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陰暗而滿是塵土的床下,又無意中听到這樣要命的對話內容,青舒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可是,隔壁之人的爭執還沒有結束。
那個女人,也就是男人口中的紫衣,聲音低了下來,「做下背叛主子之事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少在那里危言聳听。」
「本侯何時做下了背叛主子之事?你少在那里血口噴人。」
紫衣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背著主子,膽大包天地暗中勾結皇後,幫皇後把鸝妃弄出了宮。不僅如此,你還沾了鸝妃的身,而後一直受鸝妃驅使,沒少替鸝妃做事。不說其它,只這兩項罪名,聖上都要誅你九族。」
「你……」
紫衣又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做下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胡說,你胡說。」
「若不是鸝妃之事暴露,聖上怎會忤逆主子的意思,如此大動作地查案?你犯了天家大忌,卻不知悔改,不僅不按主子的指示去做,反倒威脅起了主子?這麼多年的官場你是白混了。滾!再敢多言,我定當將你今日大逆不道的言行稟報給主子知道。」
「紫衣,你不要血口噴人。本侯從未做過這樣的事。」
「哼!你這些蒼白無力的狡辯留著說給聖上听吧!」
「好,好,是你們逼的,是你們逼本侯的。到了本侯性命攸關之時,周駙馬之死的真相、長公主之死的真相,還有楚丞相府被滿門抄斬的真相,一個一個陳年舊事的真相,再不會沉埋于地下,本侯定要將那些事實真相公之于……你」
紫衣的聲音森然,「你忤逆主子之意,約我相見,你該死。你膽敢威脅主子,你該死。你將無關的景陽公主卷進來,更該死。」
「你,咳,咳……你,你們,最毒婦人心。這麼多年,主子的狠辣,本侯知道的一清二楚。本侯……想到了……留有後手……等著彥公……子的報復吧!咳咳……忠武將軍的女兒……一般……鳳……會報殺父之……」
青舒以為听錯。忠武將軍的女兒怎麼了?卻听窟通一聲,沒了男人的聲音。
「誰躲在這里,滾出來?」突然,一個女子在院中大喊一句。
寂靜。躲在床上的小娟嚇的屏住呼吸。躲在床下的青舒也是嚇的不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即便如此,她還惦記著男人斷斷續續地未說完的話,因而還在側耳細听隔壁的動靜。但遺憾的是,隔壁再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須臾,踫的一聲,隔壁的木門似乎被人踹開了。緊接著,鏗的一聲,似刀劍相撞的聲音傳出。
「你是何人?地上倒著的又是何人?」是院中喊話的那女子在質問。
「到了閻王殿,自會有人告訴你。」這是那紫衣的聲音。
隨後便是激烈的打斗聲,中間夾雜著院中喊話女子的質問聲與呵斥聲,「說,你到底是誰?敢到景陽公主府撒野,找死。」「何人派你來的?」「你是殺手?」「有本事,將面紗取下來。」「姑女乃女乃最恨悶葫蘆,看劍。」嗖嗖兩聲,卻听女子啊地叫了一聲,然後是有人撞倒什麼東西的聲音。接著,女子又喊,「站住,哪里走?」
青舒一手捂著嘴巴,一手握緊了拳頭,後背上全是汗。隔壁的打斗明顯是轉移到了院中。
「來人,有刺客。」
「小心,暗中有弓箭手在助她。」
「混蛋,你竟是公主府的叛徒。」
「小歡,快,保護古小姐要緊。」
女子時不時喊一句話,但這一句,卻是讓青舒和小娟听的激動不已。小歡,是小歡搬了救兵過來了嗎?
「影姐姐,小姐在哪里?小姐沒事吧?」小歡的聲音听起來很急切。
「阿舒,你在哪里?阿舒。」這是周伯彥的聲音。
青舒有一股想哭的沖動,忙往床外爬。
這時候,小娟歡快地跳下床來,大喊「我們在這里」,然後跪到地上掀開床簾,「小姐,小姐,彥公子來了,沒事了,奴婢扶您出來。」
當青舒灰頭土臉並一身髒亂地從床下爬出來,而後扶著牆咳嗽的時候,周伯彥闖了進來,並不由分說地一把摟住了她。「阿舒,阿舒,阿舒……」他摟緊懷中的女子,不停地念著她的名字。
青舒別開臉,下巴支在他的手臂上咳嗽了一陣兒。等止住咳嗽了,她無力地攤軟在他懷里,啜泣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別哭。」周伯彥一臉心疼地低語。
小歡和小娟默默地退了出去,站在了門外。
洪威等錦衣護衛已經控制了此院,正在四處搜查。景陽公主府的護衛雖然也跟來了,但被洪威要求留在小院外搜查可疑之人。
先前與紫衣交手的女子,身穿深紫色三等宮女的裝束,一手捂著染血的左袖,英氣的面龐上帶了幾分惱色,「那間屋里,地上倒著一個男人,胸口插了一把匕首。你們派個人進去看看,還有沒有氣?其余的,快去追刺客。」然後一指公主府的高牆,「從那邊翻出去了,或許還追得上。大家要小心,刺客不僅有內應,還有外應。」
聞言,顧石頭和洪威迅速做好了分工。洪威帶人過去追刺客,而顧石頭帶人進去確定倒在屋中的男子是生是死。
顧石頭進了屋,躲開地上砍成半截的桌腿、椅子等物,走至倒地的男子身邊。嫣紅的血在男子的身下浸染成一片,黑色的大氅包裹住男人的全身,大氅的帽子遮住了男人的半張臉。顧石頭蹲下來,伸手探男人的鼻息,然後說道,「死了。」
跟進來的一名護衛同樣蹲下,把遮住死者半張臉的大氅帽子拿開。
瞬時,顧石頭深吸一口氣,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死者的臉。
護衛不解,「顧大人,有何不妥嗎?」
顧石頭二話不說,立刻將死者的帽子蓋了回去。而後,他神色陰晴不定地搓了搓手,沉聲交待,「看好,沒有公子的允許,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他的模樣。再有,你要守住門,沒有公子發話,不能放任何人進來。」
那護衛應了,守住了門。而顧石頭焦急地搓著手,等著周伯彥出來。
很快的,周伯彥扶著一個人走出門來。雖然他扶著的人全身裹在斗篷里,頭上扣著過大的斗篷帽子,並在低頭走路,但不用說大家都猜到此人是誰了。
顧石頭迎上,「公子,小的有要事稟報。」
周伯彥蹙眉,「過後再說。」
顧石頭急,「公子,此事不能等。」
周伯彥剛要斥責顧石頭一句,青舒卻對他低語,「沒有急事,他不會如此。你去吧!我在一旁等你。」
周伯彥沒有離開青舒身邊的意思,吩咐顧石頭,「說吧,什麼緊要的事?」
顧石頭欲言又止。
青舒推開周伯彥的手,「你去吧!這里都是你的人,我已經安全了,不需要擔心。」見他不動,她主動走開了,然後停在他的視線之中,以安他心。
顧石頭揮手,讓跟前的人全都退開,然後二話不說把周伯彥拽去了死者身邊。
周伯彥擰了眉頭,「怎麼回事?」
顧石頭蹲下,把死者的帽子挑開。
沉穩如周伯彥,也是大吃一驚。「怎麼可能?」
「小的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听付護衛講,她翻進此院,便听到了奇怪的動靜。她闖進來一看,有個帶面紗的女刺客一劍砍向她。她本可以制服女刺客的,只是對方有弓箭手暗中掩護。再加上,又有公主府的一個護衛小頭領作內應,女刺客便翻牆逃了。」
周伯彥的臉上冰寒一片,「石頭,你留下。等公主派人過來接手,你便帶人回去。」
顧石頭答應,「是,公子。」
周伯彥陰沉著一張臉轉身出去,而後帶著青舒離開了景陽公主府。青陽和青灝不知姐姐遇險之事,兩個人乘坐著後邊的一輛馬車,高興地談論著那些小公子個個對他們言听計從的事情。
前一輛馬車里,青舒靠在周伯彥的身上,小聲說道,「小陽和小灝那邊一定要瞞住,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周伯彥摟著她的肩,「放心吧!他們倆個什麼也不知道。」他頓了頓,「別想太多了。你不想說的事,我不會問。我只要你好好的。」和小歡分開後,她都遇到了什麼,她只字不提。他著急,可也不想逼她。再者,他可以自己查。
「我現在心里很亂,不想提起今日發生的倒霉事。等我心情平復了,有些話自會告訴你。」
「好。」
「等下你得找個理由支開小陽他們。」
「放心吧,都已經安排好了。石頭和洪護衛長會護送他們去長公主府玩兒,一個時辰後才會回來。」
「一個時辰,足夠我想清楚了。」掩飾工作也做好了,她也不怕在弟弟們面前露餡兒了。
等回到舒苑,青舒沐浴過了,換上干淨衣裳,躺在床上不停回憶听到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訴周伯彥知道,她一時拿不準。還有,她很在意最後听到的不完整的話,就是忠武將軍的女兒如何的那句話。到底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