫時,她心中起疑︰難道古雲福的日子也過的這般落魄了?還是說,他這是故意做給外人看的,為了博取什麼人的同情心?
古管家帶著六七個家丁也在。他們不是在招呼這些突來的造訪者,而是在盯著他們,不許他們在府中亂走。古管家對古雲福的吸血行徑印象深刻,因此想也不想,帶人做了防範。
杜護衛的動作很快,正好帶了白日里的守衛趕到,一字排開站在那里,等待差遣。
青舒見了,「杜護衛,你跟著我進去。其他人,在此待命。」她做了安排,不再看前院的情況,走近會客前廳,便听到里面傳出的嘈雜聲,就跟到了露天的菜市一樣。里面有孩子的哭聲、男人的斥責聲、女人哄孩子聲、幾個女人嘰嘰喳喳地不知在議論些什麼的聲音……她立刻不悅地皺了眉頭。
候在門外的丁家妹挑了厚門簾子。小娟上前,把前廳門打開,請青舒進去。
青舒面無表情地抬腳邁進門檻兒,卻見府上的會客廳已經亂成了一團。
發福的古雲福挺著肚子坐在主位上,身上穿著嶄新的青色綢袍,臉上卻失了往日的滿面油光,正一臉不耐煩地數落著哄不住孩子的兩個小媳婦。
古雲福的右手邊,坐著他的夫人馬氏。馬氏的模樣倒是沒多大改變,她還是那個長相並不出挑的婦人,穿著上等料子的素色衣裳,眉眼間依然透著一骨子的溫和,給人一副很好相處的模樣。
馬氏的後頭,站著兩個衣著鮮艷且低眉垂眼的婦人,還有一個婆子一個丫鬟。她下手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穿了簇新的桃紅色漂亮衣裳的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女。
再看古雲福的左下手位置,按年齡大小坐著四個男子,大的二十出頭,小的十來歲的模樣。
地中間站的,就是那兩個抱孩子的小媳婦。她們一人手里抱了個孩子,一會兒停,一會兒走,忙著哄各自懷里哭鬧的孩子。
而造成混亂的最主要的元凶,是兩個四五六歲模樣的男孩子。他們滿廳亂跑,隨手拿到什麼東西就丟什麼東西。地上已經有了茶碗和花瓶的碎片,雞毛撢子、作裝飾用的編出花樣的小竹籃小花籃滾落在地,為待客而裝盤擺在桌上的瓜子灑的滿地都是。這兩個男孩子如此胡鬧、如此禍害東西,古雲福、馬氏等人作為大人,居然視而不見,沒一個出面管束的,任他們在別人的府上作亂。這家教,實在是太好了!
青舒掃過眾人,盯著一廳的混亂,冷笑出聲。
青舒一進門,古雲福就看見了。他不出聲,是覺得自己是長輩,理應由青舒這個輩上前給他見過禮,他才能搭理青舒這個晚輩。當然了,他的搭理,就是要訓斥青舒姐弟的不是,打壓不敬長輩的青舒姐弟,並接下這個古府的一切。
青舒月復誹。身上穿的再光鮮亮麗又如何,看看他們停在外邊的那點家當,明顯是京城待不下去了,這才千里迢迢地離京歸鄉的。當日她帶著一府的人歸鄉,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帶著全府人努力奮斗,要讓全府人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古雲福倒好,明明是潦倒離京的,歸了鄉,不想著去辛勤經營自己的日子,卻跑到她面前來裝起了大瓣兒蒜。想干什麼?又想不勞而獲地搜刮他們的錢財不成?她既不是懦弱可欺的古葉氏,也不是好說話的將軍爹,她不會便宜古雲福一個子兒。
眼見著青舒只是站在那里,眼帶諷意地看著他們,卻一點上前見禮的意思都沒有,古雲福的臉上掛不住了。他一臉怒色地說道,「古青舒,見到大伯、大伯娘為何不上前見禮?規矩你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古雲福話說的很大聲,不僅他低頭的幾個兒子抬頭看過來,就是那滿廳跑著禍害東西的兩個男孩子也停了下來。還有兩個小媳婦懷里哭聲漸弱的孩子,似乎受了驚嚇般,哭的更大聲。
真刺耳。青舒很想掏耳朵,可她一向沒有這個習慣,于是只是皺了眉頭,「古老爺怕是登錯了門,認錯了親。我古青舒的大伯和大伯娘,在我爹爹死後,便同我爹爹一起死掉了。」
「放肆。」古雲福那臉瞬間就變了。他活的好好的,卻被人說成死了,他覺得古青舒這是在咒他死。
青舒才不管誰變臉,自顧自地說著,「這麼多年,娘帶著我們姐弟過活,孤苦無依、舉目無親,辛辛苦苦地一路苦撐,卻終究沒有撐住,這才不得不遷出京城,來到這偏僻小鎮上謀生。不為別的,只為尋一個活路。現如今,娘去了,去地下與爹爹團聚了,只留我們姐弟在世上相依為命。這世上,我和青陽再沒有親人了。祖父祖母亡故多年,爹娘又去了,剩下我們姐弟二人,自是要相扶相持地一路好好活下去。而那些恬不知恥地上門亂認親戚的,在我沒有發火兒前,最好識相地安靜離開。」
古雲福霍地站了起來,指著青舒罵,「你這個忘宗忘祖的小畜生,別以為你那沒用的娘死了,你就可以無法無天地亂來。告訴你,在古家,老子最大,整個古家的一切全是老子的。」然後一擺手,「青嘉、青全、青城、青杰,去,看上哪個院子了,只管搬進去住。看上什麼好東西了,盡管搬屋里去。」
他一指面目清秀的少女,「璃兒,你也去,挑個自己喜歡的院子,庫房有什麼喜歡的,盡管拿你屋里去。」他看了一眼面色不變的馬氏,「夫人,帶上姨娘和兩個兒媳去看看,把庫房接了。」然後沖外頭大喊,「古強你個狗奴才,趕緊滾進來。庫房鑰匙交上來,把府里的一群廢物全打發了,全趕出去。」
小娟忿忿,但青舒不發話,她只能忍。
馬氏和長子沒動。名為璃兒的少女低頭坐著,沒有任何反應。而其他人均是眼一亮,似乎很心動。只是,他們的視線在馬氏臉上掃過,而後按捺住了,盯著古雲福,似乎在等待什麼。
立刻的,古雲福一腳踢翻了剛才所座的椅子,指著馬氏的鼻子罵,「你這沒用的丑女人,老子娶了你,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滾,滾,帶著你的好兒子、好女兒滾回破落兒戶的娘家去。老子忍了你半輩子,早忍夠了,以後吃香喝辣的,你回來跪著求老子,老子都不要你。滾!」
既便當著兒子的面被古雲福罵的如此難听,馬氏既沒有羞愧的表情,也沒有任何難過或生氣的模樣。她表情不變,眉眼間依然透著一骨子的溫和。她淡笑著站了起來,一臉平和地輕語,「老爺,妾身就此別過。」然後,向旁邊一伸手,那名為璃兒的少女把手放進了她的手心里。
馬氏眼中泛了淚花兒,握緊少女的手,沒有任何遲疑地往外走。經過青舒身邊時,她停了下來,一臉抱歉地對青舒輕道,「抱歉,打攪了。再有,你娘欠姨母一個人情,日後,姨母有事相求,望你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幫襯一二。」她說罷,牽了少女的手離開。
青舒愣住了。馬氏自稱姨母,怎麼回事?古葉氏欠馬氏一個人情,什麼時候的事?
「青嘉,你敢走出這里一步,老子再不認你這個兒子。」古雲福大喊出聲。
二十歲出頭,明顯是古家長子的男子面沉似水地從一個婦人手中抱過哭鬧的孩子,將婦人推開。這時候,一個婆子過來,接過他手里的孩子。于是,他帶著抱了孩子的婆子,頭也不回地跟在馬氏身後離開。
而被他推開的婦人哭喊著「相公,不要丟下妾身」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將前廳弄的亂七八糟的兩個男孩子卻是無人管,仍在東模西蹭地搞破壞。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本想好好教訓古雲福一頓的青舒是看的雲里霧里的。這是什麼情況?
立刻的,看年紀大概是古雲福次子的十**歲模樣的男子也跟著往外走。在他的後頭,另一個抱著哭鬧的孩子哄的婦人趕緊跟了上去。
古雲福鐵青了臉色,「好,好,馬氏,你好樣兒的。」然後一臉凶惡地瞪住青舒,「听好了,自今日起,你與青陽不得邁出居住的院門一步。府里的一切,自有大伯打點。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你敢有任何不軌之舉,大伯定要重重懲罰你與青陽。」
青舒覺得這世界要瘋了。她辛苦打拼下的家業,有人居然恬不知恥地上門來,一副理所當然地要強行霸佔。有人鬧家變,架不在自己家里打,卻跑到了她的一畝三分地上來鬧騰,豈有此理!
她轉身,走出前廳,「來人,將這群不知打哪兒來的瘋子全部丟出去。若敢賴著不走,報官。」
「是。」跟出來的杜護衛應聲,向守衛及家丁一揮手,讓他們動起來。
小娟擼了袖子,「小姐,里面有女人,交給奴婢。」
青舒點頭。的確,讓男人對女人動手,確實不妥。她這時候注意到,停在前院的坐人的馬車少了一輛、拉家當的馬車也少了一輛。而那追著馬氏的長子出來的婦人正坐在地上哭。明顯,馬氏帶著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以及部分家當先一步離開了。
沒用多久,在一陣鬼哭狼嚎聲中,古雲福一家子被趕出了古府去。他們的家當,青舒根本不屑一顧,也讓人弄出了府外去。
青舒不是個肯吃虧的人,前廳被弄成那樣,她自然要找古雲福負責的。有守衛從古雲福身上摘了一個充門面的玉佩,交給了古管家。
古管家便拿了玉佩,向府門外罵罵咧咧的古雲福換賠償銀十八兩。玉佩與十八兩,熟輕熟重?自然是玉佩。
古雲福百般不甘,卻不得不拿了十八兩銀子出來,贖了玉佩回去。他身上,現在就這玉佩最值錢,他怎能失去玉佩!
前邊的鬧劇終于結束了,青舒準備回去,一轉身,就見周伯彥背了手站在不遠處,他的身邊站著氣鼓鼓的青陽和眼淚汪汪的灝。
青舒吃了一驚,走過去,一臉不贊同地說道,「你怎麼把他們帶過來了?」
周伯彥一臉正色地說道,「你以長姐之姿為他們擋風擋雨沒錯。可你要知道,他們不小了,你不能一味地護著他們,卻不讓他們知道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是男子,終有一天要撐起一片天,他們需要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