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維揚從來不敢去想,也許,他們可能得不到這個孩子,也或者,展顏可能陪著孩子一起離開,到最後,不過是空歡喜一場,在這個世界上,還是留下他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愨鵡曉
如果這樣,他寧願從未有過希望,如果注定無法母子平安,那他恨不得展顏肚子里沒有這個小東西,一想到這個孩子可能會威脅到展顏的生命,他就恨不得他馬上消失。
季維揚是愛這個孩子的,特別是這幾個月的相處,每次展顏肚子里的寶寶對他有所感應,他都會欣喜不已,可是,他更愛展顏,如果在孩子和展顏之間只能選擇一個……不,這並不是一道選擇題,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選擇,他要展顏,這個決定永遠不會改變。
「顏顏,別再說這些喪氣話了好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嗯?」
季維揚對展顏的愛,可以超越生死,她和孩子,都是他要用生命去守護的眭。
「嗯。」展顏埋首在他胸膛,默默的點頭,強忍著逼回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
季維揚抱她上樓,陪著她到浴室中沐浴,月份大了之後,展顏心髒檢查的次數也頻繁了,每一次檢查,約翰遜教授都會不厭其煩的交代著,千萬不能出任何意外,只要渡過這段危險期,母子平安將不是奢望。
季維揚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顧著她,等到孩子足月的時候,將展顏平安的送進產房展。
睡覺前,季維揚照例給展顏和她肚子里的小揚讀書,展顏就在他磁性而好听的聲音中漸漸入睡。
深秋之後,冬天的腳步便一步步臨近了,天氣漸漸冷了。
展顏已經懷孕34周,為了安全起見,已經住進了醫院,每天由醫生和護士照顧著。
隨著孩子出世的日期一天天臨近,季維揚經常出現莫名的恐慌與不安,他抽出越來越多的時間陪在展顏母子身邊。
懷孕將近九個月,展顏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展顏的身體變得很笨重,雙腿都有些浮腫了。季維揚看著格外的心疼。但每次听到孩子有力的心跳,他有十分的滿足。
一到早醒來,小家伙就幸福的在母親肚子里動來動去,弄得展顏根本沒法睡覺。季維揚溫熱的手掌撫模著她凸起的肚子,板著臉訓斥著,「臭小子,你給我老實點兒。大早上就開始折騰,真不听話。」
展顏失笑,手一直拖著隆起的肚子,「還有不到一個月就可以卸貨了,總算快熬到頭了。」
「你為他吃這麼多苦,將來小揚一定會很孝順你的。」
展顏微嘟起唇,微彎著唇角,「孩子都是找父母來討債的,他將來少讓我.操心,我就知足了。」
「還真是容易滿足。」季維揚低頭吻了她,將柔軟的靠枕塞在她腰後,讓她坐著的時候盡量舒服一點。
「早上想吃什麼?」他又問。
「皮蛋粥,香酥餅,雲朵蛋糕,再準備一杯女乃茶。」展顏一一說道。
「好的,我的女王殿下。」季維揚吻著她額頭,然後翻身下床,利落的套上了西裝,剛準備出去給展顏買早餐,手機卻恰巧在此時響起。
季維揚掛斷電話後,神色略顯匆慌,「早餐我讓助理買給你吧,我有些事要離開一趟。」
「不行,我就要你買給我,你不喂我,我就不吃,你兒子也別想吃。」展顏雙臂纏在他頸項,說什麼都不撒手,最近她纏季維揚纏的緊。季維揚能推的應酬和公務幾乎都推掉了。‘
可這次不行,因為季維忻出車禍,他必須要趕過去。
季維揚將展顏的手臂從頸項上扯下來,輕聲細語的哄著,「乖,老公真的有事,你和寶寶都要乖乖听話,我很快就回來。」
「很快是多久?」她的小手轉而扯住他衣角。
季維揚心中焦急,卻仍耐著性子,溫柔的輕哄,「別胡鬧,顏顏,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只要處理好,我就回來陪你和寶寶。」
他說完,低頭在她肚子上落下一吻,臉頰在她衣服上蹭了蹭。溫聲呢喃了句,「寶寶乖。」
展顏不能繼續無理取鬧,失落的松開了雙手,神色落寞,一雙漂亮的眸子含著淚,可憐兮兮的。「那你忙完了,就回來陪我和寶寶,不許騙我。」
「好。」季維揚點頭,鼻尖與他貼合著,用力的吻了她的唇,然後便匆匆的離開了。
季維忻是酒後駕車出的車禍,車子撞在了路旁的圍護欄上,好在沒有其他人員傷亡。至于原因,今天杜小莫在美國和另一個男人注冊結婚了。杜小莫肚子里的孩子已經足月,過不了幾天就要出生了,如此,她的孩子總算名正言順了。
而杜小莫結婚,季維忻徹底崩潰了,因為,他無力阻止,也沒有資格阻止。
季維揚的路虎車在馬路上疾速前行,耳朵上帶著藍牙耳機,「我大哥的情況怎麼樣?」
「剛推進手術室中,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好,我馬上到。」季維揚掛斷電話,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他趕到醫院時,季維忻還在手術室中搶救,傷到了頭,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他高大的身體依靠在手術室外的牆壁上,煩躁間,點燃了一根煙蒂,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極少的煙霧。從小到大,大哥在他眼中,一直是高大的,偉岸的,小的時候,他幾乎是在大哥的背上長大的,他從未想過,這樣的大哥,會有突然倒下去的一天。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季維揚的煙一根接著一根,季博城和季婷是後趕來的,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這些天季博城的血壓持續飆高。
「維揚,大哥怎麼樣?」季婷焦急的問道。
季維揚將煙蒂丟在地上,輕咳了幾聲,「沒有生命危險,但撞到了頭,人一直昏迷不醒,醫生正在檢查呢。」他避重就輕的說道。
季博城嘆了聲,頹敗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們兄弟都出息了,為了個女人,一個個都要死要活的,我看你們的存心想氣死我。」
老爺子一語雙關,還不忘將季維揚捎帶上。
季維揚臉色變了變,低垂著頭,倒是沒還口。
「爸,現在還提這些做什麼。您看用不用通知大嫂?」季婷岔開話題,卻遭來父親的一聲斥責。
「通知她做什麼,還嫌不夠亂啊。」
這下季婷也不敢吭聲了,三個人守在手術室外,靜靜的等待著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晃眼,已經是中午了,手術室門頂的紅燈終于熄滅,醫生從手術室中走出來,身上是藍色的無菌服。
季婷攙扶著季博城走上去,急切的問道,「醫生,我大哥怎麼樣?」
「你們不用太擔心,我們已經做了詳細的檢查,病人基本上都是外傷,外加輕微的腦震蕩,可以轉移到普通病房了。」
季家人總算是松了口氣,但人雖然沒事,交通隊那邊還是要去處理一下的,季維忻是酒後駕車,雖然沒傷到人,但事故已經交到了交通部,季維忻的身份很敏感,這件事千萬不能曝光。
「維揚,交通隊那邊你去處理一下吧,別將事情鬧大了。」季博城沉著聲音囑咐。
「您不用擔心,我馬上去處理。」季維揚應著。
「爸,讓司機先送您回去吧,我留在這里照顧大哥。」季婷吩咐司機將老爺子先送回去,季維忻並沒有生命危險,現在不過是等著人醒來就好,都守在這里也無濟于事。
「嗯。」季博城點了點頭,隨同季維揚一起離開。
兩人剛走出醫院大門,季維揚的手機嗡嗡的震動起來,居然是陸如萍打來的。
「媽,有事嗎?」
「維揚,你和展顏什麼時候回來?展顏身子重,不能在外面呆太久。」陸如萍耐心的提醒著。她連午飯都煮好了,病房中卻不見了展顏。
她的話讓季維揚明顯一愣,下意識的停住腳步,「顏顏沒和我在一起,媽,她不見了嗎?」
「什麼?」電話那端的陸如萍大驚失色,頓時慌了手腳,展顏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了,不可能自己到處跑,頓時,不好的念頭一股腦都從腦子里冒出來,陸如萍聲音都變了,「怎麼辦?會不會是出事了?」
「媽,您別想太多,我馬上回來。」掛斷電話後,季維揚將手機緊緊的握在掌心間,劍眉冷蹙著。他當然也明白,展顏身子不便,不會輕易離開病房的。
胸膛中的心髒莫名的狂跳起來,他匆匆的向季博城交代了句,便駕車離開。
他趕到醫院的時候,魏景年與陸如萍已經急的團團轉。病房內空空蕩蕩的,小餐桌上放著保溫桶,雞湯的香味溢滿了整間屋子,而病床上,卻沒有了女子嬌柔的身影。
「爸,媽,人怎麼會丟了呢,不是一直有護士照顧的嗎?」季維揚來到兩老面前。
此時,專門照顧展顏的小護士正在辦公室中被院領導訓斥,她委屈的不停哭,她只是出去上了趟衛生間,展顏人就不見了,平常這個時間,正好是季維揚帶著展顏到醫院樓下小花園散步的時候,小護士下意識的以為是季維揚將展顏帶了出去,也沒當一回事兒,知道中午陸如萍來送飯,人還沒回來,才察覺到不對。
「監控錄像查了呢?」季維揚又問。
魏景年搖了搖頭,「被惡意洗掉了。」
「景年,怎麼辦?展顏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陸如萍的聲音中帶著哭腔,監控錄像被破壞,明顯是有人蓄意而為的,展顏懷著八個多月的身孕,根本受不了半分刺激。
一旁,季維揚沒有開口,俊顏沉穩,高大的身體如山般矗立在那里,只是,隱在衣袖下的手掌已經緊握成拳,青色的血管凸起,好像隨時處于爆裂的邊緣。
「維揚,你怎麼看?」魏景年壓抑著問道。
季維揚墨眸深斂著,語氣很淡,卻極沉,「顏顏應該是被綁架了,我已經讓手下人去找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
「綁架?」陸如萍听罷,腿都有些軟了,險些癱倒在地。現在的綁匪,索要錢財之後,都不會放人,而是直接撕票,那顏顏不是就危險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被綁架呢?維揚,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啊?」陸如萍哭哭啼啼的詢問。
季維揚此時也全無頭緒,季家曾經涉黑,他得罪的人太多了,究竟是什麼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手掌壓在額頭上,此刻,季維揚只覺得頭痛欲裂。約翰遜教授不止一次的囑咐過,展顏在生產前一定不能有任何意外,然而,此刻,這個意外還是發生了。
顏顏,顏顏,你究竟在哪里呢?
他在心中默默的呼喚著,卻永遠得不到回答。
手機再次震動,就好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季維揚按下接听鍵,電話那端唐楓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急迫,「維揚,快去醫院的天台,展顏在天台上……」
未等唐楓講話說完,季維揚瘋了一樣的順著安全通道向天台上跑去。
中心醫院的住院樓一共二十六層,樓頂的天台上秋風呼嘯,天氣陰沉,烏雲好像就壓在頭頂,壓得人無法喘息。
季維揚跑到天台上,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他一步步向天台的圍欄靠近,映入眼眸的一幕,讓他不由得心驚肉跳。
圍欄邊,展顏被人挾持著,鋒利的手術刀就逼在她頸項上,只要輕輕一動,就能割破她的血管。而劫持她的人,居然是……陸安琪。
她穿著護士服,很明顯是偽裝成護士混進病房區的,又趁著值班護士不在,挾持了展顏。
兩個人就站在二十六層高的天台邊,蔚藍只到兩人腰際的高度,下面是醫院的小花園,從上看下去,四十多米的高度,讓人眼暈。
深秋的北風狂烈的刮著,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將欄邊的人從樓頂刮下去一樣,季維揚整顆心都抽緊了。
他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尖刀上一樣痛著,最後,在距離她們五米距離的地方被迫停住了腳步。
「站住,你再過來,我就殺了她。」隨著季維揚的步步緊逼,陸安琪的神色變得驚慌,緊握著手術刀的手微微的晃動著,展顏細女敕的肌膚上已經出現了細小的傷口,侵著一絲鮮紅。她緊抿著唇,臉色蒼白如紙,雙手緊捂住肚子,僵硬著身子不敢動,小心翼翼的,生怕傷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展顏清澈的眸中含著盈動的淚,楚楚可憐,好像一直無形的手緊抓住他的心,將他的心捏的粉碎。
季維揚筆挺的站在那里,微眯的墨眸深的駭人。
沒過多久,魏景年與陸如萍夫婦也趕到了天台上,他們已經報了警,警車呼嘯的停在住院樓下,團團的將這里圍住,暗處,阻擊手已經埋伏好,隨時待命。
陸如萍見到此番情景,直接癱倒在天台入口,手掌緊捂住嘴,壓抑的哭泣著。
魏景年帶著刑警隊長與一位心理專家一起走到季維揚身邊。
陸安琪見此情景,居然絲毫不膽怯,反而放肆的大笑,笑聲尖銳刺耳。手中的手術刀握的更緊了,鋒利的刀刃就貼在展顏的脖頸上。
「人都到齊了?你們都來參觀魏展顏的死狀嗎?我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陸安琪,你究竟想做什麼?」季維揚冰冷的凝視著她。
陸安琪停止了笑,晃動了下手中的手術刀,利刃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目的白光。「維揚,你沒听清我說的話嗎?我要魏展顏的命,連同她肚子里的孽種,都要一起死。」
「她死了,你等著陪葬吧。」季維揚的聲音陰冷,如同來自地獄的撒旦,與陸安琪記憶之中那個與她溫柔纏綿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
此時此刻,她終于明白了,有些人,早已遠離,有些愛,早已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