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舒喊的那麼大聲,又那麼急,離的不算太遠的周伯彥快速跑過來迎上她,同時,被驚動的護衛也都往這邊跑。地里干活兒的離的遠,倒是沒人注意這邊。
周伯彥問出了什麼事,青舒也顧不得回答,扯了他往剛才的方向跑,還催促他快點兒,並指著前方的幾棵樹的方向。只是,那里除了那幾棵樹、地上的野菜野草,什麼都沒有,難道是她眼花看錯了?
青舒愣了,不自覺地慢了下來,並停下了腳步。怎麼會?剛剛明明在的,還對著她笑的。
被她扯著的周伯彥也跟著停下來,發現她只是盯著某處發呆,便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沒有任何發現。
護衛們趕了過來,看看四周,沒發現什麼異樣,于是面面相覷地站在那里。
青舒微皺眉頭,不相信自己會看錯。轉過臉想跟周伯彥說話,這才發現護衛們,並盯著他們的腳下,喊了起來,「啊,我的野菜,走開,走開,都踩壞了,你們快走開。」
護衛們默。
青舒的眼楮這會兒在眾人的腳底下轉,一下就發現周伯彥的左腳下也踩著野菜,一臉不悅的數落,「躲開,你躲開,看看你,都把野菜給踩壞了,怎麼那麼討厭!」
周伯彥挪開大腳,不自在地問道︰「你剛剛,是怎麼了?」
青舒睜著眼楮說瞎話,「還能怎麼!不就是看你們站在那里無所事事的樣子,好像很無聊,就想著找點事情給你們做。」「諾,反正你們閑著也閑著,幫我挖野菜吧!」
周伯彥看護衛們往後躲,清了清嗓子,「他們不會挖,再說,也沒有挖菜的工具。」
青舒一指護衛腰間的配刀,「那不是。」
護衛們按著配刀全跑了。
青舒很不樂意,「哎,你們,回來。」可護衛們假裝听不見,跑的遠遠的。青舒一手掐腰一手指著周伯彥的鼻子,「你看看你的手下,都懶成什麼樣了?只不過挖個野菜而已,都能跑的比兔子還快。既然他們不肯幫忙,那你來。」
周伯彥無奈地問︰「你大呼小叫地,就為了找人幫你挖野菜?」
「對啊,要不然還能干嘛?快點挖,不挖夠一籃子,本姑娘回去就把你們的包袱扔出府去。」青舒放下狠話。
周伯彥哭笑不得地撩起袍角蹲了下去,「挖哪個?」
青舒一指蒲公英的女敕苗,「這個。」
「用什麼挖?」
「用手挖。當然,你要是能用腳挖也成。」
周伯彥听的無語,觀察了老半天,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蒲公英的葉子是貼著地長的,你想用手揪都找不到個下手的地方。直到小娟取了籃子來,分給他一個挖菜的刀,他才挖到了第一棵野菜。
小娟見青舒指派貴公子挖菜,很是稀奇的瞅了一會兒,見貴公子那笨手笨腳的挖菜法,在心里很是鄙視了一下,跑去另一邊挖。
野菜已經有人幫忙挖了,青舒轉移了注意力,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棵大樹,想了想,走了過去。經過先前發現的那棵甜草時,她停了一下,很快又抬步往前走。一步一步地走近,只剩十來米的時候,她停了下來,盯著自大樹後頭露出的衣裳的小小一角。因為那衣裳洗的褪了色,與樹皮的顏色很接近,離遠了看還真看不出來。即便走的近了,若不是故意去細心觀察,還真不容易發現。
青舒回頭,見周伯彥根本沒在挖野菜,而是背了手站在那里看她。她轉回臉看了一眼大樹,樹後的衣角仍在,于是又回頭,向周伯彥招了招手。等周伯彥走了過來,她一指前邊幾棵樹中最粗壯的一棵,無聲地說話,「有人。」
周伯彥要叫護衛,青舒作了個噤聲的動作,搖頭,扯了他的袖子往前急走。周伯彥倒是配合,不過把青舒推到了身後。轉到樹後,周伯彥停下來一動不動,青舒從他後頭探出頭來,愕然。本以為人是躲在樹後的,沒想到只是一塊兒包著什麼東西的布,用匕首插在了樹桿上。
「咦,人呢?」青舒迅速四下看了下,還想往別處去看。
周伯彥把她一下扯回來,不讓亂走,然後拔了匕首,拿下做包裹狀的舊布,打開,露出折疊整齊的紙來。「剛才誰在這里?」
「昨天在食鋪遇到的人。我剛才走過來,他就坐在這樹下對著我笑,我就去叫你。可他一下就不見了,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周圍沒人,青舒說的無所顧及,見他把東西收起來,問道,「你不看嗎?」
周伯彥按住她的肩膀,「你能不能好奇心不要這麼重?昨日如此,今日也是如此。若是對方有惡意,你就這樣湊上去,出了事怎麼辦?」
青舒推開他的手,「他要傷我,昨日就動手了。」走了幾步停下來,回頭瞪站在原地的他,「喂,別忘了要挖滿一籃子的野菜,別想糊弄過去。」
不多時,只見小娟凶巴巴地指揮著錦衣護衛們挖野菜,而周伯彥站在麥地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青舒很忙,忙著抓陳喬江這只「老母雞」護著的兩只「小雞」。青陽和洛小榮綴在陳喬江身後,一邊笑一邊忽左忽右地躲避青舒這只「老鷹」的抓捕。這要是蘇媽媽在,早把青舒念叨死了。
在莊子里吃過午飯,陳喬江耍賴不想走,還拉著青陽和洛小榮不撒手,意思是他不走,這倆也不能走。
青舒上去直接揪他耳朵,「臭小子,又皮癢了是吧!趕緊上車。」
陳喬江哀哀叫著麻利地上了馬車,離了青舒的勢力範圍還不忘回敬青舒一句「凶巴巴的臭女人,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青陽生氣地捶他,不許他說姐姐的壞話。
回府之後,青舒換了身衣裳,帶著小娟和鈴蘭在開春後闢出來的菜園子里忙活。這個菜園子不大,一共就五個菜畦,是青舒專用的小菜園子。青舒把孔老先生去年給的種子和收集到的一點辣椒種子種在了這里,每一樣種了一菜畦。當它們剛剛破土而出的時候,青舒著實興奮了,因為她確定了孔老先生給的種子是西紅柿的種子。如今西紅柿秧兒和辣椒秧兒都長到了一扎多長,完全可以移栽了。
空著的三個菜畦前兩天已經翻整過一次,現在還要翻整一次,然後刨了栽西紅柿秧兒和辣椒秧兒的坑出來。這個活兒由青舒和小娟干著。而鈴蘭負責挑水,把西紅柿秧兒和辣椒秧兒的菜畦澆透,如此一來,等下好起西紅柿秧兒和辣椒秧兒。
她們三個正干的認真,青陽帶著洛小榮來湊熱鬧。見青舒的額頭有汗,青陽以為青舒累了,搶了青舒手里的鎬頭要代青舒干活兒。
青舒逗他,「鎬頭都拿不動,還想刨坑,可別弄傷了自己。」
青陽一拍胸口,「我拿的動,力氣比姐姐的大。」放下話,學著青舒剛剛的樣子開始在翻好的菜畦里刨坑。
青舒笑眯了眼,「要看好哦,兩個坑兒之間的距離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深淺也要把握好。」然後一指自己剛剛刨好的坑,「以它們為準。」
青陽停下瞅了瞅,「我知道。」然後繼續干活兒。
洛小榮盯了一會兒,小聲問青陽,「哥哥,我要做什麼?」
青陽這下被問住了,想半天不知道給洛小榮安排什麼活兒。
青舒向洛小榮招了招手,「來姐姐這邊,幫姐姐弄菜秧子。」
洛小榮靦腆地笑著走到了青舒身邊。青舒拿了鐵杴,把握著距離挖了一鐵杴下去,然後往上翹了翹,把鐵杴拿開,蹲了下來,從松動的土中抓了一根西紅柿秧輕輕一提,西紅柿秧兒的根須上帶著些許的泥土出來了。
青舒抓了松動的少許泥土,將其包裹到拔出來的西紅柿秧兒的根須上,遞給洛小榮,「幫姐姐放進弄好的小坑兒里,好不好?」
洛小榮雙手接過,一臉認真地答,「好。」然後顛兒顛兒地挪著小步子,像護寶貝一樣捧著手里的秧兒去了弄好坑兒的菜畦里,一下就為難了,他瞅了半天,不知道放哪個坑里好,于是回頭,「姐姐,要放在哪里?」
青舒忍不住笑,「一個坑里要放一個,你看著放好了。」
洛小榮哦了一聲,放進腳下的小坑兒里,又顛兒顛兒回到青舒身邊。
青舒看著唇紅齒白的像個小姑娘一樣的洛小榮,覺得可愛的不行,「姐姐親一下好不好?」
洛小榮立刻不好意思起來,不過卻扭捏地把小臉往青舒面前一點一點湊過去。
青舒越發覺得可愛的不行,忍不住親了兩口,然後把手里根須上包著泥土的秧兒遞了過去,「諾。」
洛小榮再次雙手捧住,不過有話說,「姐姐,這是兩個。」兩棵秧兒在一起,根須上包了泥土。
青舒笑道︰「姐姐知道,要兩棵放一起,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一棵沒能活成,還有另一棵在。等下咱們要補上剛才那個少的一棵。」
洛小榮似懂非懂的點頭,跑去放進了小坑兒里。
青陽噘著嘴,鎬頭一放,移到青舒身邊蹲下,也不說話,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青舒覺得奇怪,「怎麼了?」
青陽不說話,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抓著菜畦里的泥巴玩兒。洛小榮過來和他說話,他也愛搭不理的,很是反常。
青舒似乎想到了什麼,左右一看,除了小娟沒別人,便迅速在青陽的臉蛋兒上親了兩口。
青陽的小嘴立刻彎了起來,拿過青舒手里的秧兒跑去往坑里放。
青舒差點笑出聲來,把另一個遞給等在一旁的洛小榮。
正刨小坑的小娟背過身去,抖著肩膀。
等起出來的秧兒夠了,青舒教青陽和洛小榮裁秧兒。先把放進坑兒中的秧兒扶正,然後將旁邊的松土填進坑兒里,稍微壓實秧兒根旁的土,然後澆上水,要澆透。
他們三個正弄的滿手泥土,剛被丫鬟婆子哄著洗過澡的陳喬江跑來了,氣的直跳腳,說有好玩兒的不叫他,過分等等。
事情一下就變成像打仗似的了,青舒不時要警告陳喬江一句,這才避免了陳喬江禍害珍貴的菜秧兒。
一菜畦的辣椒、兩菜畦的西紅柿栽好,沒動的兩樣秧子還有很多。青舒一琢磨,帶著人在內院溜達,覺得哪里能闢出菜地來,便吆喝著讓開出來。別家府上人家是種花栽花,只為美觀,青舒卻恰恰相反,弄得整個內院里走哪兒都能看到或大或小的一個菜畦。等到了夏天,除了裝飾門面的前院有幾棵花草以來,古府的其它地方連一棵花都找不到,只要是綠色植物,不是樹就是菜。
山里的三棵紫果子樹,青舒讓留下兩棵在山里,移栽了其中一棵和底下新生長出來的五六棵小苗到自己住的院子中。不過,死了三棵小苗,成活率差不多是一半。
晚上洗過澡,擦干了頭發,躺到被子里準備入睡的時候,青舒突然想起白日里周伯彥從樹上拿走的紙。她猜那是信,不知道里面寫了什麼?
早起的時候外邊有點陰,天空飄著零星的雨點。吃過早飯,青舒將昨日栽下的西紅柿秧兒和辣椒秧兒都看過一遍,回去後翻自己隨手記東西的記錄本,總感覺忘了做某件事一樣。
小魚從外頭進來稟報,「小姐,彥公子請您過去一趟。」
青舒頭也不抬,「告訴他,本小姐沒空兒。」
小魚又道︰「可是小姐,彥公子請您過去是為了向您道別的。」
青舒眨了眨眼楮,「他終于要走了?」
小魚抿嘴笑,「是呢,小姐。听顧石頭說,京中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需要彥公子親自回去處理。」
青舒收起記錄本,「他人在哪里?」他走了,膈應人的三皇子卻留在這里,她覺得討厭。
小魚答道︰「還在住的院子里,說是正在收拾東西,少爺已經過去了。」
一听青陽已經過去了,青舒便沒派人去叫青陽,帶了小魚過去。
一見青舒,抱著一個包袱站在院中的顧石頭咧嘴一笑,大聲向屋中人稟報。
青舒問青陽是不是在這兒,顧石頭回答說在。青舒點了點頭,走了進去。周伯彥和青陽的說話聲自里間傳出來,青舒咳嗽一聲,走入里間,沒想到盧先生也在。
青舒給盧先生行了禮,問周伯彥,「你找我有事?」
周伯彥一推擺在炕上的一個錦盒,「帶著它不方便,想托你保管一段時日。」
青舒沒有接的意思,「你可以請盧先生幫你保管。」
盧先生一擺手,「不可,不可,先生粗枝大葉的,有時候連自己的銀子都找不到,哪能保管他的東西。」
青舒這才點頭,「行,暫時放我那兒。你最好鎖上,丟了東西我可不負責。」
周伯彥倒是一點都不客氣,「成,你幫我找把鎖子鎖上。」不過,馬上拿出一個寶藍色的錦帕,放到錦盒上,「這是謝禮,不要推辭。」
青舒看著眼熟的錦帕,不自在地道︰「你不給找麻煩上門,我便很感激你了,謝禮就不必了。」
周伯彥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卻交待青陽,「照顧好姐姐。」
青陽一臉不舍地看著他,「嗯,我能照顧好姐姐,哥哥不要擔心。」
青舒听的有片刻的無語。
盧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周伯彥,捋了捋胡子,「放心吧,是你的,總歸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周伯彥不自在地咳嗽一聲,起身,「我走了,事情辦妥就趕回來了,你們忙你們的,不必相送。」
青舒一側身,擋住他的去路,「三皇子的事要怎麼辦?」
周伯彥將捏在手里的紙條遞了過來。
青舒微愕,狐疑地接了。
周伯彥眼中帶笑,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不動聲色地伸手輕輕地握了一下她垂在身側的手。
又被佔了便宜,青舒霍地轉身要罵,周伯彥卻頭也不回地大步出去,而青陽過來靠在了她的身側。她動了動嘴,最後沒有罵出口。
無意中將周伯彥的小動作看個正著的盧先生心里那個樂。
周伯彥走了,盧先生帶了青陽去學堂授課。
青舒走過去,抱起放在炕上的錦盒,低頭瞅著放在錦盒上的寶藍色的錦帕,嘆了口氣。按理,她現在的性子對這個時代而言很突兀,有一點點的驚世駭俗,不應該有男子喜歡才對,不是嗎?可周伯彥到底是怎麼回事?受刺激了還是怎麼著,居然說要和她成親。
不過,古人的報恩方式很多時候都是以身相許或娶恩人之女這樣的。難道他這是要報恩,所以才要娶被「一生旺夫,又一生無子」的流言纏身的她嗎?
具體是怎麼回事,她不知道,但她猜,她的將軍爹似乎對他本人或他在乎的什麼人有恩。否則,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在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千里迢迢地趕到她爹的墓前,給她爹燒紙磕頭。
青舒搖頭,管他呢,想那麼多沒用,過好眼下的日子最重要。小魚要接青舒手里的錦盒,青舒沒給。若她記的不錯,這個錦盒是周伯彥裝重要書信的盒子,可不能出任何差錯。又不重,她完全抱的動。
青舒剛把錦盒抱回房,鎖進箱子里,鈴蘭過來稟報,說是程娘子來了,程娘子說先前古府拜托她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總算是有消息了,青舒起身往外走,「如今人在哪里?」
鈴蘭跟在後頭說人在前院的偏廳,蘇媽媽正在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