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為醫護人員,展顏與杜小莫自然是認得的,那是女人.流產後的胎盤,換句話說,瓶中承裝的是尚未成型的胎兒尸體。愛睍蓴璩
「趕快將那東西丟掉。」杜小莫急切的喊道。
然而,她話音未落,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劃破了漆黑的夜色。展顏雙手抱頭,痛苦的緊閉著雙眼,「啊……」
「展顏,別怕,那不是小顏,那不是你的孩子。」杜小莫手足無措的將她擁入懷中,不停的安慰著,然而,展顏的身體縮成一團,劇烈的顫抖著。
那當然不是展顏的孩子,流產手術之後,那些東西就已經被處理掉了。只是,究竟是誰這麼喪心病狂,在這種時候送來這東西刺激展顏輅。
這顯然是惡意的惡作劇,高宇軒快速的將東西拿起,推門追了出去,可是他站在醫院大門口,四周一片寂靜,根本沒有快遞車的半點影子。
那夜之後,展顏整個人都崩潰了,精神時常恍惚。在杜小莫和高宇軒的努力下,展顏雖然肯開口說話,但大部分時間都處于游神狀態,經常所問非所答。
醫生說,人在受了巨大刺激之後,會出現一些精神異常,有些人意志力堅定,很快就會好起來,但有些人從此一蹶不振,最終走向衰亡。而展顏的結局會是如何,沒有人知道孥。
杜小莫試圖去聯系季維揚,同樣求助無門。她每天都將季維揚罵上成百上千次,展顏出了這麼大的事,而那個所謂的丈夫卻在國外逍遙,說不定懷中還抱著金發碧眼的德國美女。
日子一天天過去,展顏的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她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只能依靠輸液維持生命體征。人迅速的消瘦,瘦的不成樣子。
晨起,杜小莫煮了清淡的白粥,展顏從病床上爬起來,剛喝了兩口,又不停的干嘔,幾乎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小莫,我真的吃不下,你不要逼我,好不好?」展顏清澈的眸子已經干涸,連淚都沒有了。
杜小莫卻將瓷碗塞入她碗中,語氣強硬,「展顏,你還想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你不想吃,不想活,可你有沒有為別人想過?如果你死了,你爸爸怎麼辦?你忍心讓他白發人送黑人嗎?」
「別說了,小莫,別說了。」展顏痛苦的用雙手捂住耳朵。
杜小莫雙手按住她肩膀,絲毫不允許她逃避,「展顏,你還想頹廢到什麼時候?這些日子,高宇軒一直在為你爸二審的事奔走,而作為親生女兒的你,卻一直躲在自己的殼中不肯面對現實。展顏,孩子沒有了,我知道你很痛苦,可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你一定要堅強起來,你是你父親唯一的依靠了。」
展顏緊咬著唇,眸中閃過星星點點的淚光,她顫抖著拿起勺子,一口接著一口,快速的將粥吞了下去。
可是,米粥剛剛入月復,胃就不停的抽痛起來,她沖進洗漱間,慣性的將剛剛吃下的東西全部吐了出去。
水龍頭中的水嘩嘩的響著,沖走了池中的污穢物。展顏的身體緩緩滑落,癱軟的跌坐在瓷磚地面。她也想堅強一點,也想盡快的好起來,可是,她的胃根本不听她的,她什麼辦法都沒有。
「怎麼辦,維揚,我究竟該怎麼辦?為什麼……」為什麼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在我身邊。
展顏痛苦的呢喃,雙手捂住臉,淚珠透過指縫緩緩流淌下來。
「展顏,你怎麼了?」杜小莫沖進洗漱間,費力的將她從地上扶起,「沒關系,展顏,我們慢慢來。你先睡一會兒,一覺醒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展顏無力的躺倒在病床上,緊閉上雙眼,她真的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都回到原點,她的小顏還在她的肚子里,一天天慢慢的長大。
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睡夢中,都是小顏淒慘的哭聲,展顏不停的掙扎,卻無法從夢中蘇醒,原來無論醒著,還是睡著,她都無法從噩夢中解月兌。
……
魏景年的案子二審在即,沒想到,羅美娟會找到醫院來。
隔著病房的窗戶,她看到病床上的女孩身體蜷縮著,目光呆滯。不過短短數日,原本縴弱的身體幾乎可以用枯瘦如柴來形容,她就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朵,甚至能感覺到生命正在她身體中一點點流逝。
羅美娟象征性的敲了幾下房門,然後推門而入。
展顏遲疑的轉頭,見到她時,眼眸中閃過片刻錯愕之色,很快恢復了淡漠。
「沒想到您會來。」展顏平靜開口,指尖隨意將凌亂的發絲抿在耳後。她身上穿著寬松的病服,整個人看起來更瘦弱,但那雙黑葡萄一樣的眸子,卻閃動著晶亮的光澤,好似剛剛那一刻的呆滯,只是羅美娟的幻覺,從未存在。
羅美娟打扮的十分得體,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听說你小產了?倒是可惜了。」
展顏唇角笑意微冷,淡漠的回道,「您來這里,不會只是替我惋惜的吧。」
展顏並未表現出友善,羅美娟自然也不必和她繼續客套,在她眼中,這個女孩是害死她妹妹的仇人,殺了她都不為過。
「事情弄到今天的地步,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你和維揚的婚姻是沒法再繼續了,我這里有一份離婚協議,你把字簽了吧。」羅美娟從皮包中取出一疊文件遞給展顏。
展顏幾乎連看都不看,就撕得粉碎。她簡直無法想象,羅家的人究竟是有多冷血。明知道她剛剛失去了孩子,下一刻就能拿著離婚協議逼她簽字。
「我魏展顏不是死纏爛打的人,離婚可以,讓季維揚來親自和我說,外人根本沒有資格。」她驕傲的揚著下巴,面對這個有權有勢的貴婦,眼眸中沒有一絲畏懼。
羅美娟微愣,她完全沒有想到,這樣看似縴弱的一個小女孩,身體中卻蘊藏著如此清傲的倔強。這不由得讓羅美娟對她生出幾分欣賞。
但羅美娟出身名門,在上流社會與官場也是模爬滾打了大半輩子,展顏在她面前,還是太稚女敕了些。羅美娟雙腿交疊著,下巴揚著,目光極為傲慢,「本來我是沒打算放過你們魏家的,但我這個人容易心軟,現在你弄成這個樣子,也的確是讓人心疼。」
展顏清冷的笑,按羅美娟的意思,她的報應已經足夠了吧!是啊,父親鋃鐺入獄,尚未成型的胎兒化成一團血水,最心愛的男人離她而去,所謂家破人亡大抵也不過如此了。
「我非常感謝顧夫人的同情,如果沒有別的事,顧夫人可以離開了,醫院不是什麼好地方,配不上您尊貴的身份。」展顏蒼白的容顏,平靜而冷淡,語氣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
羅美娟自然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她端莊的坐在那里,總有一種居高臨下之感,「展顏,你是聰明人,我也不繞彎子了。你也知道,你父親年歲不小,听說身體似乎也不是很好,十五年的牢獄之災,能不能活著出來可不好說。如果你肯和維揚離婚,二審的時候,我保證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但你若是冥頑不靈,十五年也可能會變成二十年,二十五年,這可都不好說。」
展顏清澈的眸子閃過譏諷的流光,「顧夫人是在威脅我嗎?」
羅美娟一笑,「不是威脅,是談判。」
展顏唇角蒼白的笑靨帶著幾分嘲弄,果然是生意人,任何事都可以搬到談判桌上來,包括感情。
「我想,應該不僅僅是離婚這麼簡單吧?」展顏目光灼灼,空洞之中蘊藏著精明。季維揚棄她而去,他們的婚姻就已經名存實亡了,而羅美娟卻親自找上.門,並開出條件讓她離婚,想必其中還有隱情。
「你的確有些小聰明。」羅美娟絲毫不吝嗇與稱贊,「我要求你放棄所有的財產,淨身出戶。」
羅美惠死後,羅美娟在整理妹妹遺產的時候發現多年以前,羅美惠名下的資產就已經全部過戶給了季維揚,而如今,那些資產竟然在魏展顏名下。一番調查後才發現,他們注冊結婚的時候,季維揚竟然將所有的財產都過繼給了展顏,那筆龐大的資產足夠躋身福布斯排行榜。真不知這個女人究竟給維揚灌了什麼迷湯。
不過,她想將那筆錢從季家帶走,簡直是天方夜譚。
展顏听完她所謂的條件,唇角笑靨更諷刺了,原來,繞來繞去,還是為了錢,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東西,展顏不明白為何他們會將它看的如此重,難道這就是生意人的本性嗎。
「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
「當然可以。」羅美娟笑著回道,「只不過二審在即,你能等,你父親只怕等不了。」
羅美娟的話徹底將展顏激怒了,面前這位看似高貴優雅的貴婦人,她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才會如此冷血無情。一個女人視如生命的婚姻,她就在輕描淡寫間脅迫她放棄,甚至連考慮的時間都吝嗇于給她。
「顧夫人,你有真心的愛過一個人嗎?」展顏聲音薄冷,帶著微微的顫抖。但話一出口,她便覺得自己有些幼稚可笑。像羅美娟這樣的人,擁有高貴的出身,她們總是高高在上,冷眼俯瞰世間眾生的悲苦,卻永遠的無動于衷。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擁有愛。
「如果您懂得愛,就應該知道,對于一個女人來說,要放棄她用全部生命深愛著的男人,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而你連一絲喘息的余地都不肯給我,您不覺得這樣有些殘忍嗎?」
羅美娟微愣,她沒想到展顏會對她說這些,作為女人,她的確同情展顏的遭遇,若不是因為美惠的死,她或許會喜歡上這個柔弱卻堅定的女孩。她若有似無的輕嘆一聲,依舊維持著高高在上的尊貴優雅,「好,我可以給你時間,希望二審之前,你可以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
羅美娟說完,拎起皮包,起身準備離開,而展顏平靜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我懷孕流產的事,不希望維揚知道。」她眸中閃動著盈盈的淚光。得到過,也失去了,這樣的感覺真的很痛,她不希望季維揚將她的痛重新經歷。
羅美娟有短暫的沉默,然後點了點頭,「好,我知道。」
……
清清冷冷的病房內,只留下展顏一人,她癱軟的坐在窗前,茫然的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用力推開窗欞,冷風順從窗口灌入,揚起她細軟的發絲。展顏將手伸出窗外,微涼的雨絲落在掌心間,涼意瞬間沁入心肺。
「展顏,你怎麼坐在窗前吹冷風,你不要自己的身體了是不是。」杜小莫推門而入,略微惱火的關緊窗子。
「我沒事。」展顏溫笑,「小莫,我有些餓了,你買些粥給我好不好?」
「你想吃東西?」杜小莫喜出望外,「展顏,太好了,你終于肯堅強起來。」
展顏含笑的眸子染了一抹滄桑。這些日子,她獨自沉浸了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的確太自私了。她不僅是小顏的母親,她還是父親的女兒。她的孩子沒有了,她無法做一個好媽媽,但是,她還能做一個孝順的女兒,她要盡快讓自己好起來,她的父親需要她。
杜小莫買了溫熱清淡的粥給她,可是,她剛喝了兩口,還是慣性的吐出去。展顏緊咬著牙關,吐了再吃,吃了再吐,如此反復,吐的整個人都要虛月兌了。
杜小莫實在看不下去,哭著求她停下來。「展顏,別再折磨你自己了,我們慢慢來,還是先讓醫生注射葡萄糖給你吧。」杜小莫說罷就要離開,卻被展顏扯住了衣角。
「不要,長期注射葡萄糖也會形成依賴。小莫,再去買些吃的給我,我一定能撐下去。」
杜小莫哭著又買了些粥和蛋花湯給她,展顏總算勉強吃下了一些,之後便渾渾噩噩的睡下了。另一面,季維揚乘坐的航班,在經過十五個小時漫長飛行後,在S市國際機場降落。季維揚來不及倒時差,直接讓唐楓開車去了公司。
他離開了這麼長時間,公司雖然按部就班的正常運行著,但仍堆了許多急需處理的重要文件。
季維揚是典型的事業狂,工作起來的時候可以忘記一切。他回到公司後,第一件事是召開高管會議,之後去了幾個工廠和工地勘察施工進度,等從工地離開,已近深夜。
他開車回了山頂別墅,推開.房門,等待他的是一室清冷。看得出,展顏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過家了。
高大的身體陷入真皮沙發之中,他輕咳幾聲,單手撐著額頭,深邃的目光隨意的散落。雖然人在國外,但通過網絡媒介,他一直關注著魏景年的案子,一審判決有期徒刑十五年,這和他預料中的所差無幾。羅家既然動手,就一定會將人直接踩到谷底,永無翻身的機會。
魏景年狼狽入獄,展顏一定很難過吧,也不知道她最近過的如何,明天,明天一定要抽出時間去找她。他要告訴她,他真的……很想她。
翌日,季維揚早早的結束了工作,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去找展顏,陸安琪那邊又出了狀況。
保姆阿姨陪安琪逛街的時候,與人發生了摩擦,陸安琪病發,失控之下傷到了人,對方報了警,警察將安琪帶入了警察局中。
季維揚匆匆趕去的時候,陸曼芸正坐在警局的休息室中抹眼淚。
「伯母,究竟怎麼回事?」
「在超市中購物的時候,安琪和人發生了口角,對方似乎說了些什麼話刺激到了安琪,她突然病發,錯手打傷了人,現在對方不依不饒,一定要起訴安琪故意傷人,我提出私聊,賠償金也給到十萬,可對方就是不肯答應。」陸曼芸焦慮的回道,錢擺不平的事,往往才是最難辦的事。
「伯母,您先別急,交給我就好。」季維揚說完,轉身向局長辦公室走去。
在S市,沒有人敢不給季三少三分薄面,局長當即同意他將陸安琪保釋,並且,封鎖了一切消息,陸安琪必定是知名鋼琴家,事情若是傳揚出去,有損她的名聲。
安琪也受到了驚嚇,神情呆滯,目光渙散,雙手緊抓著季維揚的手臂,一刻也不肯放手。
「維揚,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別怕,安琪,我不會離開你的。」季維揚將她抱到臥室的床上,並細心的為她蓋上了被子。
陸安琪一直抱著他,頭靠在他肩膀,眸中有淚光盈盈閃動。
季維揚一手輕擁著她,另一只手撥通了唐楓的電.話,「幫我查一個人……嗯,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
掛斷電.話之後,季維揚為安琪倒了杯溫水,喂她吃藥。服藥後,安琪不安的情緒明顯好轉了些,卻依舊黏著他不放。
「維揚,我想你,你想我了沒有?」安琪枕在他結實的胸膛中,睫毛輕輕的閃動著。
「嗯。」季維揚敷衍的應了聲。
陸安琪唇角揚起了笑,揚起下巴在他英俊的側臉上偷了一吻,季維揚劍眉冷挑,有幾分窘態,而安琪卻嘻嘻的笑了起來。「親一下而已,以前我們可做過比這更親密的事。」
季維揚目光清冷,俊容嚴肅,「安琪,我是有妻子的人。」
陸安琪的笑容僵硬在唇角,紅唇嘟起,有幾分委屈,眸中盈盈的浮起淚光。「維揚。」她低喚了聲,突然伸開雙臂纏上他腰身,淚落在他胸膛。
「維揚,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但我的心從不曾改變,我依然深愛著你。」安琪一張小臉整個埋入他心口,臉頰在他襯衫上來回的磨蹭。
季維揚眸色微沉,不著痕跡的將她推出懷抱,但下一刻,她柔軟的身子又纏了上來,如此反復幾次,季維揚不耐煩了,便任由她抱著。
「維揚,我一直都沒有從我們的過去中走出來,我總是夢到我們的學校,夢到我們並肩坐著的長椅,夢到我們的名字刻在椅背上,緊緊的挨在一起……」
「安琪,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季維揚溫聲打斷她的話,學校經過幾次的改造重建,那些老舊的木椅早已經被淘汰,就好像他們的愛情,時過境遷。
安琪哭泣著搖頭,「不,沒有過去,那些過往已經深深的刻在了我心上,還有,還有我們的孩子……」她微揚起下巴,楚楚可憐的凝望著他,哽咽道,「維揚,如果沒有魏展顏,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嗎?」
季維揚深邃如海洋的墨眸中掀起淡淡愧疚的波瀾,對于陸安琪,他的確虧欠她太多,當年,她流落他鄉,又慘遭喪子之痛,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沒有在她身邊。如果,他的生命中從未出現過展顏,即便不愛,他也會對她負責,畢竟,季維揚是有擔當的男人。
「會的。」他輕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