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龍頭怔了怔,只當對方沒听清,不由將目光轉向小柔,清了清嗓︰「本道董忘宇。」
「哦。」小柔奇怪地看了眼迫不及待交代身份的奇怪修士,點了點頭,隨後一笑︰「我聞到酒香了,我們快走。」
「我也聞到了,果然喝起來了,真是過分。」
「這潛龍院還真是奇怪的地方,難怪之前他不讓我們來。」
「是啊,那群人好像都瘋了,用那種眼神看我們。居然還有怪人跑過來自報家門,真是莫名其妙,難怪只能呆在潛龍院。」
五人嬉笑著走向竹林,加快身法,很快不見蹤影。
董忘宇僵硬著臉,怔怔立著,腦亂成一團。耳邊回響起幾名帝君後裔說的話,他只覺一盆冷水從頭而降,澆滅他心那團火焰。
不遠處,兩名龍頭微微失神,赴宴的四大修道院核心弟們面露深思,原本議論紛紛的潛龍院弟們也瞬間安靜下來。
「他們真是……定是走錯路了。」
大龍頭韓德成笑了起來,吞了口口水,轉向一旁目瞪口呆的二龍頭︰「二弟,還不快去把他們請回來。」
話音剛落,一旁的卓老生笑了笑,朝向戰道院的幾名師弟道︰「如此,我們也去了。你們吃好喝好。」
看著同樣向竹林走去的名準師座,韓德成心生出濃濃的不祥預感,上前兩步,陪著笑臉低聲道︰「幾位師兄去哪?慶功宴正要開始呢。幾位師兄不是說要給我三弟董忘宇宣布特招事宜嗎?」
「本道何時說過?」卓老生詫異地瞥了眼韓德成,隨即一笑︰「你們誤會了,我們說的並非這位董道友,而是另有其人。那人可是真正為廣天普聖立過大功。」
嗡!
董忘宇腦袋轟隆作響,這一瞬間,他仿佛從天雲間狠狠砸落地面,頭腦空白。無邊無際的沮喪失落感將他淹沒。
感受著周圍眾人詫異、震驚、憐憫的目光,董忘宇臉龐紅成豬肝色,漸漸變得猙獰起來。
他原本已經做好準備好成為那個眾人羨慕的天之驕,一步登天,從此飛黃騰達。可短短片刻,連一盞茶都不到,他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這種感覺。從天而降的榮耀便被奪走,他被打回原形,重新成為廣天普聖的最底層。
「不!」董忘宇猛地上前一步,目光追尋著卓老生的背影,幾乎歇斯底里低吼道︰「你們說不是我!不是我還會有誰!潛龍院還有誰對廣天普聖的貢獻比本道還大!」
卓老生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大步向前。一言不發。
素姑同樣神色淡漠,懶得回頭去看第二眼。
「你的貢獻?」走在最後的一名準師座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哂笑道︰「你真以為,廣天普聖不知道外出修士的真正表現?就憑你撿到的那兩個妖魔首級,也配談貢獻?至于那一位,死在他手上的妖魔。可是你撿到首級的數百倍之多。」
話音落下,年輕的準師座們消失在院門。
涼風習習,月光清冷。
一桌一桌的酒菜佳肴都已變冷,最後那一點味道也蕩然無存。
沒有人在乎,此時此刻,沒有人還去關心這場慶功宴。失去了帝君後裔和準師座們光臨的慶功宴,黯然無光,不剩半點吸引力。
主院靜謐。只有風聲和修士們發出的低沉喘息聲。
那名準師座話里透露出太多信息,比如董忘宇所謂功勞貢獻的夸大,又比如那個潛伏在潛龍院的大功勞者。
所有人腦海都浮現出一條模糊卻神秘的人影。
早在兩個月多月前,他們就听說過有關那個神秘天才的事跡,獨自一人,帶領帝君後裔們,力挽狂瀾。挫敗了妖魔教宮的陰謀布局,死在他手上的妖魔修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更有傳言,他甚至奪下了一艘妖王飛舟。
那名準師座雖然沒有點名道姓,可他的卻說得再清楚不過。
廣天普聖新晉弟之。還有誰能獨自一人斬殺數百妖魔?
潛龍院,藏龍臥虎之地!昔日曾有空明僧人,隱居潛龍院,三年默默無名,一朝出了潛龍院,卻獨領廣天普聖百年風騷,成就傳奇!
而今又有一段新的傳奇,就在眾人眼皮底下,距離他們,也就隔著一片竹林!
無聲夜色,數百近千道火熱的目光投向竹林小舍,似乎只差一陣風,便要將竹林焚燒!
「諸位……」大龍頭韓德成臉上擠出笑容,聲音略有些干澀。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旁主桌前響起笑聲。
「韓道友,本道先走一步,想必韓道友定不會介意。」
一名來自四大修道院的核心修士打著哈哈,不等韓德成開口,縱身掠向竹林。
韓德成嘴巴動了動,手伸到一半緩緩放下,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卻是苦澀的笑。
「呵呵,本道也去看一看,韓道友見諒。」
又有一名核心弟退席而去。
「本道也去了,多謝幾位道友款待。」
「本道……去去就回。」
「今晚真是不虛此行,多虧了韓道友,否則真是要錯過了。」
主桌的貴客弟們一個接一個離席而去,迫不及待地掠向竹林小舍,轉眼間高台上的主桌已經空無一人。而在高台下,不少大膽的潛龍院弟早已趕入竹林,沒過多久主院只剩下三成弟,大多還是龍頭會修士,原本熱鬧的慶功宴此刻變得無比冷清。
即便剩下的弟,臉上也都露出蠢蠢欲動之色,只是礙于三大龍頭在場,不敢表現得太過分。
高台上,三名龍頭臉色一個比一個陰沉,眉宇間縈繞著不安和隱憂。
「大哥……如今該怎麼辦。」二龍頭墨雲飛低聲問道。
「該來的,早晚會來。不管那人是誰,也別想奪走我在潛龍院辛苦打拼得到的一切。」韓德成握緊拳頭,眼流露出一絲掙扎,大笑道︰「走,本道就不信了,那人當真有這麼大能量。」
轉過身,韓德成走向竹林。
墨雲飛面露不安,董忘宇一臉陰沉,緊跟韓德成身後。
見到三大龍頭都離開慶功宴,龍頭會的修士們再也按耐不住,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地奔向竹林。
一轉眼工夫,潛龍院主院徹底冷清下來,上百張桌席空蕩蕩的看不到半個人影,到最後只剩下一個面色蒼白的青年修士站在院前通往竹林的路口,踟躕不前,臉上寫滿猶豫和不信。
半晌,顧影終于下定決心,他深吸口氣,咬緊牙關走進竹林,口不住喃喃︰「不會!不可能是他!絕不可能……」
很快,顧影來到了竹林深處,順著擁擠的人群,看向曾經住過的那座竹樓。
顧影心頭一陣狂跳,握緊拳頭,緩緩抬起頭,望向竹樓五層。
竹窗已經被風吹開,透過翻騰的窗簾,他看到了五層閣台大廳喝酒談笑的眾人。
卓老生、素姑等準師座,平日里一向以沉著穩健形象示人,此時都已經喝了三四輪酒,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交頭接耳,談笑風生,灑月兌自在。
而容應龍、燕小乙等少年帝君後裔也都已經喝得滿臉通紅,褪去平日里故作成熟的偽裝,嘻嘻哈哈,放聲大笑。
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那十來名白袍青衣的高大修士,瀟灑不羈,對酒當歌,擊缶而唱,酒酣興未盡,放浪形骸,越是如此,他們生來便有的上位者氣度越發彰顯,非是出身手握百萬雄兵之家,長居天至強者身畔難以養成。
顧影臉色一分分的蒼白下來,肩膀顫抖,早已因為修為被廢而黯然失神的眼,寫滿了震驚和恐慌。
在五樓的人群,他看到了那個布袍少年,正坐在最核心的圈里,一邊和身前的丑面雄壯修士說著話,一邊喝著身側白衣美女斟上的美酒,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容,眼神看似迷醉,和所有人一樣,可顧影卻依稀能看到他眼底深處的那一抹清明,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蹬蹬蹬……
顧影仿佛被巨錘擊胸口,下意識地連退數步,眼的驚恐漸漸變成絕望,以及濃濃的悔恨。
「他就是……為什麼偏偏是他!」顧影慘笑一聲,一拳打在身旁的竹上,竹微微晃動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相反卻震得他拳掌發麻。
五層樓上,通紅著臉不知所措的黃維,依靠著一名帝君後裔呼呼大睡的劉余法,全都落入顧影眼,不想也知,能喝帝君後裔們喝上一頓酒,他們日後出了廣天普聖,自然不愁前途,甚至還有可能因此飛黃騰達。
同樣震驚當場的,還有潛龍院全體修士,到此時他們如何還猜不到那個和他們共處了兩個多月的少年修士的真實身份。
兩個月前那個力挽狂瀾、傳得沸沸揚揚的神秘天才,竟然一直和他們生活在一處!平日起居、修行就在他們眼皮底下進行著,可直到十多天前,他還是那麼低調,早出晚歸,絲毫不引人矚目。
最不敢相信的,當數居住在附近幾座竹樓的修士,他們瞪大眼楮望向羅川,萬千言語也表達不出他們此刻的心情。
震驚、懊悔、不可思議之後,潛龍院的弟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三名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