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王爺說什麼綠葉紅花的,十三王妃不解,「王爺,您在說什麼?」
十三王爺怒視蓉郡主,「你還有臉哭?本王都沒哭,你哭什麼哭,還不閉嘴!」
蓉郡主是真的怕了,立刻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十三王爺坐不住,站起來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地在地上亂轉,臉上的愁色濃的化不開。
畢竟是多年的夫妻,十三王妃終于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可她還是沒想到關鍵點,「王爺,您何必愁成這樣?這麼著,王爺親自走一趟六王府,跟六王爺好好說說,明日再擺上陪不是的宴席,這事便過去了。」
「你懂個屁。」難得的,從不說髒話的十三王爺竟然也有失控的時候。「六王兄那邊倒是好說,難過的是聖上這一關。」
十三王妃的臉色立刻變了,「聖上,為什麼要說聖上這一關難過?」
蓉郡主也是嚇到了,一臉緊張地喚了一聲父王。
「今日的詩會,是阿彥向聖上求來的。阿彥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古小姐。古小姐是誰?是原忠武將軍,後又追封為忠武侯的古雲虎之女,被你這個沒腦子的甩臉子的那位古小姐。」若是可以,十三王爺真想打開長女的腦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被人灌了漿糊?
啪的一聲脆響。蓉郡主栽倒在床上,面色蒼白。
十三王妃抖著打人手,滿面寒霜地說道,「孽障,真是個孽障。母妃昨日是如何交待你的?要特別注意阿彥帶來的女子,要好生招待,萬不可怠慢。你倒好,你好樣的!不僅對芸郡主惡言相向,竟還給古小姐甩臉子!說,誰給你的膽子?母妃只當你對芸郡主犯了渾,萬沒想到,你竟敢,竟敢違逆母妃的話。」
活了十六年,沒人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可如今,不僅父王打她,連母妃也打她。蓉郡主不能接受,「只不過是個死了爹,又沒靠山的孤女罷了,有什麼好怕的?我就給她甩臉子了,她能怎麼樣?她還能大過郡主不成?彥大哥生氣歸生氣,難道還會真怪罪于我?」
「你就作吧,等著嫁去蠻荒之地吧,父王不管了。」十三王爺一甩袖子,離開了。
門一關,十三王妃無力地坐到床沿上,默默地落下淚來。
蓉郡主這下慌了,「母妃,母妃,父王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等著嫁去蠻荒之地?
十三王妃眼中有淚珠滾下,神色卻是木然的。她閉眼,「意思是,朝廷正在挑和親的郡主,要和親到萬里之隔的蠻荒之地的郡主。芸郡主有霸道又不惜犯渾的六王爺這個父王在,不會被選中。佳郡主近來染病,不會被選中。而你,年紀正適合,又沒有婚約,又是份量足的郡主。」
「不,不要,不要,我不要和親。母妃,救蓉兒,救救蓉兒。」蓉郡主大哭起來。
十三王妃睜眼,眼中透著絕望之色,「晚了。」「你父王探過太後娘娘的意思,太後娘娘似乎也屬意你。你父王求太後娘娘,不讓你去和親。太後娘娘什麼話都沒說。你父王束手無策之時,有人提醒你父王,或許阿彥能說上話。你父王滿心歡喜地找上阿彥。阿彥雖沒有表態,但有幫忙之意。」
蓉郡主面色慘白地說不出半句話。自詡聰明的她,竟然這麼容易就被人算計去了,她連草包芸郡主都不如。她得罪了周伯彥,再沒人肯幫她說話了。她被選中了,其他郡主就解月兌了。好一個姐妹情深,竟是在這里等著她。
「如今,你覺得阿彥會幫你說話嗎?」十三王妃無力地問道。太後娘娘的冷血無情,她在長公主死後就看清了。在太後娘娘眼中,皇家女兒全是棋子,是可以籠絡人心的棋子。太後娘娘只會促成此事,萬沒有勸皇帝取消和親的可能。而在皇帝面前說的上話的大臣,他們十三王府請不動。他們唯一的希望,全在周伯彥身上。周伯彥不是皇子,卻在皇帝眼中比皇子們更有份量。現在,他們連唯一的希望都沒有了。
蓉郡主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再說離開十三王府的眾人。因六王府是離的最近的,追上人的周伯彥第一個送芸郡主回王府。下一個他準備送洛黛兒回府。正好,洛銘川已經趕上來了。他便不必再繞道去洛府。于是,他帶著青舒和洛銘川兄妹告別,各自回府。
青舒一言不發地走入秋院,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小娟,通知丁管事,整理行裝,準備好車馬。」第二句話是,「小魚,整理東西,快些。」
小娟和小魚答應著,各自忙開了。
小游和小歡面面相覷。然後小歡向小游使了個眼色,悄聲退出了秋院。
小游端了桌上擺的果盤走上前,「小姐,消消氣,吃點水果吧!」
青舒不想對無辜的丫鬟發脾氣,便淡聲說話,「拿下去吧,沒心情吃。」
小游便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您讓小魚整理東西,是要去哪里嗎?」
「嗯,準備搬出去。」
小游不敢再問,默默地退下。她站在秋院門外焦急地張望,盼著小歡快些請了公子過來。須臾間,公子急步走來的身影落入眼簾。小游顧不得規矩,小跑著迎上去,急急稟報,「公子,小姐很生氣,正在整理行裝,說要搬出去。」
周伯彥走的越發急了,「你們做的很好,在外邊守著。」他的話音落,人已經甩開了小游,進了秋院。他匆匆忙忙的走進房間,外間無人。他腳下不停,直接走進了內室。
正在整理衣物的青舒見了他,沒好氣地說道,「你來干什麼?出去。」
周伯彥讓小魚出去,然後自己站在青舒面前,「被人纏住,只耽擱了片刻的工夫,你便鬧著要搬出去。」
青舒甩了手中的衣物,「誰跟你鬧了?今日的難堪,是我自找的,誰我讓痴心妄想要高攀你呢!我不怨你。從今天起,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干。」
周伯彥這下生氣了,「阿舒,你跟我生氣,跟我發火,是應當的。是我做的不夠好,今日讓你受了委屈。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唯獨不能說這種氣話。」
「你還說,你還說。」先前只是生氣,這會兒青舒覺得委屈極了,竟是掉了眼淚,「都是你,都怨你。我都說不去那勞什子的詩會了,你非勸著讓我去。還說什麼只管玩兒,高興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
周伯彥這下慌了,過來摟住她,「別哭,別哭。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讓你去詩會。以後再有這種勞什子的詩會,咱們都不去,都不去。」
「走開,別踫我。」她一邊哭,一邊胡亂地推他。
他只得放手,退開幾步,「打我也好,罵我也罷,別哭,別哭。我錯了,全是我的錯。」看她哭,他心里的火氣越燒越旺。本是他準備讓她高興的詩會,沒想到卻成了給她填堵的詩會。
她踢他一腳,「當然是你的錯。」
他眉頭都不皺一下,「是,是,是,全是我的錯。」
她一抹眼淚,「芸郡主因我而被趕,你準備怎麼辦?」
他心想,芸郡主豈是省油的燈!肯定不會讓蓉郡主太好過。但這會兒他可不敢對青舒說這話,「放心,放心,我自會幫她出氣。」
她臉色稍緩,也不吧嗒吧嗒掉眼淚了,但也沒一下止住,「黛兒妹妹因我被人嫌棄,都沒人理她。這會兒她指不定如何傷心呢!你要怎麼辦?」
他心下叫苦,這種事他也要負責?「洛小姐的人緣很好,等我把今天的事處理妥當了,她自然還是那個有好人緣的大家小姐。」
青舒放心了,不抹眼淚了,也不說話。她坐到床沿上,低頭繼續整理衣物。當拿到衣物中的一樣東西時,她心道壞了,著急往衣物下頭藏。
看她繼續整理衣裳,他心里咯 一下,胡亂搶過她手里抓的衣物。他沒看自己搶過來的是什麼,只覺得觸感很滑、很柔軟,料子很少。他說道,「就是怕你亂想、亂來,我才沒急著去找人算帳,而是隨你回來了。不許再提搬出去這種話。」
她的眼角還很濕,有幾分梨花帶雨的模樣。她眼楮瞪老大,一臉的無措。好吧,確切地說是她覺得很尷尬,「那個……」
他打斷她,「安安生生地在舒苑住著,哪里也不許去。」
她一臉的不自在,「那個……」
他再次打斷她,「放心,敢讓你難堪,我自然會百倍地還回去,你坐等消息就是了。」
她急了,「還我……」
「我這就進宮去。你哪里也別去,就呆在舒苑中。若是在屋子里呆的悶了,便去苑中各處走走。門房我會交待好,今日不見客,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見,沒人敢擾你清靜。辦完事回來,我自會順道接小陽和小灝,你不必特意派人去接。」
她紅了臉,等他終于把話說完了,自牙縫里擠出一句,「還我肚兜。」
他以為听錯,整個人一愣。她的肚兜,怎麼可能會在他這里?等一下,肚兜?清冷貴公子終于也有清冷不下去的一天,他的臉上有可疑的紅暈出現。
她一臉忿忿,又心里安慰自己。該覺得不好意思的是他,不應該是她。再者,現代人穿的內衣都是買的,誰能知道縫制者是男是女!大家還不是自自然然地穿在身上了。于是,她以「大無畏精神」,決定以平常心來對待這件事情。
她忽略自己羞紅了臉的事實,自以為很淡定地出手,快且準地一把從他手中奪過自己的寶貝肚兜,準備毀尸滅跡。咳,確切地說,是想以閃電一般的速度塞進其他衣物下頭。但是,俗語說的好︰人要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她是以閃電般的速度藏其他衣物下頭了。可好死不死的,擺在床沿上的衣物,大概是比較向往地面,于是,至少有一半投向了地面的懷抱。更為悲催的是,藏下頭那位,竟大咧咧地飄落到了墊底的衣物上頭,紅的刺目。更更悲催的是,就落在他腳前只有一步距離的地方。她的頭頂上飛過一群烏鴉,呱呱呱……
他低頭看著腳下,看著據說在前一刻被他拿在手中的東西,耳根紅透。
天要亡我。這是她此刻的心聲。隨之而來的就是對某人的遷怒。她再次以閃電般的速度出手,隨手一撥拉,又有衣裳飛撲向地。終于,在她眼中紅的刺目的那一樣東西,被埋在了下頭。
他終于回神,說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在尷尬還是其他什麼,他試著解釋,「那個,我……」
她瞪眼楮,使勁兒瞪眼楮,努力瞪眼楮。她要以眼神打退這個混蛋。
大概是她的瞪功殺傷力足夠強,他模模鼻子,「咳,你慢慢收拾,進宮,我這就進宮。」然後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沒臉見人了,太丟人了,全是那混蛋害的。她無力地倒在床上,裝死。
「阿舒。」他去而復返,立在門口喚她。
她炸毛了,一下坐起來,隨手抓了個東西便丟了過去。
一只手工縫制的熊布偶落在他的腳前。他忍著笑,彎腰揀起來,見是個小貓大小的布偶,樣子憨態可掬,十分可人。他清了清嗓子,「大皇子、二皇子約我明日出城打獵,你想不想去?」
她說了聲不去,氣乎乎地轉過身又躺下了。他們明明是在吵架的,她明明在對他發飆的,怎麼一下就變了味兒!都是那該死的貼身衣物惹的禍。都是他的錯。搶什麼搶?要瘋了。
「先別急著做決定,問過小陽他們的意見再告訴我。」他想到詩會上的不愉快,追加一句,「打獵的事放心,是我們私下約的。有些人的手再長,也伸不到他們二人的頭上。」他說罷,一點還布偶的意思都沒有,竟是拿走了。
就這樣,吵架模式因著中間出的尷尬小插曲走了調,變了味兒。不過,這也算是吵架結束,另類的和好了。至于過程,打死青舒,青舒也不想再提。實在是太丟人。
進宮的路上,顧石頭及錦衣護衛們頻頻側目,不時看一眼主子左手里抓的東西。他們覺得,小姑娘喜歡的布偶之類的東西,實在是與他們清冷的公子格格不入的厲害,怎麼看怎麼怪異。
周伯彥並不理會他人的目光,只管趕路。進了宮,他沒去御書房,而是去了華貴妃的榕淑宮。華貴妃是大皇子的母妃,位份只在皇後之下,手握後宮的半個管理權。
如果說,太後娘娘利用鐘皇後控制著半個後宮的話,那麼,皇上同樣借助華貴妃控制著另半個後宮。
榕淑宮。宮女剛一通傳,正在教十一公主撫琴的華貴妃停手,讓人宣周伯彥進殿。
四歲的安海康樂,即十一公主,又叫樂公主。她抬頭看著華貴妃,聲音嬌嬌軟軟地問,「母妃,彥公子是誰?」
「康樂忘了嗎?你淘氣地在桌子上蹦蹦跳跳的時候掉了下來,然後是高高大大的彥哥哥接住了你,還捏了你的鼻子,不許你再淘氣的。」這事就發生在不久前。當時大皇子與彥公子一同來問安,康樂正在她身邊。在宮女、太監給大皇子見禮的工夫,康樂便趁著大家不注意爬上了桌子,差點摔地上。
樂公主皺了可愛的小鼻子,「彥哥哥壞。」因為捏得她的鼻子痛痛的。
「誰在說我壞話?是不是康樂?」邁步入內的周伯彥問道。
樂公主噘嘴,「捏鼻子,痛痛的。」
周伯彥晃了晃左手里抓的布偶,「康樂不喜歡彥哥哥呢!肯定也不喜歡彥哥哥帶來的禮物。」
樂公主眼楮盯著布偶,卻是噘嘴對宮女下令,「給本公主拿來。」
周伯彥見了,作勢要收起來。
樂公主著急地挪著小步子沖上來,一跳一跳地要拿。
周伯彥笑笑,也不為難她,把布偶給了她。
樂公主得了可心的東西,抱的死緊,一蹦一跳地跑進去了。伺候的宮女和嬤嬤立刻跟上。
雍榮華貴的華貴妃淡然微笑,「哪里來的布偶?瞧著倒是喜人。」
「阿舒做的。順手拿了,正好借花獻佛。」他倒也不隱瞞。
華貴妃讓他坐,「十三王府不是有詩會嗎?」
他答,「散了。」
這時,御書房伺候的小太監來了,宣周伯彥過去面聖。周伯彥辭別了華貴妃,跟著小太監往御書房走。經過一處無人的長廊時,小太監低語,「六王爺和十三王爺正在面聖。」最後含糊不清地說了兩個字,「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