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擺出打架的架勢,擋住進門的官兵,「哪個敢來,過了姑女乃女乃這關再說。」
而小歡,右手按在束腰上做裝飾用的巴掌大的蝴蝶紋金屬上。她似是抓握住了什麼,隨手一抽,寒光一閃,手中卻是多了一把薄薄的顫動不已的軟劍。此刻,她平日里乖巧可人且柔弱的氣質立時皆無,渾身多了股危險的氣息。她微勾了嘴角,「鐘大人,若我是你,一定會立刻求得小姐的原諒,並離開此處。」
青舒心下一震,小歡竟是個深藏不露的。
準備抓人的兩個官兵被小歡的氣勢鎮住,不敢上前。而鐘治,打量小歡幾眼,心下驚疑不定地問,「你是何人?」遲鈍如他,此刻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小歡冷笑一聲,「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惹了不該惹的人。」
這時候,在官兵「站住」、「你們是何人?」、「抓住他們」的吆喝聲中,十幾二十個護衛沖上樓來。這些護衛有六王府的、有侯府的、有古府的,還有洛三等人。他們因著各自主子的吩咐,或留在了一品樓外,或留在了一樓。有官兵闖入,他們沒有多想,但也留意了。他們互相通了信後,結伴上來,想看個究竟。官兵攔他們,他們一擁而上,闖了上來。笑話,有官兵到,肯定是有事發生,他們自然要上來保護自己的主子。
鐘治听聞動靜回頭,「怎麼回事?」看到配劍的洛三等人,「你們是什麼人?」
有官兵一字排開,立在了鐘治面前,擋住洛三等人。
洛三他們被擋住,看不到被官兵闖入的包間內的情況。但他們都知道壞了,因為出事的包間就是他們主子所在的包間。于是各個郡主、小姐地喊了起來,根本不理官兵。
小娟听出洛三的聲音,喊道,「洛護衛,拿下他們,他們要抓走小姐。」
洛護衛壓下心中的疑問,大聲說道,「放心,有我在,任何人別想動小姐一根汗毛。」
正這時,「哪個敢到我一品樓生事?」一身月牙白的步五急步走來。他溫雅的面容依舊,但眼神懾人。其實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剛到一品樓,就見一樓的客人匆匆往外走,另有一波人沖上樓去,而伙計們正在試圖安撫住客人。他察覺有異,正有一名伙計心急火燎地從樓上沖下來。伙計見到他,就喊官兵闖了三樓的貴客包間,驚擾了貴族小姐們。他听罷,來不及招呼同來的周伯彥,迅速上樓來。
鐘治不認得步五,但听步五的口氣,便猜到是一品樓的東家。他心中暗罵哪里來的這麼多攪局的,嘴上聲明道,「此來只為捉拿人犯,何來生事一說?捉了人,我們即刻便走,不會驚擾你的其他客人。」
步五走上前,看到洛三心中詫異,同時想到了什麼,沉了臉,「這位大人是從哪里看出沒驚擾到我的其他客人的?」洛三在此出現,說明青舒肯定在一品樓。
鐘治剛要解釋,就見步五身後出現了由五名錦衣護衛護在當中的周伯彥。他心下一驚,暗罵今天霉運當頭之余,也存了僥幸心理,想著周伯彥大概是來此吃飯的。
只是,錦衣護衛越過步五,為首的洪威沖洛三點了一下頭。洛三立刻與錦衣護衛走到一起,他們看都不看鐘治,直接撞開擋路的幾個官兵,徑自邁入包間,立在門口。
洪威迅速掃過包間內的情況,確定青舒安好,他向青舒頷首致意。
洛三和另兩個錦衣護衛強硬地把闖入包間內的幾個官兵拖拽出去。
「打擾了。」洪威說了這麼一句,退出包間。
洛三是最後一個退出去的,他把包間門給關上,立在了門外。
周伯彥沒有進包間,可門關住前青舒已經看到他了,自然明白後頭的事不用她操心。青舒第一個回座位上坐好,「好了,沒事了,大家不要緊張,快坐下。」又吩咐小娟,「快看看她們傷的如何?」這自然是指先前被撞的流鼻血的兩名丫鬟。
這時,芸郡主氣呼呼地坐下,「該死的江正豪,本郡主定要扒了他的皮。」
周清漪她們卻是個個驚魂未定的模樣,無力地坐進椅子里,一時不知說什麼。
芸郡主大概是真的氣壞了,「該死的江正豪,以為有人在背後撐腰,他就能為所欲為了嗎?這口氣,本郡主咽不下。不行,本郡主這就進宮找她理論去。」她說著,霍地起身,準備走。
青舒忙拽住她,「郡主息怒,不要生氣了。別為了江正豪那種小人氣壞了身子。」此時的她,並沒听出芸郡主話中的某些訊息。
芸郡主卻是咬牙切齒地說道,「不行,本郡主忍不下這口氣。」
青舒站起來,把芸郡主按坐到椅子里,「郡主,有那生氣的工夫,不如給我講講,這江正豪是什麼來頭。」
芸郡主听了,立刻沒好氣地說道,「他能有什麼來頭!還不就是平伯侯夫人去世了,他姐鑽了空子,被扶正了,成了平伯侯夫人。清漪姐姐是安伯侯府正經的嫡出小姐,都沒有借了姐姐的光與平伯侯府沾上光的他那麼張狂。」
平伯侯府,青舒將它記進心里。
周清漪補充道,「江正豪的娘和鐘太師府沾親帶故的,對江正豪而言,這也不失是個仰仗。江正豪說話一向不怎麼中听,京中各家公子一般都與他保持距離,不與他深交。」
難得的,安蘭芝也說話了。「借了這些個關系,他爹在朝中得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古清怡恨死了江正豪,補了一句,「听說是個肥差,這些年撈了不少好處。」她恨自己先前那一砸太輕了。想到拿來砸人的鐲子,「紅梅,回去了把那鐲子賣掉。」砸過江正豪的東西,不管怎麼喜歡,她都不會再戴了。
芸郡主一把抓住青舒的手,「舒姐姐,離京前,一定要把你那摔人的一招兒教給我。等我學會了,定要把那些眼瞎的摔個半死。」
古清怡跟上,「對,我也要學。敢踩我丫鬟的手,這個仇早晚要找他報。不要臉,挺大一個人,被舒姐姐摔了,不逃回府去躲起來,還敢沒臉地帶人過來找事,簡直無恥。」
古清秋沒加入她們的討論,不代表她就不恨破壞她們玩興的江正豪。沉默的背後,是想回家將今日受所的氣告訴自己的父兄。她不認為,古家男兒會對此事置之不理。往後,有他江正豪受的。
今日的午飯,好在官兵闖入前她們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否則,失了胃口的她們定要餓著肚子回去。大家罵了江正豪一通,終于都冷靜了下來,並相約過幾日有時間再出來玩兒,這才散了。
青舒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一品樓,是被周伯彥接走的。回舒苑的路上,她對周伯彥抱怨,「我一定和京城犯沖,否則怎麼會遇到這麼多遭心事和倒霉事。你手邊的事情快些處理。你若是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好,我不等你了。我討厭呆在京城。」
她的原計劃是︰參加完步語嫣九月廿八的婚宴,用廿九一天的時間讓人準備行裝,然後在三十那天離京。可周伯彥說,他有事要南下一趟,讓她等。他要把手邊的雜事處理好,然後護送她回鄉,自己再繼續南下。
回了舒苑,周伯彥看她還在不高興,于是直接跟進了秋院。
青舒見他跟進來了,沒好氣地說道,「你跟過來干嘛?趕緊去處理你手邊的事情,早些送我回鄉。」
周伯彥揮退丫鬟,自後方輕擁住青舒,低聲說道,「別氣了,姓江的以後別想好過。就算我不出手,古家兄弟都不會放過他。」
青舒推開他的手臂,走到椅子上坐了,以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盯著他,「小歡不是普通的丫鬟,你怎麼沒告訴我?」若是早知道小歡是個有本事的,她才不會傻的自己動手教訓不長眼的,而是讓小歡代勞了。
周伯彥不知她真正的想法,以為她在生氣他的故意隱瞞,小心解釋起來,「小歡的身手不錯,又夠忠心。我便想著,放她在你身邊,在護衛趕不急的時候總能護你一二。至于沒告訴你,是怕你多想,怕你太過擔心。安排是這麼安排了,可我以為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直到你離京小歡都派不上用場。沒想到,我失算了,以為派不上用場的小歡今日正派上了用場。」
在小歡的事上,青舒其實一點都不生氣,她這是故意要他緊張的。于是,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不說話。
他忙拽了一把椅子過來,挨著青舒坐的椅子擺好,自己坐了上去。他抓過青舒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原打算,離京時再告訴你小歡的事,再問你要不要把小歡帶走的。既然話已經說開了,那就現在說吧。你觀察她幾日,若是喜歡就帶走。不喜歡,我往後再替你物色適合的女護衛。」
她心下一動,「女護衛?」
他見她感興趣,說道,「嗯。我私下有自己訓練出來的護衛,其中只有兩名女護衛。小歡便是女護衛中的一個。她現在的年紀正好,正適合以丫鬟的身份出現。那天在巷子里幫你做事的三個,都是她的師兄。」
「大白天蒙臉的那三個?」
「是。」說到那三個愛鬧的,他就頭痛。他事後問過那三個,為什麼要故意蒙臉出現,難道不怕讓人看到當刺客追捕。那三個一臉無辜地表示,說是想試試未來主母的膽量,沒有惡意。他正要罰那三個。那三個精著呢,馬上說他眼光好,為他們選的未來主母如何漂亮、遇事如何穩、他和她如何如何般配等等。他听了高興,卻是讓那三個趁機給溜了。
她沒說話。那天在巷子里出現的三人,雖然出場方式夸張了點,但身手不錯,能力沒得挑,不比她的鷹衛差。小歡既是他們的師妹,肯定也不差。有些場合男護衛不好跟進,比如今天這樣女眷聚到一起的時候。女護衛卻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她略一沉吟,問道,「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真舍得送人?」
「你又不是別人,我自然舍得。」他立時表明態度。
她有些心動,可是,把小歡帶走,真的好嗎?「容我考慮幾天。」
「好。若是看不中她,我再把付影調過來給你過目。只是,付影已成婚,有個三歲的兒子。你若是選中了她,就得把他們一家三口都帶走。」
「什麼?」她愕然,怎麼還是個拖家帶口的?
「她相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原是大家子弟,小時候家逢變故,族人四散開來,他那一脈只剩他一人。」說到此處,他不自在地咳嗽一聲,「付影強勢,書生卻是脾氣好過了頭。他們夫妻的情況與別家夫妻不太一樣。有些,有些身份對調的嫌疑。」
她有听沒有懂,「什麼意思?」
「付影養家,書生在家負責柴米油鹽之事與照顧孩子。」
幸虧此刻自己沒有喝水,否則她敢肯定自己一定會噴。女人扮演男人的角色養家糊口,而男人扮演女人的角色理家、帶孩子。這樣的事,現代社會也不多見,沒想到在男權至上的大安王朝出現了。不可思議!怪不得他說出來的時候表情那麼不自然。
他難得地對屬下的事八卦了起來,「雖然看著奇怪了點,但他們過的很好。實際上,付影對廚藝、對女紅,可以說一竅不通。而書生的廚藝、女紅都不錯。听說付影想為書生做飯,差點把廚房給燒了。听說付影給兒子縫了件衣裳,不僅針腳丑,還把針忘在小衣服上了。自此之後,書生再不敢讓她接近廚房一步,更不敢讓她踫針線。」
她抽了抽嘴角。雖然沒見到人,卻是對付影佩服的五體投地。差點燒廚房就算了,給孩子縫件衣裳還能把針落在上面。好危險的。這要是給孩子穿上了,扎到孩子可怎麼辦?「那針,怎麼發現的?」
「書生不想把衣裳給孩子穿上,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怕說錯了話傷了付影的自尊心。他抓在手里左看右模的,一不小心扎了手,這才發現的。他沒發脾氣,付影卻自責地抱著兒子哭了半天。自此之後,不用書生阻止,付影主動遠離了廚房和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