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川!你怎麼……你千萬別有事啊!」
紫雲從後面抱住羅川,左手下意識握住羅川右手,瞬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以他敏銳的直覺,如何感覺不到羅川身上發生了什麼。
雖說被豬怪抓到這來之前,他就已經隱隱察覺到,在羅川身上發生了一件極其恐怖的事,和他的肉身有關。
紫雲雖然有所察覺,可並沒有想太多。
在他內心深處,羅川是無法阻擋,更是無法擊敗的。
從那一年養龍池第一次相遇,到獵殺風雷鳥震懾紫部少年,再到橫渡混沌星海,攀登天道峰……羅川從沒有輸過,沒有輸給過天地,沒有輸給過怪物、修士,更沒有輸給他自己。
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名叫情川的地方,紫雲終日狼狽逃竄、惶惶不安,如喪家之犬一般苟延殘喘,可從重逢羅川的第一刻起,他心的不安和慌張,便已經開始淡去,就仿佛心多了一個主心骨。
他知道羅川不會傷害他,也知道羅川不會讓別人傷害他,就如同那一年混沌星海。
直到重逢羅川,他才發現,他對羅川的依賴有多深。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心無敵的存在,竟然當著他的面崩潰了肉身。
「小雲……」
羅川睜開雙眼,聲如蚊蚋,輕得幾乎難以听見。
一聲小雲,紫雲的眼淚再度崩堤,抱著羅川,嚎啕大哭,就好像一個無助的孩。
「小雲……我不行了……替我報仇……」
說完。羅川緩緩閉闔雙眼,臉上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蒼白如紙,嘴角尤掛著苦澀的笑容,身體向後仰去。
紫海遠端。冰川上空,在前方紅日光華的映射下,一襲雪白的布袍從萬丈高空拋落,墜向冷硬的冰川!
噗!噗!噗……
生命最後一刻,羅川原本就已經崩潰的肉身,再也經受不住高天冷風的刺激。破裂開一個個孔洞,露出森然的白骨和血肉。而他的腰身,更是在半空折疊,就好像從折斷靠近的筷,扭曲成奇異的形狀。
半空,不時有凶禽異獸飛過。圍繞羅川的尸身,垂涎欲滴。
冰川下的紫色大海,一道道龐大的黑影從四面八方游走而來,仰起頭,緊緊盯著羅川的尸身,張開血盆大口,默默等待著什麼。
白骨魔豬背上。紫雲如遭雷擊,仿佛泥雕塑像,一動不動地望著半空還在下降的羅川,淚水順著眼眶大顆大顆地滑落出來,滿臉的難以置信。
他不相信羅川就這麼走了。
那年的紫海混沌星海,那個神秘的不速之客,帶著喝醉酒睡過頭的他,揚帆出海,踏上了尋訪仙人的漫漫不歸路。
一生至今,紫雲也經歷過許多。或是是坎坷或是歡愉,卻沒有一次像在混沌星海時,令他印象深刻。
那年的紫雲,還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童,而那年的羅川。也還是一介少年。就是這樣的兩個人,憑借一艘並不堅固的木舟,闖過八十一難,最終紫雲成為七部,唯一一個橫渡混沌星海,攀登上天道峰的修士。
混沌星海上的記憶,仿佛一幅幅畫卷,掠過紫雲腦海。
這一幅幅畫卷,有熟悉的深紫大海,有美妙的海風,更有一曲曲渡海歡歌……這樣一個帶著我強渡大海的人,怎麼可能說走就走!這不可能!
白骨魔豬背上,紫雲盯著羅川疾追的身影,眼淚止不住地嘩啦啦流淌,握緊拳頭,心一橫就要飛下,全然沒有發現他的掌心央,不知道何時被劃開一道缺口,鮮血從溢出。
「他已經死了。你去也是白去。」
小青手臂一橫,攔住了紫雲。
「呵呵,你就乖乖隨我們去古宮吧。那古宮有什麼,你比誰都清楚,相比較而言,羅川這麼一個小小修士的生死,又算得上什麼?源江怪物,本帝答應你,只要你肯配合,事成之後,本帝分你一半的機緣好處。」白骨魔豬輕笑一聲道。
紫雲被小青攔了下來,他握緊拳頭,低著頭,身體一陣陣顫抖。
「好了,這個羅川,整一個大忽。他死了,對你來說也是好事,省得那一天被他給賣了。」小青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一邊安撫地拍著紫雲的肩膀,一邊柔聲道。
可就在這時,小青眉頭微皺,隱約感覺哪里不對勁。
在她身前,白發少年緩緩抬起頭,飄揚的白發縫隙間,露出一雙泛紅的眼楮。
小青猛地退後一步,即便是擁有千年記憶神慧她,也被面前的少年嚇了一跳。
長風吹起紫雲一頭長發,雪白的發絲四散飛揚,露出那一張宛如刀削斧砍一般年輕英俊的臉龐,那張臉上散發著古銅色的光澤,全然不似當代天南人,而他泛紅的眼楮深處,竟是一片深紫,仿佛久夏的星辰夜空,迷人、神秘、深邃,令人難以捉模。
眼前的少年,他的神色間,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恐慌、不安、緊張、懼怕等負面情緒,他的眉宇間只剩一種情緒,也是天地世間,最負面的情緒……仇恨!
紫雲站直身體,抬起頭,怒目盯著小青。
沒等小青回過神,紫雲一步瞬移,出現在小青身前,一掌推出。
他這一掌並沒有多少玄秘,也不算太過深奧,簡簡單單一掌平直快速推出,裹挾著沖天怒意,法力氣波和肉身之力揉搓在一起,聚攏成一團直徑百丈的光波,幾乎是轟炸在小青眼前!
「滾!」
紫雲咆哮一聲,恐怖一掌隨手將小青仙推飛出去!
異變突生,別說小青仙,就連白骨魔豬也都沒有料到,這麼多年來一直在被人追殺,卻從未主動還過手的源江怪物,竟然主動動手了!
「羅川!」
紫雲仰頭嘶吼,血紅的眼淚從紫色眸瞳崩散出來,身體化作一顆流星,飛快地向天海央的白袍修士沖去。
「停!給本帝回來!」
白骨帝君同樣怒吼一聲,不再繼續向前飛,一個閃身向下墜去追向紫雲。
一人一豬一前一後,白骨帝君依仗他成名時的絕技身法,紫雲則依靠著一身強橫到爆的生命元氣和肉身力量。
余光,紫雲瞄見了一臉陰毒的白骨豬,騰地一聲,憤怒的火焰從紫雲心底騰起,他知道若不是因為這頭豬,羅川也不會落到如此下場。
「小雲……我不行了……替我報仇……」
羅川臨別時的話,依稀回蕩在紫雲耳邊。
「仇人……那頭豬……我要報仇!」
紫雲突然咆哮一聲,身體在半空不墜反升,忽然間憑空躥出,一拳裹挾生命元氣和肉身之力,聚攏成一團紫色光波,狠狠轟向白骨魔豬。
白骨帝君再精通算計,可也沒有算出源江怪物竟然不再逃跑而是選擇主動攻擊,他更沒有想到,源江怪物竟會選擇向他報復。
就是這一漏算,令白骨帝君失去了先手。
紫雲一拳轟至,正白骨魔豬的豬鼻。
「哎喲………」
白骨魔豬慘叫一聲,被紫雲一拳轟飛出去!
一個先天古蛇一脈的將者,一個縱橫天界的帝君,都是如今天南大陸上有數的人物,卻被紫雲一拳一個當場秒敗。
雖說其也有白骨帝君和小青反應不及的緣故,可就算再換一個修士,即便和紫雲一樣,
同是歸虛三階,突然出手偷襲,卻也定然無法達到紫雲的效果。
「吼!」
半空響少年憤怒的吼嘯。
紫雲一邊下降,一邊升騰起來一道道紫色的氣波,將他包裹,卻是護體元氣法罩。
頃刻間,他的護體元氣罩便已經超過千丈之高,並且還在不斷上升!就好像一座無限延伸的小山。
與此同時,他的眼眶突然翻開,深紫色的瞳孔溢出點點光芒,向上涌去。
他的一頭白發,在長風漸漸變得深邃,很快,一頭深邃如紫色星空的長發,出現在他頭頸背臂後方。
隨著他一頭紫發生出,他的氣質再度發生變化,臉上的憤怒仇恨頃刻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寒到極致的殺意!
「羅川……大哥……小雲為你報仇了。」
「我會殺光這里的人,以及一切生靈。」
「直到寸草不生,大海枯竭。」
「殺!」
「殺!殺!殺!」
紫雲仰頭大笑,一個閃身,俯身沖向冰川!追尋著羅川墜落的方向,擊殺著一頭頭前來阻攔的凶禽異獸!
他的身法無比犀利,形同鬼魅,他的擊技同樣天馬行空,令人難以揣度。
在天道峰上和羅川分別之後,紫雲沒有一日不再琢磨、研究技巧之道,時至今日,他的技巧之道已經背離了羅川原先的方向,漸漸走在了一條屬于他自己的技法之道上。
大殺特殺的紫雲並沒有發現,在天海下區域,那個仍在疾速下墜的布袍修士突然睜開眼楮,直勾勾地望向他,眼神不再黯淡蒼白,相反多出了一股蓬勃旺盛的生機。
在他手心,正握著一道充滿生機的血性。
「小雲,別恨我騙你。也許只有這樣,才能逼出你的強者之心。」
「……無論是對是錯,我都要你變得強大,無比的強大。」
「然後,在這個時代,以強者的姿態好好的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