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輛銀灰s 的小車經過高大牌樓下的門j ng崗亭,即蜿蜒于花草樹木管理得很不錯的綠地邊上,繞過一個飛檐涼亭,再向右拐彎便是車庫。進入車庫停好車後,江海嶺與沙力一前一後的走出車庫,轉向高聳的大樓走去。
到達二十八樓後,他們走出電梯去按響門鈴。
一打開門,只見一個胖而實墩墩的身材堵在門前,並說道︰「啊——,我正在等你們呢。鞋就不用月兌了,快進來吧,快進來呀。」
「怎麼可以呢,家里是這樣的干淨。」兩人說著先後穿上放在門邊的拖鞋。踏上地毯,剛在淺褐s 的沙發上落坐,保姆端上的太平猴魁,已輕輕地放在了面前的紅木瓖襯的玻璃面茶機上了。
環視眼前泛著光亮的全套沉重的紅木桌椅、沉垂的錦緞窗簾、碩大而晶瑩的玲瓏吊燈、及稍遠處,筆立于牆角的落地長鐘、聞著清淡的茶香,抬頭,迎面又見,正對著沙發的,巨幅貼壁橫貫的液晶彩電與緊挨著的整套極其高級,奢華的音響設備,這一下子就使沙力感受到了一種,匯集于一室的高貴、豪華和氣派的氛圍。見頭上盤著兩個圓盤髻,穿著一身淡綠的衣裙,小手里還抱著個絨毛小熊,睜大了眼楮,站在一邊看著他微微地笑著的四歲蕙蕙,沙力就拿出兩塊大巧克力塞在她的手上。但蕙蕙卻縮回了小手,把眼楮投向了外公。
「噢,叔叔給你你就拿著吧。」外公見了即應允道。
「蕙蕙,你來呀!你快來呀!」又听年青母親在另間屋里直叫,蕙蕙拿住巧克力就向門外奔去,但到了門口時,她突然轉過身笑著喊道︰「兩個叔叔再見。」
「噯——,怎麼可以叫兩個叔叔,要叫兩位叔叔才對呀。」馮登科立即糾正孫女的不當言詞。
「兩位叔叔再見。」蕙蕙一糾正完,身子就閃出了門外。立刻她又奔進門來喊,「叔叔,叔叔,謝謝!媽媽講我還沒謝過兩位叔叔呢。」她說時還鞠了個躬,見此,屋里便發出了一片笑聲,蕙蕙也馬上翻身向母親那里飛去。不久,即從隔間屋里傳來了鋼琴聲,和她的母親對她不滿的聲聲嚴厲的訓斥聲。
馮登科走上幾步,去關上隔絕鋼琴聲的房門,然後回過頭來看著兩人說︰
「我——,昨晚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在想,我們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哦。」
「馮書記,昨天出席聯席邀請會議的是中層以上干部,高原是一般技術員,李敬清是打印室的,他們怎麼也來開會?而且,對高原的發言,李沛文他們好像還很欣賞。」江海嶺朝上推一下眼鏡,斜著眼問。
「他們兩個是作為特邀人員。既然會議是關于如何建立創新型企業的咨詢x ng會議,因此不拘一格是說得過去的。」馮登科說著把一盒煙遞向沙力。
「喲,謝謝,謝謝。」沙力伸過手去,抽出已半支露在盒外的那一根,再自己點燃了煙。
馮登科指著茶幾上分裝地放滿了草莓、金桔和香蕉的三只很漂亮的j ng致果盆說︰「海嶺,你不吸煙,就吃點水果吧。」
「不,不客氣了。我經常來就隨意了。」江海嶺則搖手應答。
「馮書記,您講這樣下去不行,那我們功夫要下在哪里呢?」沙力吐口煙,問時抬起頭認真的緊瞧著馮登科。
「昨天,何以然講的是,雖然現在微電子產業還很重要,但還是必須與科研單位協作,抓緊對光電子的研究並且要思考迅速產業化的問題。」馮登科不緊不慢地說著,「他還比較了美國與印度怎樣怎樣的發展和打品牌市場時的搶跑道現象,這些話其實你們也是听到的。他從科技創新方面講的要求,這對我們無關緊要。只要我們在位,接受他的思路是沒什麼不可以的,而且隨著新項目的確立,還有一筆不小的項目撥款,這有什麼不好的呢!你們說是不是?」對于老馮的這一問,兩個客人都會意地直點頭,並齊聲贊許地笑了,只听這位馮書記繼續說道︰
「對我們來講,現在關鍵的關鍵是——他為推舉高原,明確談的是創立創新型企業的體制改革問題,暗地里,實際是在為以後公司總經理人選作渲染,做鋪墊。而高原談的體制改革思考又很受領導的賞識,他們再這麼繼續下去,我看,當正式進入總經理人選入選時,你沙力的可能x ng啊……。」馮登科說至此,看一眼沙力沒再講下去。
「那何以然推舉高原時講文憑的問題,不是給我頂回去了麼。」江海嶺一副憤憤然的樣子推一下眼鏡說。
「關于這個問題,海嶺,他是怎麼講的?當時我在考慮其它事沒有听他講,不過我確實也沒興趣听他講。」馮登科斜靠在椅子上,頭抬得老高,望著頭頂上的吊燈在故意問江海嶺。
「馮書記,他認為,衡量人才是要看文憑,但是,以四個品格作衡量的標準則比文憑更加重要得多。」沙力望著馮登科,搶先替江海嶺回答問話,接著轉過臉來,也面對江海嶺問道︰「海嶺兄,他說了哪四個品格啊?我听得有點的糊涂。」
「他說呀,」江海嶺面對馮登科與沙力回憶道︰「他認為,衡量人才更應在于︰一看,有沒有活躍的思想;二看,有沒有奮力進取的j ng神;三是,有沒有深刻悟x ng思維的能力;四是,有沒有堅定頑強的實現意志。他認為,沒有這四種品格的人,就是文憑再高,對創新與創造來講作用也是微乎其微的。現在教授,博士多得鋪天蓋地,而創造業績的卻鳳毛麟角,少得不成比例,原因就在于都只看文憑高不高,而不知道以他講的這四種品格來作人才的衡量標尺。他是這麼講的。」
「噢,高原只是大專文憑,我還是本科的呢。他要幫高原說話就搬出這套理論出來啊?」沙力向煙灰缸彈一下煙灰,也顯出一付憤憤不平的樣子。
「所以麼!」江海嶺說時,往上推了推眼鏡,「針對他的這套理論,我不是對他說,不管你怎麼講,按你的邏輯,我就是不明白。難道一個人,只要有了你所指出的這四種品格,連文盲都可以成為有所發明,有所創造的奇才?!如此的話,天地世界有那麼多的大學,有那麼多的研究院,有那麼多的學生和進修生,他們努力奮斗得來的文憑還有什麼意義?還有什麼希望?還有什麼前途?你們沒看到啊,我這麼一說,他就不吭聲了,好多人不是還認為我江海嶺言之有理的呢!」說完江海嶺又習慣的推了推眼鏡,露出有點得意的笑意。
「海嶺,你這下頂得好!我們就是要這樣。話,不管說得有理無理,就是氣勢不可缺。寧可給人以各述己見,值得商榷的感受,也決不能讓人留下你已經因理缺詞窮,毫無道理而無話可說,只得潰敗退卻的印象。如果形成這樣的印象,那麼下面的事情就會很被動,很糟糕。沙力文憑比他高,這是最迎合時勢的事,也是最能受到一致支持的理由,所以,這次你和我一定要緊緊抓牢這一點,堅決把他推上總經理的位子上。」馮登科說時,伸直手臂,翹起手指用力地指點著沙力。沙力則自然對馮書記投去十分感激的目光,又轉向江海嶺表示極其的期盼。
「我不僅在文憑問題上否定了他,還在應該從實際出發問題上不向他讓步。他在推舉高原時,除了談高原具備他所講的那四個方面的品格,另一個根據是,以高原的一篇文章,說他有具體的,獨到的體制改革思路。什麼獨到的體制改革思路!全是紙上談兵,畫餅充饑,不及沙力具有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不是嗎,就處理人與物,人與人的關系而言,高原是無法和沙力相提並論的。高原是,只會舞文弄墨的書呆子一個!哼!」
「噯,你這麼講,他卻針對你說,人與人的關系和人與工作的關系具有本質的不同。他不是還叫你不要把社會上,那種關系網中來往交易的靈活x ng作為潤滑油來活絡工作上的關系嘛。」沙力吸口煙,吐出時似在回憶,但更像是在激將著江海嶺。
「真是奇談怪論。難道工作關系里就沒有人際關系啦?這是什麼邏輯呀。反正我是很明確的——工作中要解決的問題,講到底就是化解矛盾,而化解人與人的矛盾就是解決一切矛盾中最根本的。高原只會看書,只會從理論到理論,要談處理實際問題的能力,沙力比高原要機靈圓滑好多倍。所以我也是鄭重推出沙力,讓他結合我在統觀報告里的一些表述,談談他對創立創新型企業的高瞻遠矚。何以然為高原以後的總經理最佳人選作渲染,做鋪墊,我們也要為沙力這麼努力努力的呢!當然,講是這麼講,但以後如何做才不至于是一句空話呢?」江海嶺言畢,看著馮登科,等待他來談而後怎麼辦的問題。
而馮登科則直望著他們倆回答道︰
「關于我們以後功夫究竟要下在哪里嘛?看來要等黨委會與董事會怎麼評估昨天的會議再講。反正開會討論我都參加,一有情況我和你們兩個再及時商量。總之我們三人的奮斗目標,是要使沙力成為總經理。」
喜聞此言,沙力面對面前的兩位知己,情不自禁地顯示出一種感激涕零的乞援相︰
「馮書記,海嶺兄啊,我沙力謝謝你們的鼎力相助哦,你們能不斷幫助我,將來我是決不會辜負你們的。」
「沙力,只要你記住,你什麼時候都和我們一致就好了。馮書記是肯定始終會提攜你的,上次讓你當辦公室主任不就是馮……。」
「是的,是的,這我當然是一定一定的嘍。就像海嶺兄你跟我講過的,我會像‘船隨水行走,鞍跟馬顛簸’那樣的一直追隨著你們的。」沙力連連十分懇切地作著十分虔誠的表示。
……。
他們三人,就昨天所開的公司首次關于創立創新型企業的黨委會,董事會的聯席邀請會,在這樣地作著思慮和議論,並繼續在對沙力作著看是鼓動,其實是在蠱惑地推動的事,這樣做是他們倆的一番鬼心思在作祟。
「喔,我必須要到廁所間去一次了。」當馮登科站起身,給兩人第三次加茶水時,沙力滅掉煙,說著即進入了廁所間。
「海嶺啊!說句老實話,這次我極擔心,拔出蘿卜窟窿在,搞不好我們的事……,那個結果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啊!」馮登科低聲而焦慮地湊在江海嶺耳邊急切地言語。
「馮書記,你別怕,就是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我也一定要絕處逢生。輕易放棄不是我的x ng格。如果真到了實在不行時,我把我自己拋出去。現在看來,最好的辦法還是實現……。」
「我明白,我明白,」馮登科說時指了指廁所間繼續說道︰
「現在我們把這塊探路的石頭用力扔出去,看他能滾多遠,你就跟著他走多遠。他順利,你便可確定下一步的方略。他不行,就是扔掉這根探路棒,我們還是有見機迂回進退的余地的。螳螂捕蟬,燕雀在後,這你還要我來教的嗎?」
「我懂!我懂!但我的心結是,要到什麼時侯,我心里想著的事才可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啊?」
「別急,別急,有道是水到渠成,瓜熟蒂……。」
「哎呀——,馮書記啊,你家的廁所間真是最上等的。我沒去過星級賓館,但想來一定比七星級的還要好,總之,給人的感覺確實是……。」
從廁所間走出,沙力邊擦著手邊坐到沙發上在十分感慨地說,但在他話還沒說完時,江海嶺就搶過話頭戲耍道︰
「給你的感覺確實是什麼啊?是雀巢咖啡?味道好極了?!」江海嶺說時向上推了推眼鏡,同時把眼鏡片後發出的,他極其藐視的眼光朝沙力臉上掃去,且繼續戲言道︰
「你感覺那麼好,你就別急著出來嘛。在里面租賃幾天,舒舒服服地過過癮嘛。諾,樓上還有一個更高級的,八星級的諾,你要不要去參觀參觀?不過是要買門票的唷!」江海嶺半是打趣半是挖苦地說,于是大家都笑了。江海嶺笑時心里還在想︰
「說,也真是傻。叫我就是感覺再好也不會放在嘴上講的呀,真是沒見過世面的。還說得出從沒听到過的七星級賓館來,真是好笑。這種人,人家何雨蓮怎麼可能看上他呢, !可愛而痴迷的癩蛤蟆。」
「不過,設備這樣高級的廁所間,我確實是很少見過的,這倒是真的。」沙力仍是一臉真誠地作著傾心的贊揚。
「你還要說?你怎麼對洗手間這麼情有獨鐘的呢?」江海嶺對沙力大有嗤之以鼻地笑斥著。
「哦,我是鄉下人,我是鄉下人。」沙力自嘲起來。
「人家鄉下人還有開大公司的呢,你呀!」江海嶺言下之意是極看不起沙力的,其實這本也是他內心對沙力的真實藐視。突然江海嶺想起原本早想問的事,便問︰
「噯,沙力,我記起來了。那天不是風大雨猛,加上人也嚇得死的震耳雷聲,也就是開會宣布何以然調任到集團公司去的那次會議時,你打電話說,你送何以然的女兒到醫院去了,而且他女兒傷勢很重,現在她的情況怎麼樣了?你們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江海嶺一下子神情顯得非常的專注,深心關切地問。
「喔,那天呀!噯——,我們就像在舞台上演一出悲劇一樣。狂風暴雨中,她要和我決裂,我不肯,在兩人猛力地推推拉拉中,她竟然從路邊一側的陡坡上翻滾下去,不知怎麼還踫撞到了堆在旁邊的好幾根圓木,她還是和圓木連帶的一堆石塊一起翻滾下去的,她是這樣去的醫院。正如你講的,當時的風雨和雷電多少大,樣子是極其可怕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麼你們現在關系究竟僵到什麼程度?」江海嶺注視著沙力的臉s 特意地問。
沙力是略低沉著頭,滿臉沮喪地答問︰「還很難說。」
「那你對何以然要好一點喔。也許還有希望。」江海嶺這麼講時,向上推了推眼鏡,同時臉上顯出一付似笑非笑的神態。
「哎,對何以然,正像你說的,我是愛恨交加的呀。說愛,當然他是雨蓮的父親。說恨,你們也看到,在暗地里為總經理人選的爭奪中,他是那麼拼命的推舉高原。怎麼說,我父親也曾經提拔過他的呀。再講,我們好像還有點親戚關系,可是說起來,這層關系又似乎離得太遠了,要是近點就好了,也許就會真的有希望了。」沙力仍低沉著頭,在嘟嘟噥噥地言語著。
「噯,太近也不行哪!太近了,你不是要冒近親結婚之險的啦!嘿嘿嘿……,這倒真是很有意思的喲。嘿嘿……想想是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嘿嘿嘿嘿……,這叫遠也遠不得咾,近又不可近,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嘿嘿嘿……嘿嘿嘿嘿……,真的是太有意思啦!太有意思啦!!」
江海嶺接過沙力的話,竟覺得十分有趣而高興得搖頭晃腦地連連玩味起這句話來,暗暗聯系自己內心積聚著的一種情感,還真因感到好笑而不停的嘻笑著。
「喔,提起你父親提拔他的事我倒還很清楚。那時侯,無論是‘搞承包責任制’,還是‘搞活大中型企業’,或者進行‘現代企業制度建設’,這幾個重大階段的企業改革,都是我和你父親一起搞的。在是否要提拔何以然時,他還問過我的呢,這我是知道的。那時,李沛文!天啊!哪曉得他還在哪里呢。」馮登科揮著手,深有懷感地想回憶自己也曾是國有企業改革功臣的一番業績。
「那你究竟是要他的女兒,還是要當總經理?因為你把這兩件事都體現在何以然一個人的身上了,而且形成了愛與恨的矛盾共處。」江海嶺又推了推眼鏡,緊緊抓住他認為的主題緊追不放地問。
「我,我都想爭取到。」沙力說時,半站起身,從放在面前茶機上的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點然後,再深吸了一口。
「你對何雨蓮有好感,我很理解。那你對總經理位子也決不放棄,你難道真的想干出一番事業來?」江海嶺又旁敲側擊地問。
「什麼事業不事業啊。」瞪著眼,揚起濃眉的沙力,吐出一股青煙後說道︰「在我們中國,歷來老百姓都是听當官的。在企業里,哪一個下屬,哪一個普通人敢對自己的上司說半個‘不’字。就是我這個部門的辦公室主任,想溫順討好的,就好比遍地是牛羊似的呢,這真的使我感觸很深。我想,當我是公司總經理後,雨蓮對我的感情就會大不一樣了,完完全全地不一樣了!至少她是不會再小看我了嘛。」
「咦,何雨蓮,她在東方建築設計研究院工作,你有再大的權力,那與她有什麼干系呀?」江海嶺笑嘻嘻地看著沙力似不解地問。
「你難道真的看不透啊?我與她父親,只要上下級關系一確立,雨蓮,我就是再三要她放心,安心,不要多想,她也不可能真的不為他父親著想的呀。在一個很長的時期里,她,那種自然無法擺月兌的,希望我專做對她父親有利的事,或者,深怕我會做出對她父親不利事的心理狀態,就是我,實現對她這個目標的長期保證呀。」
「喔唷!!好!!說得好!說得好!真想不到沙力你還會有威懾思想。怎麼我倒從沒有這樣一種的計謀設想。不過,老實講,這種話講起來很難听,有點小人得志的味道。但不可否認,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麼。只是,這種話別人全是作為內心獨白,放在心里決不講出口罷了。凡講出口的,總是些雖言不由衷,卻是四平八穩,或者冠冕堂皇的話。不過你在這里講沒關系,沒關系。我們是知己,我們之間就不說假話,不假正經的了,啊——,是嗎!是嗎?!」江海嶺這麼說時依然笑嘻嘻地對著沙力。
馮登科則搖晃著腦袋,附和著江海嶺的話意說︰「沙力,你呀,你呀,真看不出你還會使用威懾手段。唔,有趣,有趣,真的是很有趣哎,」。接著,他在椅子上把胖胖的身子換個坐姿後,又引而不發說道︰
「但是,讓沙力當上總經理的事,我們坐等是等不來的。昨天會上,你們自己也看到,何以然和高原他們還是很認真,很有力量的呀。而且現在已經到了很關鍵的時候。看來,越在關鍵時候,他們是越有表現力的呀,那怎麼辦?」
江海嶺見馮老頭這麼講,心領神會地在嘴角上揚起一點笑意後,就向正在朝煙灰缸彈煙灰的沙力指點了一下,同時還含有戲謔地說道︰
「沙力,我跟你講過,對他們倆,我們只有用‘打樁機’的辦法來對付。可是這還要看你舍不舍得,看你下得了,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呢,因為他畢竟是你將要喊的親愛的爸爸呀。」
听著眼前兩人,對自己見識上推心置月復地贊賞有加,謀求上鼎力相助地提示策應,沙力卻沒有發出一拍即合的興奮呼聲,而是呆呆地緊瞧著他們,一付好像還不置可否的樣子。望著舉棋不定的沙力,馮登科立即嚴肅起來了,說︰
「沙力,你不要一葉障目。有許多事,你直達目的是達不到的,但曲曲彎彎的倒是實現的方向。這意思就像講,‘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一樣。你真的要她的女兒,你就要下定決心,先實現做總經理的目標。」
「海嶺要我做‘打樁機’,我怕‘打傷’了何以然怎麼辦?‘打傷’了何以然,雨蓮不是要對我恨之入骨了嘛!」沙力說時顯出一付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的畏難情緒。
「你不要怕‘打傷’何以然嘛。否則,你還能用什麼辦法來阻止他拼命的幫助高原呢?你阻止不了何以然對高原的支持,你就做不了總經理,你做不了總經理,你如何按你自己講的,形成威懾狀態中的心理作用去爭取到何雨蓮?這其中的主次矛盾,利害關系和循環作用就看你自己怎麼把握好,最後是如願獲取心儀已久的目標。」馮登科引導地對沙力做著鞭闢入理的衷懇分析,再向江海嶺瞧了一眼。
「沙力,為了有效阻止何以然去推舉高原,在我們倆要做的‘打樁機’問題上,我是這麼想的,」江海嶺接過馮登科的話題繼續說,「不知你看過沒有,記得以前有部r 本電影,好像是叫<山本五十六>吧。有一組鏡頭是,一名軍官為懲罰一個士兵的過錯,把他打得鮮血淋淋。然後半夜再去為他蓋被子,十分傷心的幫那個士兵治傷。最後那個士兵對這個軍官感動得是痛哭流涕。拋開這部電影的本身我們不去講它。單說這組鏡頭,這一打,一蓋說明了什麼呢?說明被傷害的人,感情上的好與惡是可以變化的,是可以相互轉換的。由此可鑒,你現在為了阻止何以然推舉高原而傷害了他,以後,等你做了總經理,你再對他十倍,百倍,千倍的好。總之,只要以後無數倍的好過于你對他曾有過的傷害,同時通過你自己所說的,領導對被領導那種無時無刻都存在著的無形的威懾狀態,以及由此形成的心理作用,用這種一軟一硬的手段,到時你心儀已久的目標還怕不能都實現?!」
「對呀,就是這個樣子的呀。沙力,我一直認為你是個十分聰明的人,因此我們不懷疑你會做得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好。你現在再不努力,難道你要把你的向往拱手相讓?使全公司留下高原是要比你沙力優秀的事實?真聰明人怎麼肯作這樣不明智的選擇!」
「如果公司里人人都有這種強烈的事實印象,你不想一想,相比之下誰更有被選擇的可能?你剛才不是自己認為,你當上總經理後何雨蓮就不敢小看你了麼。這也是你扭轉目前你們倆僵局的希望之所在嘛。有人講過,‘人生的道路有千萬步,但關鍵的只有一二步。’你萬不要一次不當的抉擇,誤了一生的心願啊!」
此刻馮登科與江海嶺相互順勢地推波助瀾,最終講得沙力從心底里喊出了一聲——他們的話決非是沒有道理的呵!
許是很有閱歷,許是心理素質,當沙力陷于深沉的思考,連手持的煙燒了一大截煙灰,還沒有撢灰的意識時,馮登科與江海嶺就不再講一句話來分散他的思考。他們很清楚︰新的認識要從原有的理解中擺月兌出來是要想一想的,是不該被打擾的,同時,也是觀測他是否完全接受他們影響的時刻。
「喲!要燒著手指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沙力驚醒,不由自主地跳著叫起來,並且急忙伸手到煙灰缸里滅煙時,馮登科與江海嶺才相視地一起放聲大笑了,沙力則跟著不好意思的也笑出了聲。
此刻,江海嶺馬上不失時機的從馮登科手里,接過一張銀行的存單,放到沙力的面前。
「沙力,這是馮書記一張一年到期的銀行存單,面額剛好八萬元,現在給你。你不是買房補充資金還至少需要八萬元嗎?這里正好夠你用的。」
見過存單上清晰的一個八和連貫的四個零後,沙力抬起頭,驚奇地問︰「你們怎麼知道我正急需要這八萬元的錢呢?」
「這既可說是我們對你的關心,也可說只要做個有心人,是什麼事都是可以知道的。」江海嶺溫和地說,馮登科則不語的微點著頭。
「因為我太需要了,我就不推辭的收下了。但我手頭一寬余。馮書記我就會還你的,真太謝謝你了馮書記。噢,我寫張借條吧。」沙力懷抱深切的感激心,十分動情地表示道。
「唔,不需要,不需要。我相信你的人格,相信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再講我與你父親關系也很好。」馮登科連連搖著手表示對沙力的絕對信任。
「不過……,不過麼……。」馮登科立刻又轉為顯示一付若有深思,頗難直言的神態,伸出的手指則連連指點著沙力。
「書記,您有什麼話就說吧。」沙力關注地緊望著馮書記說。
「這事我有個要求。就是,你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說我給了你這八萬元。這一點你可要切切記住的啊。」
面對馮書記鄭重其事所言,雖不知道馮書記為什麼要如此叮囑,但沙力十分認真地連連點著頭說道︰「我記住了,記住了,任何地方,任何時候,對任何人都不要提。我不會提的,我記住了。相信我,我會記住的。」
「你可一定要守口如瓶的喲!」想不到,江海嶺在一旁也看著自己,並加重了語氣關照起來,這使沙力更覺得此非是一般的要求喔。
沙力也加大了表明的決心說道︰「好,好,打死我也不提!打死我也不提。」
「外公,媽媽說,餐廳里備好了晚飯,很快就可以吃飯了。」突然,可愛的蕙蕙稍踮起腳尖開門進屋向外公報告。
「那好,既然可以吃飯了,你們倆就在我這里吃頓便飯吧。」馮登科即邀請兩人去餐廳。
「不不不,我們不吃飯,您就不用客氣了。」
由于江海嶺與沙力一再的推辭,馮登科也便不繼續挽留,便送兩人來到電梯口等待電梯,此時,馮登科想到了必須關照他們的話︰
「噢,我再給你們通個消息。在我們公司蹲點的集團公司黨委副書記田池霖,下星期將會不是找人談話,就是要開中層干部擴大會議。內容就是,圍繞建立創新型企業問題討論怎麼深化企業改革吧。所以說,現在已到了越來越關鍵的時刻,你們倆一定要多動動腦筋,不要真的給人家打敗了,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好,馮書記我們會再多多準備準備的。」
「好吧,馮書記我們一定加強聯系,加強商討的。」他們倆一起向這位書記保證著,當電梯上來後才客客氣氣地告別了書記,下樓後,隨即來到了停車庫。
江海嶺的小車,出了小區高大牌樓下的門j ng崗亭,而後,一會沿著彎道的弧線滑行,一會在花葉叢間閃爍著。
「海嶺,我還在感受你剛才講的,‘感情上的好與惡是可以變化,是可以相互轉換的’話。」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沙力,似乎頗受啟發地談自己對此理念的感慨。
「是的麼。記得有位名人這樣說,‘在所有知識中,最有價值的知識是關于方法的知識。’你也受過很好的教育,你是能理解這句話對現在的你具有的特殊意義的。我就把這句有特殊意義的話,送給有特殊意義的你吧,因為,我是堅信你的能力的。」江海嶺給予著一種信任上的鼓勵。
「我懂,我能理解,就像你一樣的,我常常也會有那種很不一般的貫通x ng的理解。」沙力作著非常自信的表達。
「我真誠希望你能用你的聰明完全實現你的想往,過上幸福的生活。」
「謝謝你對我的祝福。雨蓮確是我唯一的真的心願。你幫我寫首詩吧,算是我在請求你。」沙力忽然想到地看了江海嶺一眼,向他提出了一個請求。
「可以呀。要格律詩?還是z y u體詩?我都會。」江海嶺欣喜地笑著應允。
「隨便你,只求能讓她感受到真情,只求能深深打動她。」
「什麼時候要?」
「當然是越快越好嘍。」
「行!」
江海嶺一腳踏上油門,小車隨即加速並輕快地在路上的幾道隔離欄間前行,此情此景,就像歡慶的音符在五線譜上跳躍,並不斷地向前延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