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這一聲師傅叫出來,讓帝祈雲分外惱怒!心中滿漲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像硬生生地塞了把完整的魚骨架進了心里,恨不能把手探進胸膛,狠狠揉上一把。睍蓴璩曉
步綰綰此時還在竊喜中,可以光明正大看翠姑姑了,不想這惡帝一伸手,拎著她的肩,把她從馬上給丟了下來。
步綰綰身手不管有多敏捷,還是在一個空翻,落地退了好幾步之後,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真沒風度。」
她迅速爬起來,拍拍裙子,忿恨地罵榛。
「步知道,真該縫了你的嘴。」
他扭過頭來,俊顏蒙霜,一聲低斥。
步綰綰覺得她可能之前還穿越過一次,那一次她把帝祈雲蹂|躪了,所以這一次,她來反受蹂|躪儀!
洛君瑜就在前面的亭子里下棋,左手和右手下,這一招和帝祈雲倒挺像。
見二人過來,他也未起身,只一手抓起了酒壺,笑吟吟地說︰
「師弟,你看這一局棋……怎麼解不開呢?」
成天吃喝玩樂,還有財進,這種人生該多麼空虛,又多麼快樂啊!步綰綰慢步靠近,抱拳行禮,脆 地請安。
「師傅,徒兒來了。」
「瞬欣啊,你的口訣背會了嗎?」
洛君瑜轉過頭來,朗眉星目,滿臉溫和笑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說︰
「瞬欣怎麼髒得像皮猴兒一樣?」
步綰綰嘴角牽動,往下一彎。洛君瑜還真把自己當成長輩了,說話老氣橫秋,一听就是在佔人便宜?再說了,有這麼漂亮的皮猴兒?
「師兄,你居然真的收她為徒?」
帝祈雲臉色鐵青,一掌拍在棋盤上,玉棋雕成的棋子頓時高高震起,洛君瑜身形一起,一手在空中揮過,坐回凳上時,棋子已然歸位,不……還有一顆,深深地嵌入了亭子的石頂上!
「你弄少一顆棋,如何下?」
洛君瑜微嘆一聲,抬眼看那枚棋。
帝祈雲寒著臉色,冷冷地問他︰「我在問師兄,為何收女子入門?師尊曾說過,飄渺門絕不收女弟子!」
「那是因為師尊沒遇上過她這樣的女弟子!」
洛君瑜淡淡地說了一句,轉頭看步綰綰。
「讓你背口訣,快背來听听。」
步綰綰站定了,腦中立刻閃過那本冊子上的口訣。
帝祈雲听著听著,臉色漸漸變得震驚。口訣一共一百零八句,步綰綰背得一字不差。
「看到沒有,可有趣?」洛君瑜轉頭看帝祈雲,低聲問他。
「確實有趣。」帝祈雲面色暗沉,看樣子洛君瑜還真心要收她為徒了。
「走走吧。」洛君瑜站了起來,慢慢地往亭子後的梅園走去,到了園中時,捂著胸口輕咳了起來,漸漸的聲音大了。
「又犯病了?」帝祈雲扶住他,低低地問。
「北商的天氣,我還是適應不了,再住段時間,等若水來了,我還是回山里去。」
洛君瑜從懷里掏出一只小瓶,拔了塞子,往嘴里倒藥丹。
「那你收這徒弟干什麼?」帝祈雲不免有些慪氣,這不是給他找事嗎?那丫頭頂了飄渺門的句號,不知又要給他如何作對!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洛君瑜突然轉過頭來問他,依然笑眯眯的,卻讓帝祈雲的神情一下就僵了下來。
他們為同門,當然都修過讀心術,雖然洛君瑜因為體質的原因,武功和修為不如他,師傅也把飄渺門傳給了他,可是洛君瑜的讀心術卻比他要高,洛君瑜讀心,靠手指,也靠眼楮,他能看到人臉上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當然比帝祈雲要高明。
帝祈雲轉開了臉,不願意承認自己因為步綰綰在榻上想別人而生氣——
當然,這是應該生氣的,沒哪個男人喜歡正被自己壓的女人,去想別人,有時候盡管你不喜歡這女人,也會被她挑得雄性激素過度分泌,怒火滿漲。
「師弟,喜歡女人又不可恥,她很漂亮,哪有你說的丑。」洛君瑜一樂,大步往前。
「滋,那丑八怪。」帝祈雲不屑地低嗤,跟上他的步子,又冷冷地說︰「總之,讀心術,本尊主絕不許你傳給她!」
「尊主?」洛君瑜的臉黑了黑,帝祈雲第一回以飄渺門掌門人的身份來壓他!
可是,帝祈雲拿皇帝的身份壓不了他,拿這身份出來,他又只能轉過身,抱了抱拳,嘴里胡亂應了一聲,「君瑜听令。」
帝祈雲的心情稍稍好了一點,突然又懊惱,為何只不許他教讀心術,應當是不許他收徒才對啊!
還要補上這一句時,洛君瑜早已黑著臉大步走開了。
帝祈雲想了想,師兄待他不薄,若他這點小要求還不能滿足,只怕師兄又會咳得更厲害,咳出血來……
這念頭其實挺可笑,只是帝祈雲此刻不覺得而已。
想一想,步綰綰今後還是得給他下跪,叫他尊主,還得給他磕頭,那表情一定是扭曲到想撞牆……突然間,心情大爽!
步綰綰已經一溜小跑,去看翠姑姑了,洛君瑜和她相處融洽,給她治好了傷,她每天給洛君瑜做飯,叨叨一些步瞬欣的往事,無非是悲慘可憐爹不疼後娘不愛……
翠姑姑一見著她,老淚又開始縱橫。
「你調皮了麼?為什麼又招惹王上不痛快?好好的日子不過,你就不知討好一些嗎?」
「翠姑姑,我挺好的,我已經拜君瑜公子為師,以後不怕人欺負了!」
步綰綰坐在欄桿上,手里拿著一只生紅薯, 嚓,咬了一口,眉眼彎彎地笑。一陣風拂來,一滴露水從頭頂的枝葉上落下,正打在她的眼角,緩緩而下,宛如淚珠。
「真的?那你為什麼哭?」
翠姑姑轉過頭來,正巧看到她眼角有水的模樣,立刻就慌神了。
「你說真話,是不是又挨打了?」
「沒有。」
步綰綰擦了眼角的水珠,抬眼看頭頂的大樹,居然已經開始萌發新芽了,天,她好久沒有看到這翠綠的顏色了,簡直能綠進人的心里,讓人心生蓬勃希望!
「來,這個給你,我特地為你去尋的!」翠姑姑突然壓低了聲音,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個小包袱給她。
「什麼?」
步綰綰展開看,嘴里還在嚼著一口紅薯,一看里面的玩藝兒,眼楮猛地瞪大,紅薯卡在喉中,差點沒把她給噎死!
「翠姑姑,你一大把年紀了,也好意思呀!」
她面紅耳赤的把東西給塞回翠姑姑的懷里,這東西她都不好意思看,翠姑姑從哪里弄來的?
小包里是一本壓箱底的冊子,還是彩畫的,那關鍵部分的黑色絨毛都根根分明,難為畫的人還去注意這些!另外還有一件紅色的輕紗肚兜,半透明,加一根細帶兒,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最後一樣,居然是檀木的那玩藝兒,很細,不過兩指粗而已。
翠姑姑一瞪眼楮,把東西又塞給她,氣怵怵地說︰
「哎,我是為你好。你出嫁的時候,也沒親娘教你這些。我們女人,若不能讓相公滿意,哪能得到寵愛呢?你娘就是死板,步相爺才不多看,你不知道三姨娘的手段,那可是花樣百出的,把你爹哄得心花怒放,所以那一房人才過得滋潤。你如今在宮里,女人多了去了,你若沒個手段,怎能得到王上的心?你以後要怎麼熬下去?這可是一輩子的事,難道要守一輩子活寡不成?」
「翠姑姑,你自個兒先試,啊……我看你老人家也不用我擔心了,活得挺滋潤,我走了啊。」
步綰綰把東西又丟回來,跳下欄桿要走。
翠姑姑又惱了,趕緊抓著她的手腕往回拖,把東西硬塞進她的懷里。
「你怎麼不懂事呢?君瑜公子是有妻室的,你可別動歪心思。哪有成了人的妻子,還給別的男人做徒弟的!你也不怕王上再打你!」
步綰綰哭笑不得,你能和這老古董說明白麼?況且翠姑姑覺得這就為她好!
在這地方,女人就是男人用來享受和生育的工具,沒什麼地位。若能生下一兒半女,又能得相公幾絲疼愛,這一輩子也算是舒適了,若不能,對不起,你比人家寡婦強不到哪里去,還得受那些得寵女人的冷眼嘲諷,生不如死。
步綰綰深知這些道理,關鍵是……她怎麼可能去找帝祈雲邀寵?不,她不會找任何男人邀寵,她要的男人,只會一心一意愛她,只會策馬和她奔天涯,只會夜夜與她紅帳翻激浪……
這些三擁四抱的,統統在她詛咒的範圍之內。
一轉眼,洛君瑜和帝祈雲已到眼前,她想也不想,立刻把那些東**到身後,可那小檀木棍兒不爭氣,從手里跌下來,咕嚕嚕地滾下了台階,滾到了帝祈雲的腳邊。
他側側耳朵,彎腰撿起,手指拂過,立刻露出一臉古怪。
洛君瑜也扭頭看了一眼,撲哧一聲笑起來。
「徒兒,你這是……要練哪門功夫?」
步綰綰憤憤地瞪了一眼翠姑姑,臉要丟盡了呵!又讓她坐實了一回放|蕩的名聲!
果然,帝祈雲開始冷冷嗤笑,把那東西往她身上用力一丟,不偏不倚,打在她的額上,又彈回去,咕嚕咕嚕又往台階下滾。
你大爺的!步綰綰模著被砸痛的額頭,恨意暴發,一腳就踢向了那東西,只見那玩藝兒在空中劃過一道弧,遠遠地往前飛去,落地時,當然又是一陣暴漲的驚呼……
步綰綰都懶得臉紅了。
有什麼大不了的?
男|歡女愛,生|理正常需求,不過是她倒霉些,遇上個不太正常的男人罷了。
洛君瑜又笑,一揮袖,豪爽地讓翠姑姑拿酒上來,要與帝祈雲對酌。翠姑姑當然願意,只要能讓步綰綰和帝祈雲呆在一起,她怎麼都願意。
為什麼?帝祈雲以前是窩囊的太子,隨時有性命之憂,所以翠姑姑想帶步綰綰逃。
可如今他是北商最尊貴的男人,他手握天下人的生死,他手指頭一拔,她和步綰綰的小命就沒了,當然要狠狠奉承巴結,這才是正確的做人的方法啊!
翠姑姑好手藝,菜肴味美,他二人談些天下局勢,門派武功,甚是歡暢。
可步綰綰在一邊看著帝祈雲那可惡的模樣,都想在酒里下毒了,或者一劍刺進他的眉心……
這念頭在她腦子里發了芽,很快就長成了參天大樹,斜眼看來,醞釀各種殺他的法子!
「懷安王家的千金玉瑩听說甚得你意啊,懷安王一定開心了。」
喝多了,洛君瑜往後一躺,懶洋洋地說了一句,桃花眼上染上桃花紅,俊顏愈加迷人。
「晚晚很好,我確實很喜歡。」
帝祈雲的神色柔軟下來,他讀過傅玉瑩的心,很簡單干脆,就是要得到寵愛,喜歡他,並且討厭別的女人靠近他,還有讓家里人都過得好。
帝祈雲喜歡這樣簡單干脆的女人,如一捧清水,讓他愜意。
步綰綰听到他喚「晚晚」,又扭過頭來看他,這聲音太讓她動心,那病倒的十天里,她每夜都听到這聲音,仿佛那人就在枕邊,陪她共眠……
步綰綰不知道,是不是她病糊涂了……這幾日好了,那夢就不來造訪她了,只把那些夢里的畫面,深深地刻進她的腦海里,尤其是這一聲「綰綰」,他一喚及,便讓她心中生悲,似乎是深愛的男人,愛上了別人一般……
啊呸……她怎麼會深愛帝祈雲?
她拉長了臉,轉開了頭,伸手去盤子里抓醬雞爪吃,這是翠姑姑特地為她做的!
可沾著醬汁的手,卻抓到了一只大爪,轉頭看,帝祈雲正伸筷子去夾那盤珍珠糯米丸子,那也是她愛吃的!翠姑姑心疼她,特地做的全是她愛吃的!帝祈雲這是沾她的光,才吃到如此原汁原味的美食!
「還不松開!」
帝祈雲感覺到了手背上的滑膩,冷冷地喝斥。
去……步綰綰嘴角一抽,把他的手丟開,把糯米丸子端自己的面前來。
她有師傅撐腰,怕他作甚!洛君瑜是師兄,帝祈雲還低了一級呢!
均勻的鼾聲傳進耳中,步綰綰轉臉看,洛君瑜那個沒酒量的人物,居然醉得睡著了!還輕輕打鼾,可這不是把她這小羊羔送到了狼嘴里,等他來嚼?這是烈性酒,洛君瑜只怕會睡上好幾個時辰,而帝祈雲酒量大,又喝得少,根本沒有醉意,反被烈酒激得熱血澎湃的,一受步綰綰的挑釁,那堵積在胸口里的怒意就噴發了出來。
手指一繞,卷著了她的長長青絲,拉著她往自己的懷里靠來,手里的酒杯湊到她的朱唇邊,蠱惑她。
「來,陪師叔喝點兒。」
步綰綰皺皺小臉,其實叫他師叔……也讓她低了一級!
「師傅不發話,我不喝酒。」
「你還真拿雞毛當令箭啊!」
帝祈雲雙瞳微斂了,那瞳中的光彩奪目耀眼,身子也往前一俯,貼著她的耳畔小聲說︰
「知道飄渺門的門主是誰嗎?」
「肯定是祖師尊。」步綰綰心中暗自打鼓,不會是眼前這貨吧?
「猜對了。」帝祈雲也不明說,一轉頭,就咬住了她的小耳朵,舌尖往上卷來,啞啞地說︰「現在,師叔要考你最擅長的武功……」
步綰綰知道他說什麼,他嘴里能說出好話來嗎?她的頭發被他越扯越緊,只能起身,歪在他身上靠著,他又一攬她,讓她坐到了腿上。
「師叔,你敢不敢再勇猛一點?」她眯眯眼楮,咬牙切齒地說,手卻悄悄揪起他一縷發,慢慢地系在椅子背上。
帝祈雲笑了笑,慢慢松開了她的發,抱著她站起來,然後往屋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