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靖瀧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愨鵡曉
睜開惺忪的睡眼環顧四周,她無奈地發現自己昨夜竟不知何時睡著了,此刻依舊身在小船上。風冪星的頭依舊枕在她的雙腿上,正睡得香甜。
看著把那毫不設防的睡眼,夜靖瀧的心柔了又柔,竟覺得這是她二十四年來最美好的一刻。伸出玉手悄然撫上那張在心里描畫了無數次的容顏,由眉梢到唇畔,每一處都留下她的氣息。
如果可以有奢望,那麼,就讓時間一直停留在這一刻吧。
可惜,美好總是短暫的。下一瞬,墨渠那一襲玄色衣衫和那滿頭的銀絲已經映入了她的眼簾。
他緩緩出現在池子的另一邊,冰冷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她和那枕著她的大腿熟睡的少年。
夜靖瀧心下一驚,竟似做了虧心事一般避開了他的眼楮。
對于這個人,她的感覺是很奇怪的。若說這世上還有人能夠勾起她的情緒,除了星兒和妹妹風鈴,就只有他了。雖然,他勾起的總是她的壞心情。不,應該說是復雜的心情。
十三年前是這個人在當時的南曲太子夜非欒手上救了自己,並為她掃平了所有障礙輔佐她登上了國主之位。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他對她仍不見有幾分敬意,卻一直忠心耿耿。而她雖然看似很厭惡他,卻在每每遇到棘手事情時第一個想到他。說起來,她其實是很依賴他的。
但是,同樣是他,卻叫她和這世上最親近的人生生分開了。風九娘、妹妹、星兒,她沒有一天不思念他們。越是想念她們,對他的怨恨越深一分。就這樣不斷的感激和厭惡,到最後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對他是什麼感覺了。
她知道他喜歡她,以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心喜歡著她。而她也不能說對他完全沒有感覺,畢竟他是個對女人有著致命吸引力的男人。不過她心里很清楚,即便她對他有那麼點感覺,也絕對不會成為愛。
轉頭深深看一眼風冪星,她不舍地將他的頭靠在船身上,施展輕功掠上岸邊在他的對面頓住身形。
「對他動心了?」墨渠那幽黑的眸子里浮上一抹不悅的神色,問道。
「什麼時候本主對誰動心也輪到你來管了?」冷冷地掃他一眼,夜靖瀧反問道。
「女人」墨渠猛地一把扣住她的下巴俯身貼近她,那張俊臉放大呈現在她的眼前。鼻孔里噴著粗氣,他陰狠地說道︰「不要逼我對你動粗。」
夜靖瀧突然就好笑起來「動粗?你有什麼資格?你不過是本主手下的一名臣子罷了,難道還在痴心妄想是我的夫我的天嗎?」
墨渠似乎被踩到了痛處,眸光一沉手上猛然加重了力道。夜靖瀧雖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卻還是高傲地抬著下巴挑釁地看著他。那目光中的不屑和鄙夷再次刺傷了他,于是,那銳利如鷹的眸子危險地眯了起來。
不待他有進一步的動作,不遠處的地方突然傳來侍衛們慌亂的聲音︰「有刺客,趕緊抓刺客」
夜靖瀧一回頭便看到一道紅雲朝自己的方向飛來,她剛要出手,卻在下一刻猛地愣住了,面具下的那雙眼楮瞬間濕潤了。
因為,她看到了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星兒、星兒你在哪里?」那女子一邊叫著風冪星,一邊隨手砍倒近身的幾個侍衛。漂亮的眼楮無意間瞄到了她,俏臉立時冷了下來「是你抓走了星兒?」
自從在客棧里被星兒甩掉後她就一路追到南曲,多方打探後終于知道他被抓進了王宮進獻給國主當男寵了。對面這女人雖然戴著面具看不見臉,但是氣質尊貴無匹,定是國主無疑。
自己喜歡的男子被搶,她當然不會有好臉色給這個女人。
小船上,好夢正酣的風冪星終于被吵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他一眼便看到那朝夕相處十多年的美人,咧開嘴笑得那叫一個燦爛「鈴姐姐,你來啦。」
風鈴看見他自然十分開心,剛想朝他奔過去,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麼,惡狠狠地瞪一眼夜靖瀧,揮起手中的長劍便朝她殺去。
星兒是她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而且前段時間九娘才答應她讓星兒在滿雙十後娶她。身為一個可以令天下男子神魂顛倒的美人,為了一個男子苦等到二十六歲,若不是愛到了骨子里,是絕對等不了的。
這個女人竟敢覬覦她的人,就算是南曲國主,她也照殺不誤。
夜靖瀧正沉浸在見到親妹妹的激動中,猛然看見長劍沖自己挑過來,慌忙閃身避開卻不願意還手,生怕不小心傷了妹妹。
一旁的墨渠原本是要出手護駕的,在看清楚來人的臉後面上微微泛起一絲波瀾,淡淡地看一眼風冪星,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便閃至一旁袖手旁觀了。
風冪星見風鈴一劍凶狠過一劍,招招直指夜靖瀧的要害,而後者卻只是閃躲根本不還手,心中對夜靖瀧多了幾分感激。
他自然不知道夜靖瀧不肯出手的原因,還以為她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雖然他的面子貌似也不大。
「鈴姐姐住手,不要傷害她。」他朝風鈴大聲說道。
對于身陷憤怒中的人來說,這無疑是火上澆油。風鈴見他竟如此擔心這個女人,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氣,手上的長劍揮得更是凌厲了。
她的武功是由風九精心教出來的,原本就不會比夜靖瀧差多少。而後者只是一味的躲閃,早就讓自己陷入了絕境。眼看著她一劍刺來,而自己已無路可退了,夜靖瀧索性不再退了,含笑看著這十多年未見的親妹妹,竟任那長劍直刺自己的胸口。
突然,一道月色身影閃身擋在了她的身前。夜靖瀧定楮一看,竟然是星兒。心中百轉千回間,一個用力將他帶到了自己身後,任那長劍不偏不倚地刺進肩胛中。
風冪星愣愣地看著那縴細單薄的女子倒在自己的懷中,失聲喚道︰「夜…。姐姐,你,疼嗎?」
面具下,那張蒼白的臉上漾起一抹迷離的微笑,夜靖瀧緩緩搖頭。「你沒事…。就好…」
「我抱你回去,御醫很快就會到了。」他慌忙將她攔腰抱住,看也不看風鈴一眼便要吵景陽宮去。突然,面前人影一閃,墨渠已經擋在了他的面前並一把搶過夜靖瀧抱在懷中。
「你,沒有資格踫她。」銳利如刀子的眼楮冰冷地看他一眼,那眸中的殺氣連一旁的風鈴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看來,這冰雕憤怒了。
他對夜靖瀧有意風冪星隱約能夠感受到,是以雖然措辭間對他頗為不敬,風冪星也大度地沒有計較,任他抱著那受傷的人大步流星地趕回景陽宮中。
「星兒」風鈴才不管那女人傷得怎樣,當然,死了更好。誰叫她要好死不死地綁架自己的心上人。「我總算找到你了。」搖晃著風冪星的手臂,她嬌笑著說道。
「鈴姐姐」風冪星一臉嚴肅地看著她,略帶責備地說道;「這次是你過分了,你要向她道歉。」
「憑什麼要我道歉?她把你抓來,還要強迫你當她男寵,你不反抗也就算了。我不辭辛苦趕來救你,你反倒怨起我來了。」風鈴氣憤地一跺腳,委屈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了。
風冪星一見她哭,立時沒了脾氣。話說,他這輩子最見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淚,那玩意殺傷力絕對比他改良的小西瓜兒子、孫子們厲害多了。
「我沒有要怨你的意思,我只是要你給她道歉…。哎,你別哭呀…。」風冪星手足無措地看著面前這說哭就哭的人,無奈地耙耙頭發。
話說,這女人都二十四了,在天都峰上這樣的年紀早就是三四個孩子的娘親了,她倒好,至今都沒嫁出去不說,眼淚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多。幸虧天都峰海拔高,不然早就給淹沒了。
「你說…。你是不是看上那女人了?…。還是…。因為她是南曲國主…。想留下來當王後了…。」風鈴嗚咽著說道︰「哼…。虧你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心里只有我姐姐……哼,騙子…。」
這麼多年來,對于他心里只有風音的事實她已經認命了。很多時候她也會自己寬慰自己︰反正姐姐都已經消失那麼多年了,連九娘都不再抱有希望了。她又何必再嫉妒一個死去的人,更何況那人還是自己的姐姐。而且,說到底星兒也是因為她跟姐姐生的一模一樣才會她百依百順、萬般呵護,總有一天他會接受姐姐早就不在世的事實,心甘情願娶她為妻。
風冪星被她弄得一個頭兩個大,哭笑不得地哄道︰「我的心里當然只有風音,那女人只是跟我很投緣罷了。我連她的長相都沒有見過,說不定是個朝天鼻子香腸嘴呢。」
風鈴被他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嬌嗔著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上「她要真是朝天鼻子香腸嘴,就讓九娘做主把她抓回天都峰上給你當媳婦,讓你日夜對著她…。」
「鈴姐姐饒命,我可不想被活活惡心死。」風冪星做嫌惡狀,引得風鈴嬌笑不斷。于是某人也不好意思哭下去了,一抹眼淚,說道︰「星兒,我們回天都峰吧,我想九娘了。」
她這句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風冪星還是能分得出來的,畢竟他可是繼承了御北寰那頭沉默的狐狸的骨血。這丫頭想風九是假,想把他拐回天都峰是真。畢竟天都峰上美人雖多,卻不及奉天與南曲藏龍臥虎,萬一他被別的女人迷惑了,她就該哭了。
朝夕相處這麼多年,她對他的心思他怎會不懂,只是心中已經裝了風音了,實在無法接受她。即便如此,也不忍心讓自己心愛女人的親妹妹失望,更何況她們還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她若傷心了,在他眼里就是風音在傷心。
「好吧,我們回去。」
原本他就是出來找樂子的,能夠認識夜靖瀧他覺得已是最大的收獲了。她的心性跟風音頗為相似,就連對他的包容和故作冷漠都是那麼的想象。能在一個陌生的女人身上感受到和自己心愛的女人一樣的氣息,他已經很滿足了。
風鈴見他這麼輕易答應了自己的要求,竟樂得跟個孩子一樣蹦蹦跳跳起來。看著那張清雅絕倫的臉蛋,風冪星恍惚間竟看到了那一襲白色羽衣戴著面具的夜靖瀧,兩個身影交替重疊、重疊交替…。最後,竟融為一體…。
景陽宮里
墨渠坐在龍床畔冷眼看著那躺在床上如個了無生機的布女圭女圭般任御醫在她的肩上撒藥粉、纏裹布,再疼也不皺一下眉頭的夜靖瀧,等御醫們散去,偌大的宮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那女人是你的親妹妹青馥公主」頓了頓,眉宇間浮上一絲深沉之色,說道︰「那個風冪星就是收養你的九娘的孩子吧?」
作為一個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人,他之所以知道風九完全是因為當初受家主南宮宸之命在他死後將風音從風九身邊接回南曲並輔助她登上國主之位。那時候他也只是隨意對那女人做了一下調查,才知道她有個五歲的兒子,算算年紀和風冪星確實剛好吻合。
夜靖瀧心中一動,嘴上依舊冷冷地說道︰「與你無關。」
「你喜歡他。」是肯定而非疑問。
「本主累了,你出去。」垂眸掩下所有的思緒,夜靖瀧的聲音帶著疲憊緩緩說道。
「一個毛頭小子竟能讓我南曲國主和公主都傾心不已,本護法對他突然很感興趣了。」墨渠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冷硬的笑容,起身朝景陽宮外走去。
夜靖瀧猛然睜開眼楮看著那渾身散發著戾氣的男子,突然心里隱隱不安起來。墨渠的性子她最清楚不過了,凡是他感興趣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雖然星兒武功絕不在墨渠之下,還有個護子如命的爹爹和叫南曲和奉天兩國都聞風喪膽的娘親,但是,她依然為星兒揪心。
或許這就是情吧,寧願自己被傷的體無完膚,也不願意看見心上人有半點威脅。
「墨渠,若你敢動他一下,我一定會殺了你。」她輕顫著聲音威脅道。
然而,對方根本不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要殺他,也得他自己心甘情願被殺才行。雖然他不屑于做她後宮里的男人,一輩子籍籍無名地站在女人的身後,但是,卻不代表他不會去爭這個女人。
夜靖瀧,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傍晚時分,風冪星從御膳房里順來一大堆好吃的涎著臉推開了景陽宮的宮門。然而,那身上還帶著傷的女子卻沒有在寢宮里好好休息。噘噘嘴巴,他轉身朝海棠林里走去。
這女人似乎對海棠情有獨鐘,這點倒是跟他很像,以後有幸做她王後的男人會很幸福吧。
在林子的最深處那棵大秋海棠樹下,他意料之中地見到了那一襲白色羽衣。那單薄縴細的女子正如初見時那般倚在樹下目光帶著幾分憂傷幾分迷離如痴如醉地看著那肆意綻放的嬌艷花兒。
風冪星靜靜地看著,不知為何竟有些不忍破壞這美麗而憂傷的畫面。
「你來了」終于,她先開口,語調冷清,打破了這唯美的畫面。
尷尬地撓撓耳朵,風冪星笑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你的味道…。很特別。」夜靖瀧淡淡一笑,面具下的眼神柔和了幾分。
風冪星勾唇一笑,突然覺得面上微微有點燙。不知道為什麼,這女人今晚給他的感覺很不一般,竟讓他有些不忍說出分別的話。
「那個女孩…。」夜靖瀧遲疑一下,緩緩說道︰「她很喜歡你吧?…。好好待她…。」
「她…。她是我想要娶的女人的妹妹」不知道為什麼,見她誤會了自己,他竟然略帶不安地想要解釋清楚。
「故人已不再,珍惜眼前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夜靖瀧淒迷一笑,忍著心痛故作漠然地說著一個原本跟自己有關,此刻卻不得不撇的一干二淨的事實。
「眼前再美,依然還有無數人沉溺在過往無法自拔。」風冪星淡淡一笑,俊臉上現出一抹柔情「她的姐姐很美很善良。」
突然間,夜靖瀧就想放聲大哭。她哪里善良?不過就是在初見他的時候給了他一錠銀子而已嗎?何至于為了錠銀子念念不忘她的好?
「我…。要回家了。」見她的眼中有點點水光,風冪星不自在地將目光移向別處不去看她。
「嗯。」夜靖瀧緩緩點頭。
于是,風冪星再也找不出話來說了,轉念一想,又覺得好笑,才認識她幾天?哪有更多的話要說。
深深地看一眼那縴細美好的女子,他微笑轉身。
此去經年,縱有千種柔情,更與何人說。
看著那一步步朝海棠林外走去的身影,夜靖瀧心中明了他這一走或許就從此走出她的生命了。以後,他做他的天都峰少尊主,她做她的南曲國主,就這樣遙遙相隔再不得見。
「星兒,再見!」
在心中呢喃著他的名字做最後的告別,恍惚間她竟輕聲念了出來。聲音雖輕飄飄若羽毛,耳力過人的風冪星卻一字不漏地捕捉到了。
星兒?記憶中,只有三個女人會這樣叫他。風九、風鈴,還有…。
「風音」風冪星驀然轉身,一臉狂喜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是風音?」
美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夜靖瀧慌忙搖頭說道︰「我是南曲國主夜靖瀧,不是你要找的人。」
雖然是在晚上,風冪星還是一眼便看到了她眸中的慌亂,再一聯想到之前她曾說過的「你的身邊還有個更好的女孩」,還有對風鈴的忍讓,再加上她的年紀以及與風鈴幾乎一模一樣的縴細身材,還有那與風音很是相像的性子,突然間便明白過來了。
「你是風音,絕對錯不了,你就是風音。」他幾乎是跑著到她的面前的,白皙的大掌一把撫上她的肩頭,定定地望著她的眼楮「回答我,你是風音。」
看著那雙美麗的眸子溢出晶瑩的淚水,他顫抖著修長的手指輕輕揭開那張在她臉上戴了整整十三年的面具。
面具下那張臉年輕美麗,冰肌玉骨,模樣與風鈴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氣質卻相去甚遠。
風鈴是熱情如火的,眼前的女子卻是冷冷清清的,卻瞬間點燃了他的熱情。
「風音」風冪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千方百計找了這麼多年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就藏身在這南曲王宮內,就戴著這冰冷的面具以一個完全陌生的身份與自己相處了這幾日。
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似要揉進骨子里一樣緊緊抱住她,摩挲著她的頭發,他的眼楮也濕潤了「風音,這麼多年你找的我好苦。」
盡管傷口被他抱得疼痛難耐,夜靖瀧卻笑得甚是無奈又開心。她努力隱藏自己的身份,想不到還是被自己露了餡。不過,能被他抱在懷里的感覺真好。
過了好久好久,就到時間都要被他的懷抱融化了,她才將頭枕在他的肩頭,柔柔地開口了「星兒,你,長大了。」
「你都快成老姑娘了,我還能不長大嗎?」將她縴細的身子在自己的胸口深情且溫柔地摩梭著,任眼淚濕了那意氣風發的臉,他寵溺地說道︰「為了能早點長大娶你,我可是把天都峰上所有的好藥材都吃光了,還擔心自己長得太慢,萬一哪天果真遇到了你,又不夠年歲娶你。」
「傻子」鼻頭一酸,夜靖瀧紅了眼眶,嬌嗔著一記粉拳錘在他的胸口上。
「我願意為你傻」輕啄一口她的鼻尖,風冪星笑著說道。
「星兒」貪戀地深嗅一口獨屬于他的氣息,夜靖瀧勾唇緩緩一笑。「你,親我…。好嗎?」
風冪星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提這樣的要求,微愣了一下後,雙手捧著她精致的臉蛋拿自己的鼻梁觸踫著她的直瑤鼻,粗聲粗氣地說道︰「不許閉眼楮,我要你看清楚親你的人是我。」
夜靖瀧嬌美一笑,含淚點頭。
自額頭一路吻下,吻干她的眼淚,吻上那薄薄的粉女敕的唇,吻去心中多年思念的痛。風冪星小心翼翼地吻著她的唇,唯恐傷了心愛的女子。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很短的時間
「風音」在失控的邊緣,他艱難地拉回理智,自懷里模出那只隨身帶了十二年之久的海棠花簪子將它輕輕插在那三千青絲間。「這個,是我的信物。作為交換,你也要送我信物。」
夜靖瀧微微一愣,微顰著眉心搖頭「我…沒有。」
「我不依」攬著她的縴腰,風冪星不悅地噘起了嘴巴「難道你就沒有很想給我的東西嗎?」
「沒有」夜靖瀧狡黠地笑著看著眼前的少年那一臉不甘的神情,伸出手在懷中模索半晌,模出一個銅板「這個,給你。」
笑著接過銅板,風冪星對著月光研究半晌,終于在銅板的背面發現了一個不太清楚的‘九’字。作為某鐵母雞的兒子,他自然知道他偉大的娘親大人的錢,哪怕只是個小小的銅板,上面都刻了一個代表她名字的‘九’字。
這個銅板想必就是當年他家寶氣母親用來砸他的銅板,之所以有了它,才有了後來風音和他的故事。
「你竟然還留著它。」細細摩挲著那小小的銅板,他的心潮一時間起伏不平,鼻子微微又有些酸了。
「那個時候的你多可愛啊!」夜靖瀧感慨著說道。
「難道我現在很不可愛?」噘著嘴巴,風冪星故作不悅地說道。
笑著撫上他的臉蛋,細細地描著那眉那眼,夜靖瀧溫柔一笑「你,長大了,像個男人了。」
「我本來就是個男人。」享受著愛人的撫模,風冪星微笑著閉上眼楮輕嗅著她的幽香。
自美眸中緩緩流下兩行清淚,深深地看他一眼,她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星兒…。給我…。一個孩子…。好嗎?」
風冪星猛地一愣,接著狂喜起來。「你…。真的想要?」
「嗯」兩頰飛來一團紅雲,夜靖瀧羞赧地輕輕點頭。
「我給你我們的孩子,你隨我回天都峰見爹爹跟娘親,然後成婚。你、我、孩子、爹爹、娘親還有風鈴姐姐,我們永遠都不分開了。好嗎?」風冪星只感覺激動得連聲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女子,生怕一個眨眼間幸福就不見了。
心中猛地一痛,夜靖瀧拼命將淚水咽回去,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笑著說著謊話「好,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風冪星心中一柔,緩緩吻上她的紅唇。修長的手指在那白色的腰帶上稍一用力,衣衫應聲而解。「風音,我…。我愛你。」
一夜纏綿,一夜旖旎
當夜靖瀧醒來的時候,天色已微明了。身體各處傳來的如同被拆了一次又一次的痛楚提醒她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支起半邊身子,含笑看著身旁帶著幸福的笑意睡得正香甜的風冪星,她的素手不由得撫上了小月復。
這里,想必已經住進了他們的孩子吧。
身為南曲國主,身為風鈴的姐姐,有太多的事是她想做也不能做的,比如嫁給他。即便她肯拋下整個南曲,也不願意讓妹妹傷心。作為姐姐,她只能以這種方式來祭奠她和星兒的愛情。
余生有這個孩子在身邊已經足夠了,她已經不需要愛了。
「星兒」眼眶微紅,她俯身在他耳邊細語「原諒我,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听我的話,回天都峰去,跟風鈴成親,生一大堆孩子。然後…。忘了我吧。」
顫抖著在衣服里模出一個小瓶子,那里面沉睡著一個小小的蠱蟲。它不會叫人受半點傷害,只會溫柔地奪去種蠱人想要奪走的對方的記憶。
星兒自然不會听她的話乖乖忘了她,她只能用這種方法來成全妹妹。
「記住,你心愛的女人,是…。風鈴。」
在他的身上種下情蠱,她戀戀不舍地看他一眼,卻再也沒有勇氣去撫模他的容顏了。
心意既已定,就無需再留戀了。狠狠一咬牙扭過頭去,她毅然決然地起身跌跌撞撞地朝海棠林外蹣跚著走去。
剛走出不遠,她便一頭撞進了個健壯的懷里,那熟悉的氣息讓她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去。
墨渠依舊如以前一樣冷著一張俊臉看著她,然而,此刻她卻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仔細一看,那雙冰冷的眸子里竟然布滿了點點血絲紅得甚是嚇人,雙手在衣袖里捏的咯咯作響,青筋隱約有蹦出來的跡象。
「你…」夜靖瀧懼怕地後退一步,遲疑著開口,卻在下一瞬被他狠狠一掌扇得飛了出去。
這一掌明明她是可以躲得過去的,卻還是硬生生地接下了。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或許是剛才,或許是從一開始就在這里了。
若是後者,做為她是該感激他的。畢竟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喜歡她的,讓一個男人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倒在別的男人懷里實在是比殺了他還難受,她該感激他成全了自己。
只是,不要傷了她的孩子。
看著那女人即使被自己打飛了也要護住小月復,墨渠那原本就鐵青的臉上更是青筋暴起。卻終是不忍傷了她,在那縴細的身子落地的前一刻還是忍不住飛身接下了她。
「謝謝你!」朝他虛弱一笑,她由衷地說道。
望著那張絕美的容顏,墨渠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需要你的謝謝。」
「從今日開始,你就是南曲的王後。」臉上掛著兩行清淚,她卻在笑,笑得淒迷,笑得無奈。
身下那雙強健有力的胳膊在顫抖,她知道他此刻的怒意已經到達頂點了,正在努力壓制著自己的肌肉免得又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讓一個生性自負的人做她後宮里的男人絕對是對他的侮辱,然而,她已無心向他解釋任何。
南曲的王後?
墨渠在心中苦笑又冷笑。
他從沒看透她的心,是以竟從來不知她還有個從小就一直深愛的孩子。然而,她也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心。
他,並非那麼在乎名分,或者說為了她願意試著站在她的身後。只是,那一句南曲的王後又瞬間將他打回了現實中。
這女人並不愛他,他只是做南曲的王後,並不是做她夜靖瀧的王後。
呵呵,多麼可笑的一字之差。
「謝…。國主。」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墨渠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高傲地挺起胸膛,抱著他想愛卻又愛不到的女人一步步朝景陽宮走去。
在即將走出海棠林的那一刻,夜靖瀧終于忍不住驀然回首,卻早已看不見那一襲月色衣袍…。
當風冪星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駛出南曲王城了。
「星兒,你醒了。」見著他醒來,風鈴笑眯眯地說道。
「我怎麼會在這里?」疑惑地皺起眉頭,風冪星問道。
「你別忘了,你答應我要回天都峰的,為防你反悔,我在天亮的時候就雇了馬車將你弄上來了。」風鈴得意地說道。
眨巴著斜飛的風流眼,風冪星愣愣地看著風鈴,突然對她萌生了莫名的情愫。
原來,風鈴是這麼美麗可愛,只這樣看著她都覺得好幸福。
風鈴被他瞧得莫名其妙,在自己臉上抹一把,她疑惑地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風鈴」他緩緩開口,說道︰「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風鈴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任憑他猛地湊過來親了自己的小嘴。
「星兒,你…」到底是女孩子家,即便再喜歡也要要故作矜持,風鈴又羞又氣地一跺腳,別過臉去偷著開心起來。
她的木頭呀,終于開竅了。
然而,她卻沒看到風冪星眼底那一閃而逝的失望。
喜歡一個人,親吻她的時候該是會有驚濤駭浪的吧,為什麼他竟然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
直到他下意識地將手伸進懷中的時候才意識到不對勁,他的海棠花簪子竟然不翼而飛了。
那簪子是他精心雕琢想要送給……。腦海中一片模糊,他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忘記想要送給誰了。
「星兒」風鈴見他發呆起來,問道︰「你怎麼了?」
「我的簪子…。我的簪子…。」雖然似乎忘了要送給誰,那簪子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卻早已根深入骨了。
慌亂地在懷中模索一陣,他意外地模到了一個銅板。
身為天都峰的少尊主,銅板這東西對他而言著實是罕見。于是,對著陽光細細看了起來。
在銅板的反面,一個似乎久被摩挲,早已看不太清楚的小字赫然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九!
反復呢喃著這個字,他突然毫無預兆地頭痛起來,同時,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記憶片段不斷地涌進他的腦海中。
「風音姐姐,待我長大了娶你可好。」
「風音她不會死的,她還要等我長大了娶她呢。」
「我給你我們的孩子,你隨我回天都峰見爹爹和娘親……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
「風音、風音」自薄唇里不斷痛苦地溢出這兩個字,風冪星突然沖出車廂,運起輕功朝南曲王城掠去。
「星兒,你去哪?」風鈴急的大聲呼喚。
「我去找風音。」丟下簡短的幾個字,風冪星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風音,你等著,一定要等我,我來找你了……
南曲王宮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所有朝臣恭敬地跪拜在地。面上戴著銀質面具的夜靖瀧淡淡地木屋焦距地看著遠方,在她的身邊,一襲大紅喜服的墨渠面無表情地端坐在後位上。
有執事太監手拿國主聖諭尖細著嗓子高聲念道︰「奉天承運,國主詔曰︰即日起,封蠱毒世家左護法墨渠為王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