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伯候?」
童老祖似沒想到西天伯候會對他出手,眉頭蹙起,神色凝重。
面對西天伯候,即便是廣天普聖的老祖也不敢有絲毫疏忽大意,童老祖雖是老牌帝君,年歲遠長于西天伯候,可對于帝君層面的強者而言,年歲大小早已無關緊要。
西天伯候一劍劈出,劃過一條垂直向下的劍華,斬向童老祖。
天地變得昏暗。
這種昏暗,並非那種瞬間令人失明的暗,而是由明轉暗,天地之光以均勻的節奏一點點的變暗,消沉,直到最後歸為黑暗。
天地之光皆被西天伯候的劍所吸引,可就在這勻速變黯的天地間,又有一劍以超乎一切的速度猛烈劈下!
兩種截然不同,相互矛盾的道義融合在一起,沖擊著童老祖的心境!
昔日劍帝,今日浪人,隨手一劍,落拓潦草,卻將劍道的本質詮釋得淋灕盡致。這簡單的一劍,速度和變化完美結合到一處,氣機未發,卻引動天象變幻,威力超乎想象。
「好!好劍!西天道兄終于肯出手了!」
妖魔教宮墨教主忍不住仰頭大笑。他雖花盡代價,招攬到了天界公認的第一劍客西天伯候,可想讓西天伯候為他出手卻難而又難。更多時候,西天伯候只是作為威懾,為妖魔教宮一方鎮場。
眼下西天伯候為了爭奪羅川,終于劈出他名揚天地的西天第一劍,墨教主自然心花怒放,對于眼下局面信心十足。
反觀容玄真三人,臉色則黯淡下來,他們雖然同樣擁有帝君級的修為道行,可和西天伯候這等躋身天帝君榜前百位的強者相比,卻弱上太多。即便傾其三方帝世家全部力量。也奈何不了西天伯候。
龍君死後,聖賢避世不出,能阻攔天第一劍客的,也就只有他自己。
面對西天伯候勢在必得的一劍,童老祖眼綻放出一道道神華,奇妙的氣息從他頭頂升起,盤旋在半空。化作一圈圈古怪的圓輪,初眼看去,好像樹木年輪,仔細看去卻發現,那的確是年輪,卻是人的「年輪」!
「堂堂西天伯候。昔日龍君座下三萬劍修大統領,今日竟然臣服于妖魔麾下。你們那位龍君大人在天有靈,知道後十有八要被你氣死。」
童老祖哈哈大笑,爆口喝道。
修為到達次帝君、帝君級別,隨口吐出一串話都能以道音的方式綻放開,聲速之快迅雷不及掩耳,所謂的舌璨如花便是這個道理。
童老祖口舌之間佔盡便宜。可內心之卻無比慎重。以他的修為道行,在天帝君排行榜上只能排到二十名左右,和西天伯候相比差距懸殊。好在他這些年苦煉返老還童功,修的是年輪之道,玄秘莫測,威力強大,也算是他壓箱底的後手殺招。
西天伯候一劍劈出,童老祖頭頂圓輪升起。宛如跌落湖的月影,在漣漪震蕩之後,擴散出一片片半圓光輪,仿佛老樹年輪,又小圈衍生為大圈,圈圈重疊環繞,向外蔓延擴散。
須臾間。一只超過萬圈的光輪出現在童老祖頭頂。光輪飛快旋轉,一圈圈的漩渦手臂甩向兩旁,虛虛實實,真真幻幻。每一圈都蘊藏著童老祖一歲之所積累蘊藏的道力元氣,萬圈光輪便是萬歲。當這些光輪重疊在一起時,它們之所蘊藏的道力元氣絕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
童老祖口念念有詞,手指捏印,點萬歲光輪。光輪微微一晃,下一刻浮立在童老祖面前,宛如一面漩渦巨盾,釋放著歲月流逝的道義。
歲月者,亦如時間長河,逝者如斯,難以挽回。以年輪道義煉化成的道力巨盾,足可阻擋一切攻勢。
「不錯的法門。可惜,並非你一直所修的正道,難以發揮出全力。」
西天伯候面色如常,看向童老祖,淡淡道。
寂黑的天色,唯有兩處光明,一處是西天伯候的劍,另一處則是童老祖的萬歲輪盤。
這兩處光明宛如黑夜詭異升起的烈日,奪盡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眾人驚絕的目光,西天伯候的劍,斬上了童老祖的「盾」!
轟隆隆!
天地間氣浪翻滾,道力洶涌澎湃,滾滾如潮,沖向四面八方!
以黑潭沼澤為核心的一圈方圓三千里之地,無論山河、江川還是平原樹林,都毀于一旦,化為烏有。
兩人一心爭奪羅川,只一招便造成如此劇烈的震動。虧得古戰場區域只有修士,換做別的地方,這一招下去,怕是有一小國的民和生靈都將滅絕。
「好強!」
浮生帝君連退十里,震撼地望向遠處天頭的西天伯候。他自號浮生帝君,意為看淡浮生,可身處天大世,又有誰能真正看破塵俗。浮生帝君剛領帝君封號沒多久,便躋身帝君排行榜前百名,心也是頗為自得,對于排行榜上那些靠前的人物,也充滿好奇,有時隱隱還會生出抗爭之心。
直到親眼見到排行榜上排名前十的西天伯候出手,一劍毀天滅地,威不可測,浮生帝君方才知道了他和真正頂尖至強者間的差距。
別說西天伯候了,就連對面的童老祖也讓浮生帝君深感嘆服。
童老祖雖在西天伯候一劍下敗退,萬歲光輪上生出一條橫穿輪心的裂縫,可並沒有受傷,連氣息也十分平穩,光是這一點便讓在場的帝君強者們暗暗驚訝,心生欽佩。
然而沒有人知道,童老祖心的驚訝,絲毫不輸給在場任何一個人。
童老祖並非驚訝于西天伯候的實力,真正讓他驚訝的卻是西天伯候出手的目的——並非爭奪羅川,而是想要阻止他傷害羅川。
而從頭到尾,童老祖也只是在虛張聲勢,壓根沒有傷害羅川的打算。
直到這一招落下後,童老祖方才發現,他們的想法竟然驚人相似,都是想要保住羅川。
怎麼回事?西天伯候為何也想救羅川?
童老祖眉頭挑起,臉上浮起一抹不解。
在廣天普聖時,羅川每每在荒僻山谷修行,都會看到一個獨居山洞修行的藍衣男童。那童不是別人,正是廣天普聖最神秘的老祖,獨修返老還童功的童老祖!
羅川在廣天普聖雖已聲名狼藉,被視為叛徒,可仍有一部分人對此持懷疑態度,童老祖便是其之一。他和羅川接觸的時間算是最長,接觸到的,還是羅川最真實不加掩飾的一面,自然不相信羅川是叛徒奸細的說法。可他畢竟是廣天普聖最德高望重的老祖,若是隨意下判定,勢必會削弱廣天普聖法規的權威性。
今日遇上羅川,童老祖不假思索,先悄然救下羅川再說,不想西天伯候也打著同樣的主意。
這位昔日龍仙庭的第一劍客,龍君的左膀右臂,他屈尊加入妖魔教宮,莫非別有隱情?他來此還有什麼用意?
此時戰雲硝煙尚未散盡,兩人這一招,恰到好處的在黑暗開闢出一團光亮,籠罩住他們二人。光亮擴散,兩人間的戰意卻都已收斂。
童老祖抬起頭,望向西天伯候︰「西天統領,你想怎樣?」
西天伯候已經收劍回鞘,目光落向羅川所在的無極石胎,微微復雜,半晌搖了搖頭︰「不是他……不過,真的好像。」
童老祖瞳孔陡縮,盯著無極石胎,臉色變幻,不知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他耳邊響起羅川的聲音,聲音從無極石胎傳出,像是憋了好久。
「老祖……羅川知道廣天普聖真正的叛徒是誰了。」
童老祖一怔,隨即皺眉︰「叛徒是塵隱,暴露之後便已消失不見。羅川,你以為是誰?」
「錯了,所有人都被他騙過了,包括你們,塵隱,和妖逸。真正的叛徒,便是妖魔教宮之主……的分身,歸野道師。我親眼所見,那個墨教主和歸野長得一模一樣,不是孿生兄弟,便是某種分身法門。」
羅川的傳音從石胎里傳出。
童老祖臉色劇變︰「這不可能……歸野早在之前已被我們罰去面壁,不可能知道這些計劃。」
「沒有破綻,才是真正的破綻。」
無極石胎,羅川盤腿浮坐,傳音童老祖。
第二次進入這塊無極石胎,羅川的感覺卻和第一次截然不同。
適才他鑽入無極石胎躲避「帝君真義」,卻沒想到卷入了西天伯候和童老祖的激斗。兩人雖然都是為救他而來,可畢竟是帝君強者,一招之下,仍在無極石胎上留下了痕跡。
雖說痕跡很快就消失,卻在無極石胎留下了兩道記憶。
一道記憶,是西天伯候的滅世劍道。
另一道記憶,則是童老祖的萬歲年輪。
這兩道記憶,都是兩名帝君強者的獨家絕技,不傳之秘,隨便露一手足以令天地修士為之瘋狂,此時卻一不留神陷入無極石胎。
在羅川對面,無極石胎內壁上,是一面波瀾蕩漾的水影光壁,上面已經印刻了數段真道記憶,皆為羅川一年苦修出關後,所遇帝君強者的看家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