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手機震動聲打破了他的沉思,季維揚冷掃了眼顯示屏,然後不耐的蹙眉,直接關機。愛睍蓴璩
一直以來,因為愧疚,他對陸安琪幾乎無微不至,可是,愧疚終究不是愛,繼續糾纏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他發動引擎,打算開車離開,而車身卻在此時猛然一震,竟然被人追了尾。
季維揚推門下車,發現是衛生局吳局長的奧迪車。吳局長一見撞得是季維揚,頓時傻眼了,連忙鞠躬道歉,「季總?對不住對不住,雪天輪胎打滑,司機沒剎住閘。」
季維揚淡掃了眼車尾,多了道劃痕,倒也沒什麼大礙。「天氣不好,讓你司機小心些,安全第一。」季維揚淡漠的回了句於。
「是,是。」吳局長連連點頭,又問,「季總是來送太太上班的?季總和太太可真恩愛啊。」
季維揚墨眸低斂著,沉默以對,但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而吳局長哪里知道其中原委,繼續逢迎道,「今兒周五,局里沒什麼工作,要不讓季太休息一天,正好陪季總去修車,費用局里全報。址」
季維揚漠然一笑,「不必那麼麻煩,讓秘書送去4S店就行,讓展顏好好工作吧。」他說罷,推門上車,發動引擎,墨綠色路虎車入箭一般離弦而去。
天知道他有多麼想見到她,可展顏見到他,只會更難過,她難過了,他會比她更傷心。倒不如遠遠的看一眼,哪怕飲鴆止渴也好。
此時,季維揚恨極了這種想見不能見,相愛不能愛的感覺,而他,卻完全的無能為力。
*
沒有了季維揚的日子,展顏的生活過的十分平靜,每天上班、下班,下班後偶爾和同志一起吃飯聊天,展顏發現,在不涉及利益的時候,這些人都是可以和平相處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在網絡上看到了一本網絡小說,隨手翻看了幾眼,關于盜墓,她倒是不太感興趣。後來有一天她到書店去查資料,突然發現那本網絡小說擺放在書店暢銷書架上,最顯眼的位置。
展顏頓住腳步,似乎由此得到了啟發。將知識傳輸的途徑並不僅限于紙質出版。回去之後,展顏花了些錢,注冊了一個小網站,將董教授的手稿重新整理,並一點點輸入電腦中,發布到網絡上,似乎反響還不錯,得到了一些專業人士的關注。並且,不久之後,便有出版社主動聯系展顏商談出版問題。關于稿酬的問題,展顏並不關注,她只提出了兩個條件,第一,希望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出版上市,第二,作者沿用董教授的名字。
周末,展顏和杜小莫約在餐廳吃飯。展顏先到,點了杯柳丁汁,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車來車往,人群庸庸碌碌。然後,她看到杜小莫從一輛軍車中走下來,車子很快離開,以至于展顏並未看清車內男人的臉,只是光憑牌照,就看得出男人的地位不凡。
杜小莫姍姍來遲,口中不斷的抱怨著下班高峰期的交通堵塞。
展顏淡不可聞的一笑,「軍車也堵?」
杜小莫臉色變了幾分,尷尬的瞥了眼窗外,「你,你都看到了?」
展顏輕握著手中的透明玻璃杯,蒼白淡漠的容顏,並沒有過多的情緒,「你和宇軒哥分手了?」
杜小莫悶悶的回了聲,「嗯,早結束了,好聚好散,我們本來就不太合適。」
從最初的開始,她就知道高宇軒心中放不下展顏,何況,她那樣的家庭,那麼尷尬的身份,需要的是一個可以為她撐腰,能讓她在家人面前掙足面子的男人,至于愛或不愛,並不重要。愛情本身就是一件昂貴的奢侈品,有自然是好,沒有同樣也能活。
「行了行了,別說我了,還是說說你和季維揚吧。」杜小莫一擺手,明顯不願多提及軍車中的男人。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展顏眸光微動,神情越發蒼白。
杜小莫點了杯咖啡,放了很多女乃精,銀勺在瓷杯中不停的攪動。「真不打算和他復合了?听說他最近過的不太好,把自己弄得跟掙錢機器一樣,繼續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得過勞而死。」
杜小莫一邊說著,一邊暗自打量著展顏的反應,卻只見她目光淡落的看向窗外,依舊無波無瀾。杜小莫嘆了聲,繼續說道,「季維揚過去雖然混蛋了點兒,但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的,人這一輩子能愛到轟轟烈烈的也就這麼一次,錯過了,也挺可惜的。沒想過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展顏唇角微微的揚著,笑靨都是極淡的,也辨不出是苦是甜。「不知道。」她狀似敷衍的回了句。其實,她是真的不知道,分開的這段時間,只要一想到季維揚,她的心還是會亂會痛,她知道想要將他徹底從腦海中抹掉,這輩子只怕都做不到,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
每一次,爭吵、傷害、復合,都成為了他們之間既定的相處模式,那些以愛為名的傷害,展顏真的受夠了,她不想繼續重蹈覆轍。「對了,董老師的書要出版了。」展顏轉移了話題,將出版社發來的樣冊遞給杜小莫看。
杜小莫隨手翻看了幾頁,臉上還帶著些許的不可置信,沒想到展顏真的將書出版了。「不錯啊,還真讓你辦到了,正好可以拿著這個去參加董老師的葬禮了。」
「什麼?」展顏震驚的瞪大了明眸。
「有什麼好吃驚的,她不是早就病入膏肓了嗎。」杜小莫不咸不淡的繼續說著,「不過,我總算明白,她為什麼要將這些手稿交給你了。」
展顏不語,微愕的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卻只見杜小莫有些嘲弄的輕哼了聲,「董老師咽氣的時候,她那兩個兒子一滴眼淚都沒掉,還盤算著辦葬禮能收多少份子錢。他們眼里只有錢,那些手稿要是交給他們,準被當做廢紙丟了。」
展顏輕咬著吸管,笑而不語,目光仍是淡淡的。杜小莫又瞥了眼樣冊封面,落款處只有董教授一個人的名字。她又是哼笑,這樣的事也只有展顏做得出來,若喚作別人,這書的作者只怕早就換人了。董教授看重的便是這一點,所以,她將手稿交給展顏,與其說是信任,倒不如說是利用更貼切一些。
董教授葬禮那天,展顏和杜小莫都出席了,果然見到董教授的兩個兒子在用計數器算份子錢,眼珠子幾乎都要掉到紅色鈔票上了。
展顏無奈的搖頭,然後來到逝者的遺像前,三鞠躬後,將那本出版樣冊放在了遺像前面。她想,信任也好,利用也罷,只要這本書對醫學有助益,能讓更多的小生命順利的來到這個世界上,那麼,她付出的一切,便都值得。
展顏從葬禮上回來,已經是傍晚,而唐楓的jeep車早已在公寓樓下等候多時。他高大的身體靠在車身上,一臉頹廢,猛吸著煙。
「唐楓?」展顏揉了揉眼楮,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而唐楓看到她,二話不說,扯過她直接塞進了車里,一腳油門,車子揚長而去。
「唐楓,你做什麼?你要帶我去哪兒?」展顏不滿的反抗。
唐楓的臉色差到極點,一拳重重的砸在方向盤上,車子發出刺耳的鳴笛聲,「魏展顏,你究竟還想將維揚折磨成什麼樣子才肯罷手?還是,他死了你才甘心?」
展顏瞪大了眸子,眸中的情緒十分復雜。「唐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唐楓幾乎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
唐楓將車開到海濱,然後帶她走上其中一艘豪華游輪,游輪依舊奢華的不像話,出出入入的都是衣著光鮮的有錢人。
唐楓將她帶到船艙中的監控室,室內懸掛著無數台液晶顯示器,里面監控著船艙內的每一個角落,展顏終于看懂了,這是一艘賭船,不同的船艙中是不同的賭博項目,有牌九,也有麻將,紙牌,最激烈的是搏擊,那幾乎是賭命的游戲。
「唐楓,你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展顏冷著臉色詢問。她對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並不感興趣。
唐楓也不理她,拿起遙控器,點了幾下,然後,所有的液晶顯示器都轉換成了同一個畫面——搏擊場中,兩個男人廝打在一起,與電視上的表演,或者作秀不同,兩個男人赤手空拳,卻招招狠絕,完全的想要置對方于死地,這樣的對決,像極了動物世界中的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展顏盯著畫面,震驚的瞪大了眸子,手掌握住唇,全然的不可置信。搏擊場中,雖然兩個男人都罩著面罩,可她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季維揚,此刻,他看起來已經十分的疲憊虛弱,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
「他在做什麼?快停下來,你快去讓他停下來。」展顏失控的抓住唐楓手臂。
而唐楓冷笑一聲,不耐的推開她,「只要比賽開始,就不能停下來,這就是搏擊場的規矩。直到其中一人被打倒在地,再也起不來為止。」
畫面中季維揚被打倒在地,卻仍然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白色的搏擊服上染著大片鮮紅的血色,觸目驚心。展顏眼見逐漸被淚水模糊,她手背用力抹掉淚痕,聲音微微發顫,「他在哪兒?帶我去找他。」
唐楓哼笑著,聳肩。「你現在去了也沒用,沒有人能破壞規矩,季維揚也不例外。」他說罷,從酒櫃中取出一瓶82年的拉菲,注入高腳杯中,遞給展顏,卻被她冰冷的推開。唐楓也不以為意,端起高腳杯自顧飲著。
「出院以後他就沒有過一天安生的日子,剛開始是沒日沒夜的拼命工作,前兩天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開始酗酒,搏擊,每晚三場,直到被打得遍體鱗傷,爬不起來為止。季老爺子要是知道這件事,準被他氣的心髒病發。」
展顏雖然極度隱忍,卻還是止不住落淚。她心知肚明,季維揚弄成這樣和她有月兌不開的關系。她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那些真相,本該跟隨著小顏的死一起被埋葬的,如今被揭開,只會更傷人而已。
唐楓飲了一杯酒,將空掉的高腳杯放在桌面上,「展顏,我知道你為維揚受了很多苦,但維揚為你而承受的,一點也不比你少,當初季伯母死後,維揚不顧一切的為你月兌罪,幾乎成了季家的罪人,後來雖然出了國,可他在國外過得是醉生夢死的日子,整日的酗酒,最後胃穿孔入院,差點兒連命都丟了。即便當初陸安琪拋棄他的時候,我也不曾見過維揚那麼難過。」
展顏僵硬的站在原地,唇片緊咬著,幾乎要滴出血來。「他和陸安琪,究竟是怎麼回事?」
曾經,她不肯听季維揚的解釋,如今,她終于鼓足了勇氣,想要去面對季維揚的過去。是啊,誰還能沒有過去呢,在遇見她之前,他遇見過,愛上過別的女人,可是,那些早已成為了過去,一直以來,都是她揪著不放而已。
唐楓又斟了杯酒,猛灌了兩口後,才逐漸陷入回憶。「他們曾經在一起讀書,那時候,陸安琪是校花,又漂亮又驕傲,維揚當時年少輕狂,兩個人很快走在了一起。維揚和我不一樣,他對待感情很認真,兩人正式交往之後,他就將安琪領回了家,卻沒想到,季伯母極力反對。維揚雖然是孝子,但十分有主見,他當時是打定了主意要和陸安琪在一起。只是,連他也沒想到,季伯母會私自去找陸安琪,並逼著他們分手。那時候陸安琪已經懷了維揚的孩子,為了保住孩子,陸安琪和維揚提出了分手,並和另一個男人遠渡重洋。」
展顏靜靜的听著,十指緊緊的交疊在一處,身體中的某個位置,正在隱隱的作痛。
唐楓又飲了口酒,繼續說道,「陸安琪離開之後,維揚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整整四年,他一直等到心灰意冷。然後,他遇見了你,在你外婆的葬禮上,如果不是季老爺子突然辭世,維揚忙著接手季氏集團,你早就是維揚的女人了,也不會有你和高宇軒交往的三年。後來,維揚為了娶你的確用了些手段,但他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你一直不知道吧,婚前,他就將所有財產都過繼在你名下,所以,他姨媽逼你離婚的時候才會迫不及待的讓你放棄所有財產,否則,維揚將一無所有。」展顏蒼白的薄唇顫動幾下,震驚的發不出一點聲音,她從來沒想過,在所有事情的背後,隱藏著這樣一個真相。那麼,當初她質問季氏集團15%股份的事時,他一定很傷心吧,他將所擁有的一切都給了她,而她卻沒有給他信任。
是啊,信任,那恰恰是他們之間最缺乏的東西。
唐楓淡掃了她一眼,再次將斟滿酒的高腳杯遞到她面前,「要喝一杯嗎?」酒是一種極好的東西,酒精可以麻痹疼痛,讓人暫時忘記痛苦與憂愁。
展顏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奪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烈酒入喉,嗆得她不停的咳。待咳聲停止,唐楓才繼續說道,「誰也沒有想到,即便是維揚也沒有。就在你們結婚的當天,陸安琪突然回來了,她哭著告訴維揚,當初季伯母是如何逼她離開,還有,她在國外是如何被人欺騙,孩子流產了,並且再也無法懷孕,她患上重度抑郁,精神時好時壞。你應該了解維揚的,他那個人,有責任,有擔當,他沒辦法丟下陸安琪和你過幸福日子,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照顧著陸安琪,不過,也僅僅是照顧而已。像他這樣的男人,不可能同時愛著兩個女人,他對陸安琪,不是愛,僅剩責任而已。」
展顏僵直原地,容顏蒼白如雪,透著一絲淡淡的淒涼,她的目光渙散的盯著前方的液晶顯示器,而畫面中,血腥與搏斗依舊在繼續,季維揚撐著最後一絲氣力從地上爬起,出其不意的給了對方致命的一擊,贏得了最後的勝利。那些將賭注壓在他身上的人,一陣的歡呼雀躍。
那場賭博游戲終于結束了,唐楓淡漠的點燃一根煙,深吸幾口,吞吐著白色的煙霧。「搏擊場在右手邊三號廳。」
他話音未落,展顏已經不顧一切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