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當你的肉墊
帝宮。睍蓴璩曉
帝祈雲還在沉睡之中。
彩馥等人束手無策,步綰綰燒死許鴛鴦,也不知道對帝祈雲做了什麼,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有呼吸,呼吸卻極淺,若不細看,真會以為他已然死去輅。
「為什麼會這樣?」
彩馥手緊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雪易一出事,雪甲就把她和傅玉瑩,絳芸放了出來,宮中無人主事,這三人都是宮中的主心骨驊。
「捉到步綰綰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絳芸緊擰著眉,坐在桌邊,手里捧著一碗滾燙的茶,輕聲說︰
「她是鳳凰,能捉得到嗎?芸貴妃,上回就是你說有方法讓妖女現出原形,不讓她再害王上,我才排兵布將,助你捉妖,可你看看,不僅沒捉著,還惹怒了王上,害得你我皆失去王上信任。如今王上命在旦夕,任何紕漏都將是致命的。」彩馥連連搖頭,一臉不信任。
十根金色高燭在殿中燃燒著,明亮的光在大殿中投下一道道扭曲的影子,有的交疊,有的平行,搭構成了一個又一個怪異的影獸,似乎光一搖,就會化成了獸人,撲向殿中的人,把他們吞吃入骨,不復生還。
絳芸盯著這些影子,好半天才抬眼看向了彩馥,滿眼冷靜地說︰
「總要一試,便是粉身碎骨,我們這些人也得去做。步綰綰是落進人界的鳳妖,不除去她,必將給我們北商帶來滅頂之災……王上會懂的。」
傅玉瑩此時轉過頭來,靜靜地看了絳芸一眼,眼中滑過了幾絲冷光。她撞傷的額頭被青布纏繞著,微微透出血跡。
「玉瑩你才受了傷,去歇著吧。」絳芸看她一眼,小聲說。
「好。」傅玉瑩撫住額頭,輕輕點點頭,扶著婢女的手下去。
「一只鳳妖,把我北商皇宮攪得烏煙瘴氣。」
彩馥這時才恨恨一跺腳,尖聲罵了一句。
「除去她,一切就都好了。」
絳芸轉頭看向帝祈雲,輕吸了一口氣。
「彩馥你也去休息吧,本宮守著他就好了。」
「還是奴婢來守吧。」彩馥不肯走開,站在榻邊守著帝祈雲。
「你不信任本宮。」絳芸抬眼看她,淡淡地說了一句。
彩馥微微側身,沖著西邊抱了拳,認真地說︰「奴婢的職責就是守著王上,護他周全,刀山火海,絕不後退半步。此時危機時分,還請芸貴妃見諒。」
絳芸一笑,點點頭,揭開了茶碗蓋兒,喝了一口。
殿中安靜下來。
兩個女人面對榻上睡了兩天兩夜還不肯醒來的帝祈雲,表情復雜,不時互相看上一眼,揣測其心意真假,又沒再多問半字。
彩馥看了絳芸許久,終于挪開了視線。絳芸年少時和帝祈雲關系甚好,可自打她獨自從冰原走過來之後,帝祈雲便慢慢疏遠了她,那是一個自我保護意識非常強的男人,只要生了疑心,便不再親近。所以,這絳芸本是王妃,卻未能成為後宮最尊貴的人,就連房都還未圓,說出去,也是一件恥辱。
此事後宮人人皆知,她也只能依靠那枚鳳印來維持風度。步綰綰寵冠六宮,她一定嫉恨,欲除之而後快。
彩馥此時有些後悔上回布陣捉鳳,如今步綰綰施了妖法再一走了之,帝祈雲若不能好,她下了黃泉之後,要如何向無雙太子和太子妃交待?
她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彎腰看帝祈雲。
他臉色如此蒼白,就像一尊玉雕,還隱隱冒著絲絲寒汽。
「貴妃娘娘。」
有人匆匆進來,俯在玉瑩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她一怔,隨即點頭,跟著她匆匆出去。
彩馥心中有疑,卻不便離開帝祈雲的身邊,可她走遠了一些之後,這燭光突然搖晃了幾下,她吸到了一陣淺淺的香味兒,隨即眼前一黑,往前一趴,栽倒在了榻沿上。
絳芸這時緩緩進來,看了她一眼,伸手扳開了帝祈雲的唇,從袖中取出一枝彩羽,湊到了他的唇邊,小聲說︰
「帝祈雲,等你好了之後,只會記得步綰綰是謀害你的妖而已,我才是救你的人,執情毒是我下的,我想你今後只對我執情。這枝彩羽是我向血玉門所買,代價甚大,昨天才買到手中。希望能讓你好起來,今後你我一帝一妃,共創大業。」
彩羽化成彩光,竄進帝祈雲的唇中。她微笑起來,手捧著他的臉,唇輕輕地印上了他的額頭,長睫輕垂著,滿臉的滿足。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輕地挪開了嘴唇,又說︰
「帝祈雲,這段時間我真的很生你的氣,你我青梅,自小結誓,要共度一生。是,我是獨自從冰原走進皇城的,可這個不能成為你不愛我的理由,我家破之時,你遠在皇城,無人可以救我,我只能自救,所以,我投靠了……」
她俯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完最後幾個字。
可惜帝祈雲听不到,他完全被惡夢給魘住了,夢里火光熊熊,不得出來。
「你好惡毒。」
彩馥猛地睜開了眼楮,揮手就打。她在宮中這麼多年,一聞到這金燭的香味不對,便立刻捏住了鼻子,假意倒下。
可惜她年紀已大,不是絳芸的對手,反被她給抓住了手腕,用力往後一推。
「你投靠了誰,你為何要害他?他四處尋你,要接你回城,你卻如此害他!」
彩馥從地上站起來,怒氣沖沖地抓起了桌上的茶碗往絳芸的身上丟去。
「閃開,彩馥,你若裝成不知道,我還會留你一命,你若再繼續與我為敵,我會要了你的命。」
絳芸從袖中模出短劍,刺向彩馥。
彩馥多少吸進了一些金燭的迷|藥,步子不穩,摔到了地上,眼看就要被短劍刺中時,一道身影從外面闖進來,一桶烏黑腥臭的東西潑向了絳芸。
「彩馥姑姑,快走。」
是非煙拎著一桶藥進來了,她是依著太醫吩咐來給帝祈雲擦洗身體的。
「走。」
彩馥見絳芸又撲過來,拉著非煙就走,準備去外面叫侍衛進來擒賊。
可絳芸卻搶先一步,追出來指著二人就高喊︰
「來人,捉住這兩個謀害王上的逆|賊!」
一個是大總管,一個是貴妃,失去了帝祈雲和洛君瑜在此處指揮,眾人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捉誰才對。
「放肆,本宮的話還敢不听,本宮有王上金符在手。」
絳芸舉起右手,掌心扣著帝祈雲的金符。
侍衛們見符如听旨,立刻圍上了彩馥和非煙。
彩馥不得已,只能帶著非煙往回撤。她知曉宮中各條秘|道,只要能甩月兌了這些人,便能逃出皇宮,找來將軍們,將這逆女拿下。
二人沖進了浴殿,彩馥拉著非煙就往池水里沉,見她已經打開了機關暗門,絳芸手起手落,手里的短劍擲出去,正中彩馥的後背。
血頓時在池中涌開,半池嫣紅。
非煙嚇得尖叫,不管不顧地拖著她就往暗門里拖。二人一進去,暗門就放了下來,把池水和絳芸都關在了里面。
「走右邊。」
彩馥撐著一口氣,用力扶著非煙的手,要把這丫頭送出去,起碼要把真相帶給外面的人。
絳芸不知這條路通往哪邊,機關也只有帝祈雲和彩馥知道。
她在池邊站了一會兒,一甩袖,大步往殿中走去。
傅玉瑩正匆匆趕來,見到一池鮮血,立刻就尖叫了起來。「出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
「彩馥勾結西崇國人,陷害王上,逃走了。」絳芸冷冷地說完,大步從傅玉瑩的身邊走過。
傅玉瑩一臉愕然,轉頭看她,「啊,不會吧?」
「傅玉瑩,你好好養你的傷,不要在這里搗亂。」
絳芸轉過頭,惡狠狠地刺她一眼。
傅玉瑩瑟縮了一下,趕緊勾下頭,帶著人匆匆往大殿外走。
絳芸走到榻邊,彩羽已經讓帝祈雲的臉色轉好,漸漸紅潤,不再像剛剛那樣慘白。她怔了片刻,才小聲說︰
「雖然執情毒讓你受了罪,可是我畢竟讓你好起來了,這彩羽是神物,可以讓你延年益壽,功力大增,你好了之後,就別再有這個綰綰,那個晚晚了,我們還和小時候一樣。」
傅玉瑩听到這話,扭頭看了一眼,眼神莫名復雜,弱弱地問︰
「可如果這羽不能讓他忘掉,你要怎麼辦?你是不是也要殺我?」
絳芸立刻轉過來,陰冷的眼神緊盯住了傅玉瑩,殺機濃濃。
傅玉瑩一聲慘叫,拔腿就跑,再顧不上什麼形象威儀,仿佛後面正有洪水猛獸追來。
當然,絳芸比洪水猛獸更厲害!
「傅玉瑩,你活不過今天!」
她咬緊牙關,恨恨地說了一句。
金燭的光更加明亮了,映在絳芸挺直的背上,錦裙正微微顫抖著,也不知道是因為喜悅、激動,還是害怕……
鐘聲敲響,即將天明。
派去皇陵設陣捉步綰綰的假帝祈雲,此刻應該快到了,一定要捉住她,拔光她的羽,她絳芸從此就不會再懼怕任何人的威脅……
——————————————————————————————莫顏汐︰《龍榻求愛︰王牌小皇後》——————————————————————————
泡了會兒腳,步綰綰忍不住困意,睡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微亮,只是這光還不足以照亮林中。
步綰綰的體力恢復不少,她對著溪水照了片刻,把面具輕輕貼好。跳起來,舒展雙臂腰肢,活動筋骨,繼續前行。
林中寂暗,偶有小蟲小獸從草叢里穿過。
步綰綰牽著馬繼續往前,巴掌大小的鳳凰繞著她飛舞著,小道被火光照得如同白晝。
「別浪費力氣,咱們用在應該用的地方。」
她笑著伸出手指,鳳凰落下來,停在她的指尖,揚起脖子,清嘯幾聲,聲音不大,卻足以驚動困鳥四散。
「又調皮了,你力氣多得沒地方用嗎?分我一點算了。」
步綰綰喝住鳳凰,把它往空中一拋,它飛舞幾圈,落到了她的發髻之上,化成了一枝金釵,五彩的鳳羽貼到她的發上,月光一照,華光四射。
太高調了!
步綰綰一拍它,它立刻就斂去華光,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金釵,顏色暗淡,其貌不揚。
漸到一平處,步綰綰翻身上馬,策馬疾奔。
往前十里就是皇陵,從這里遠遠地看,能看到山脈隱隱起伏,還有寺鐘隱隱綽綽地傳來。
她心中一喜,只怕就快到了!
馬鞭揮得更急,馬蹄踏倒了小草無數,小蟲小鳥小獸,都被這早起的一人一馬給弄得睡不成懶覺。
突然,有另一匹快馬疾馳而來。
她轉頭看,只見沈溪澈正一襲紫衣華服,披風在風里高高揚起。
「你狗鼻子嗎,怎麼能追得上我?」
步綰綰火了,停下馬,用馬鞭指著他罵。
「你的鳳凰喜歡吐火,我陪你去也沒多大的事,朋友之間,理當拔刀相助。」
沈溪澈笑吟吟地看著她,低聲說。
「你別把自己說得這麼偉大,你都打不過我,還想幫我?」
步綰綰譏笑他幾句,繼續往前奔去。
「起碼,你如果摔跤的時候,我能給你墊墊背。」
沈溪澈長眉揚了揚,笑得更加爽朗了。
這樣一副清絕妖媚的臉,怎麼能有這樣爽朗的聲音呢?步綰綰轉頭看他一眼,嘴角抽了抽,。小聲說︰「你愛跟就跟,隨便。」
沈溪澈見她退讓,眼中浮出一絲喜色,馬兒奔跑得更快了。
他的馬是千里駒,不似帝永康,故意拿錢買些庸俗貨色,不引人注目。所以他很快就超過了步綰綰。
步綰綰眼楮眯了眯,一鞭子揮過去,卷到了他的手臂上,他順勢一拉,步綰綰就飛了起來,穩穩地落到了他的身前坐著。
「你騎我的馬去。」步綰綰用手肘頂他,不願和他靠得如此之近。
沈溪澈扭頭看了看那匹被嫌棄的馬,笑著說︰
「它太丑了,配不上你我如此絕代風華。」
「你還臉皮真夠厚的。」步綰綰差點吐血,扭頭白他一眼,伸手就掀他下馬。
四周有風聲嗚咽響起。
二人還未來得及下馬,就見四周張開了巨網,把二人罩于其中。
步綰綰抬眼看,只見帝祈雲正策馬從右邊的山坡上下來,冷漠的雙瞳緊盯著她。
「帝祈雲,是我……」
她趕緊招手,又猛地想到自己戴著面具,面具下又是一張蒼老的臉。
「拿下血玉門門主沈溪澈,妖女步綰綰,若有反抗,立斬不赦。」
這時帝祈雲一抬手,手中的鋼刀高舉起來,沉聲喝斥。
「什麼?你還當真要殺我?」步綰綰急了,在網里掙扎幾下,大聲說︰「你難道不想听我說說出了什麼事?我可是拔了羽救你的啊!」
帝祈雲面色冷酷,無動于衷。
沈溪澈暗自扣住了長劍,一手拉住了韁繩,低聲說︰
「放棄吧,你看他的眼神,只視你為妖,為禍水,怎麼會饒你。」
步綰綰看向帝祈雲,以前不管怎麼和她吵,和她鬧,又和她生氣,那眼神都是鮮活的,一點都不像瞎子。
可是這時候的他,才像真的瞎子,毫無光彩,又毫無知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心中。
「帝祈雲,我是步綰綰……」
她又一字一頓地重復一次。
帝祈雲卻又一揮手臂,寶刀出鞘,大喝道︰「冰籮鏡陣!」
步綰綰的心頓時涼了。這個人真的不記得她了,還要用這種鏡子來置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