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入座,笑看婆子懷中抱的孩子,「這是你青嘉大哥的女兒,再有半月就滿周歲了,叫慧兒。」然後她伸了手,「來,慧兒,下來,來祖母這里。」
小孩子的頭發短,還沒長太長。所以,慧兒頭頂上只綁了個沖天的小辮兒。她的小臉白白淨淨的,看她那眉眼便知道,她長大了也是個漂亮姑娘,肯定差不了。听祖母叫的時候,她的小手往祖母跟前伸,眼楮卻是盯著青舒看。
婆子英姑沒把慧兒往馬氏懷里送,而是彎下腰,把慧兒放到了地上。
慧兒雙腳落地,抬頭看了英姑一眼,再歪了頭好奇地看青舒,最後才是看向自己的祖母,嘴里軟軟的有些含糊地叫著祖母,邁開小小的腳丫,身體搖晃著,走路像企鵝似地過去,用小手抓了馬氏的裙裾。
青舒原打算是表現的淡漠些的,想讓馬氏知難而退。可看到一個貌似可愛的孩子,她實在忍不住,眼楮盯著小家伙,不自覺的,臉上竟帶出了笑容來。小孩子嘛!賣萌的時候是天使,哭鬧的時候絕對是魔鬼。雖然這道理誰都知道,可有些人就是受不住小孩子比較萌的時候。
馬氏一臉慈愛地盯著孫女,見孫女的眼楮粘在青舒身上,柔聲說道,「慧兒,這是姑姑,來,叫姑姑。」
慧兒听了,立刻不盯著青舒了,伸了手要祖母抱。
馬氏倒是沒有逼著慧兒喊姑姑,把腳邊的慧兒抱到膝頭,微笑著對青舒說道,「她還認生,不敢叫人。等熟了,你便知道這小丫頭到底有多淘氣了。」
青舒禮貌地笑,「小孩子都認生。」心里卻在想︰本姑娘可不想跟你們熟。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哪會安靜地坐著不動。慧兒在祖母的腿上動來動去的,並不老實地坐著。英姑忙從旁把慧兒抱了回去。
青舒吩咐一旁伺候的小魚拿顆隻果去,削了皮,切成小塊兒再送來。然後對馬氏作了請的動作,「請喝茶。」把稱謂直接略過。
馬氏端起茶碗,優雅地用茶碗蓋子把飄在水面的茶葉撥開,抿了一口茶,輕輕放回了桌上,基本沒發出任何響動。接著,她一臉歉意地看著青舒,「璃兒是被姨母寵壞了,任性不懂事,連日來定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
青舒出于禮貌,淺笑,給了馬氏一個軟釘子,「哪里。」
馬氏便知道這個話題是走不通的。她輕嘆一聲,「唉!好好的骨肉親情,生生讓你大伯折騰沒了。早先,姨母跟隨你大伯上京,投靠了你爹。你爹、你娘不嫌我們寒酸,一力照應我們,讓我們在京城站穩腳跟,吃喝不愁。那段日子,是姨母這大半輩子過的最快活舒坦的日子了。你爹是好兄弟,你娘是好妯娌、好姐妹,那時我們相處融洽,你娘教會了姨母許多京中的規矩。」
青舒並沒有插嘴,一副很認真地在听的模樣。
馬氏見青舒沒有表現出反感的神態,心中稍定,「你爹與你大伯雖是親兄弟,卻完全是兩種人。你爹重情重義,步步高升卻對你娘不離不棄,也不嫌棄窮親戚,對我們好的沒話說。可你大伯,」說到此處,她哽咽,但很快調整好情緒,「借了你爹的光,嘗到了富貴的甜頭,忘記了是泥腿子出身的事,學富貴老爺弄了妾回去。」她忙羞愧地擺手,「姨母糊涂了,竟跟你說這些,真是老了,糊涂了。」
她轉過臉,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面對青舒。「你大伯作下的孽……不光是欺你們母女三人,對自己的親生兒女他也下的去手。且不說他是如何毀了你青嘉大哥,就說眼前的事,他竟為了五百兩銀子的聘禮和一間不知真假的鋪子,竟要把你璃堂姐送去給人沖喜。更過分的是,他還打算霸佔你好不容易積攢下的家業。到了二月初八那日,他要將你綁了,而後當成你璃堂姐的陪嫁丫鬟,把你一起送去給人沖喜。」
青舒覺得可笑,「他要如何霸佔我們姐弟的家業?我拭目以待。」
馬氏忙道,「青舒,不要大意。姨母雖然不知詳細計劃,但曾灌醉了你大伯套過話,並從你大伯的醉言醉語中拼湊出了大概。听那意思,似乎是需要沖喜的那家會派人手過來,幫忙奪你家業。對方很有把握,好像在德縣有一定的勢力。」
嚴格說起來,青舒與馬氏基本沒打過什麼交道,並不知道馬氏這人如何,只是听古管家提過,說馬氏這人有心計,但為人並不壞。因此,她對馬氏的話持懷疑態度,一切要等確切情報送來,她才能有所行動。她問,「听說,要沖喜的那家人姓吳?」
吳氏說道,「你大伯喝醉了是這麼說的,德縣的吳家有個病弱的公子,身份似乎是嫡長孫。到了此地,姨母也留心打听了一下,只是一直打听不出你大伯口中的吳姓且是病弱的嫡長孫是指誰。德縣吳姓人甚多,打听出了兩個病弱的公子。一個是大家族中二房的長子,也不是什麼嫡長孫;另一個是家中嫡長孫,但年底才沖喜成親。這身份都對不上。姨母近日一直這樣懷疑自己,是不是你大伯醉言醉語沒說清姓氏,害的姨母听錯了對方的姓氏。為此,姨母愁的不行。」
這時候,小魚端了切好的隻果送進來。青舒要她把隻果端給慧兒。
慧兒一直在英姑懷里動來動去,見了盤子里切塊兒的隻果,伸了小手指踫了踫,一手抓了一塊兒,往嘴里放。
青舒看了幾眼慧兒張了小嘴咬隻果的模樣,轉開視線,「你沒听錯,的確是姓吳沒錯。而且,你查到了,只是出現了一點偏差而已。大家族中二房的長子,名吳天澤,因二房當家,不知情的人都會誤認為那吳天澤便是嫡長孫,卻忽略了長房的真正嫡長孫。」
馬氏的臉變得很難看,「那不是,那不是害死你娘的仇人的兒子嗎?」她們在京中時,這邊發生了什麼事的確一無所知。如今在康溪鎮上怎麼說也生活了半個多月,吳府和古府如何結了仇,不用特意打听都能知道。
青舒淡淡一笑,「是啊!」
馬氏慘然一笑,「不是東西,古雲福你真不是東西,不是東西啊!答應婚事時不知情也就罷了,如今在此生活半月有余,你怎會不知古府與吳府結下的仇怨,你竟還要嫁了女兒過去,還要算計佷女,你不是人,不是人……」
見她一點做假的樣子都沒有,青舒選擇了沉默。
馬氏呆呆怔怔的坐著,似失了魂般。看來,這打擊非同小可。
青舒怕自己心軟,從而給自己找麻煩,便不看此時的馬氏,而是眼楮盯著慧兒啃隻果的模樣,並不言語。慧兒的牙還沒長齊,吃東西哪能像大人一樣,一小塊兒隻果她啃了一陣兒才吃完。
英姑一臉擔憂地不時看向馬氏,還要分心為啃隻果的慧兒擦口水,還要防著慧兒吞大塊兒的隻果,根本不得閑。
過了許久,馬氏似乎做了決定,紅著眼眶、抖著手,自袖袋里掏出一個從中折了一下的信皮來。即便是做好了決定,可她到底還是猶豫掙扎的。她一臉痛苦地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中堅定與痛苦的神色交替著。最終,她抖著手把信皮放到桌上,往青舒跟前一推。
英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急喊,「夫人!」
馬氏一擺手,不許英姑說話。她的臉上再擠不出溫和的笑來,她認真看著青舒,「當初,我與你娘情同姐妹,相處融洽,非常要好。一日,你與璃兒手牽了手玩耍的時候,姨母感嘆一句,‘也不知日後你們這對姐妹各自飛入誰家?會不會兩相相隔千里,一生難能見上一面?’你娘听了笑道,‘難得堂姐妹關系如此親密,待她們長大,自然也不能分開,嫁也不能遠嫁,更不能嫁的相隔千里,最好是同嫁京中高官府邸,好讓她們能時不時地相見。再者,離的近了,也好互相幫襯著。’」
青舒聞言,眼楮盯著桌上的信,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兒里。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會如此,完全是她死去的娘實在太小白花,也實在太極品,除了生他們姐弟之外,沒為他們姐弟做過一件有用的事兒。你看看,即便是死了,可還留了某種估計是爛攤子的事情給她處理。她心里急急地默念︰娘啊,您千萬千萬別是承諾了什麼極品的事兒給馬氏,否則,女兒恨你到死。
「姨母當時開玩笑,‘若想她們不分開,干脆將她們姐妹嫁入同一府邸算了。進了同一個門,見面更方便,可隨時見面,也不必拘泥于禮節,出門還要請求夫家長輩同意。’你娘听了說,‘不錯,這主意不錯。’」
青舒的心一沉。同入一門,哼,古代的同入一門是什麼,那就是姐妹嫁一夫。哼!她的娘,果然很極品。姐妹共侍一夫,虧她們想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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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電,傷不起啊!討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