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莫,展顏昏迷了,究竟怎麼回事?你們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一听展顏昏迷,杜小莫也慌了,哪里還顧得上回答他,忙說道,「你快將她送到醫院來,我馬上安排醫生,沒事的,展顏一定會沒事的……」
電.話並未掛斷,而那端卻傳來了杜小莫隱隱的哭聲,看來,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愛睍蓴璩
季維揚將展顏抱回醫院,趙副院長吩咐護士直接將她推入搶救室中。
展顏躺在移動床上,肌膚蒼白的幾近透明,烏黑的發絲垂落著,沒有一絲生氣,像極了失去生命的布偶櫟。
季維揚緊握著她沒有溫度的手,直到搶救室的門口,才被迫分開。而那道凝重深邃的目光卻一直追隨著她,最終,被緊閉的房門阻擋。
杜小莫蹲在地上,嗚嗚的哭個不停,陸如萍也趕過來了,焦急的在搶救室門口來回的踱步。而季維揚高大的身體靠在雪白的牆壁上,他點燃了一根煙,深吸兩口,吐出的煙霧卻極少。「到底怎麼回事?」
出口的聲音冷的沒有半點溫度,蹲在地上的杜小莫身子一僵,而一旁的陸如萍也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兩人面面相覷,卻皆不出聲附。
季維揚也不急,冷笑一聲,將一截長長的煙蒂狠狠的踩滅在地。他冷笑一聲,目光在杜小莫與陸如萍身上掃過,「現在還不肯說實話,你們以為,事到如今還能瞞得住什麼。」
杜小莫低垂著頭,依舊不語。而陸如萍沉重的嘆息一聲,終于哽咽著開口,「隱瞞你是展顏的意思,她和陸安琪不一樣,她不會因為生病就去博取你的同情和憐憫,她也不想拖累你,更不希望你因此而難過。」
季維揚墨眸深斂著,周身依舊散發著冷冷的氣場,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只是沉默半響後,他問道,「顏顏,是什麼病?」
他的神情是那麼的平靜,然而,聲音卻在微微的發顫著。
陸如萍抿著蒼白的唇,眼眶微紅,哽咽著說道,「心肌壞死,除非換心,否則,她活不過兩個月了。」
陸如萍的話就好像劍一樣扎在他心上,他沉痛的閉了閉眼,唇角含著一抹自嘲的笑。這些日子以來,他簡直無法想象,展顏是如何在他面前強顏歡笑的。難怪那一夜,她說什麼都不讓他走,難怪看一場老舊的電影,所有人都在笑,而她卻在哭,她甚至在床上變得那麼主動……她做了那麼多反常的事,而他卻遲鈍的沒有察覺。
「兩個月。」低啞的聲音在他喉嚨中顫動著,兩個月,真短。可是,至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就算翻遍國內,他也要給展顏找到一顆心髒。
展顏是不會死的,沒有他的允許,她怎麼敢死!
……
展顏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病房內是死一般的沉寂,入眼處皆是純白,淡淡的消毒水味兒刺激著鼻腔。她茫然的目光掃過屋內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停留在窗前,熹微的陽光透過紗簾傾瀉而入,落在矗立在窗前的高大身影上,暈開一片溫暖的金黃。
展顏掙扎著,試圖想要坐起來,胸口卻猛然一震刺痛,她重新跌回床上,痛的低呼一聲。「呃~」
季維揚聞聲轉身,三兩步來到病床前,擔憂的詢問,「怎麼了?」
展顏也不出聲,靜靜的看著他,唇角緩緩的溢開笑容,淡淡的搖頭,「沒事。我,睡了很久嗎?」
季維揚在病床旁坐下來,牽起她的小手貼在側臉,「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小懶豬。」
展顏抿著唇,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與他彼此凝望。兩個人都絕口不提她生病的事,就好像,那只是一場虛幻的噩夢而已。
「外面下雪了,很美,顏顏,你要不要看?」半響後,季維揚溫潤的開口。
展顏淡淡的搖了搖頭,低聲嘀咕了句,「外面太冷了。」其實,她是痛的沒有力氣下床了,無論是說話,眨眼,甚至呼吸,胸口都會痛的厲害,剜心一般的痛,為了不讓他看出來,卻只能強忍著。
「好,等過幾天,天氣暖和些,我們在出去。」季維揚的手掌寵溺的揉了下她的發絲,「S市的冬天太冷了,以後我們每年去海南過冬。」
展顏眨著一雙清澈的眸子,笑著道,「就像候鳥一樣?」
「嗯。」季維揚唇角揚笑,極力的掩去苦澀。他的鼻尖輕貼著她的,溫和的詢問,「餓嗎?」
「嗯,想吃蟹黃粥,‘佟記粥鋪’的。」
「好,我去買給你。」季維揚不由分說的起身穿上外套。「乖,我很快就回來。」
展顏溫笑著,目送他離開,然而,在病房門合起的剎那,臉上的神情瞬間改變。原本漂亮的臉蛋因為疼痛而扭曲,她痛得不停的掙扎,艱難的伸手按下了頭頂的紅色按鈕。
醫生和護士很快趕到了,杜小莫也跟著走進來。
「怎麼回事?」杜小莫手足無措的站在病床忙,看著醫生和護士不停的忙忙碌碌,淚水模糊了雙眼,她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展顏痛苦的呻.吟聲卻是那樣的清晰,讓人根本不忍心繼續听下去。
隨著病情的加重,鎮定劑已經逐漸的失去了效用,展顏只能靠意志硬撐著。她雙手緊抓著雪白的被單,臉色慘白如紙,淚順著眼角不停的劃落,身上白色的病人服,早已被冷汗浸透了。
「展顏,展顏!」杜小莫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哭的比她還厲害。
展顏吃力的伸出手臂,去擦拭杜小莫臉上的淚,可是,卻怎麼都擦不干淨一樣。「別哭,還好,我還能感覺到疼痛,至少,證明我還活著。」
展顏的話,讓人越發的心疼了。杜小莫低垂著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剛剛,醫生對她說,這種病到後期,會痛不欲生,很多人因為挨不過疼痛而有輕生的念頭。鎮定劑對展顏來說會逐漸失去效用,迫不得已時,醫院也會給病人注射杜冷丁來緩解疼痛。那種藥副作用很大,但對于瀕臨死亡的人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我的病,維揚,他是不是都知道了?」展顏有些吃力的問道。杜小莫點了點頭,「你暈倒在他懷里,是他親自送你來醫院的,怎麼還瞞得住呢。」
展顏緊咬著唇,明眸掙得很大,大顆的淚珠順著眼角劃落下來。她覺得心里很苦,如果他一輩子都不知道,該有多好啊,她一點也不想他為她而難過。
「啊!」來不及繼續去想,劇烈的疼痛幾乎讓她無法思考,展顏的身體縮在被子里,痛的蜷縮成一團。
「醫生,她很痛,她看起來很痛苦,你快想想辦法啊?」杜小莫急的不停落淚,扯住值班醫生不放。
醫生卻束手無策,只能無奈的搖頭。屋內亂作一團,而正是此時,病房的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
季維揚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啪的一聲,手中的食盒墜落在地。「顏顏!」他大步來到病床旁,心疼的將展顏擁在懷中。
「怎麼回事?你們對她做什麼了?我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季維揚雙眼血紅,對屋內眾人怒吼著。
而他這麼一吼,杜小莫的脾氣也燃起來了,反口便道,「季維揚,你真的懂她嗎?展顏就是被疼醒的,為了不讓你擔心,她強忍著痛將你支開……季維揚,你根本就不配愛她。」
季維揚將展顏緊擁在懷中,微眯的墨眸濕漉一片。溫熱的指尖輕輕的撥開她額前被汗水浸透的碎發,他深深的看著她,眸中藏著不盡的痛。「顏顏,是不是很痛?如果痛,就哭出來。」
展顏將頭枕在他胸膛,沒有哭、也沒有喊叫,反而看著他溫柔的笑。她冰涼的手掌輕輕的撫模上他英俊的側臉,薄唇輕顫,發出微弱的聲音,「別擔心,其實,不怎麼痛的,只是,一點點,一點點疼而已,很快就好了。」
季維揚重重的點頭,將臉埋入她肩窩,肩膀微弱的聳動著。他明明知道她在說謊的,可是,她的謊言卻那麼讓人心疼。
杜小莫用手掌緊捂住唇,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她跟在醫生和護士身後,一起離開了病房,將這個小小的天地,留給季維揚和展顏兩個人。
展顏柔軟的雙臂虛弱的纏在他頸項,一直揚著下巴對他笑,可是,那樣蒼白的笑靨,卻讓季維揚有種落淚的沖動,他很想大聲的警告她︰不要笑,不要再笑了,因為,我會更心疼你。
「維揚,你唱歌給我听吧,你唱歌給我,我就不痛了。」展顏窩在他懷中,聲音都是蒼白的。
「嗯。」季維揚沉重的點頭,低啞的嗓音哼唱起來,「撥開天空的烏雲,像藍絲絨一樣美麗,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我想你,身不由己,每個念頭有新的夢境,但願你沒忘記,我永遠保護你,不管風雨的打擊,全心全意……」
季維揚聲音微顫,唱得斷斷續續,基本都不怎麼在調子上,懷中的展顏一直都很安靜,起初是唇角含笑,安靜的傾听,後來,未等季維揚唱完,她已經在他懷中昏厥了過去。
季維揚輕輕的將她放在病床上,並細心的為她掖好被角。然後,在她額頭上落下深深的一吻。
他坐在她身邊,牽著她的手,明知她已經听不到,卻還是聲音哽咽著,將歌唱完整,「我永遠保護你,不管風雨的打擊,全心全意。愛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你知道我只會用行動表示……」
他記得,讀書的時候,這首張信哲的《愛就一個字》非常流行,有些男聲甚至在操場上大聲的唱給心愛的女孩听。安琪曾經為此而纏了他幾次,他都沒有答應,那時,他本想在婚禮上唱給她听,可是,她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原來,上天注定,他們並不屬于彼此。
現在,他唱給展顏听,他唯一的女孩。
「顏顏,好好睡一覺,醒來之後,一切都會好的。」
季維揚將展顏交給了杜小莫與陸如萍照顧,而他披著夜色,去了海濱。
彼時,唐楓正在豪華游船的夜總會中和幾個新來的雛玩兒的正歡,季維揚推門而入,身上還夾雜著一股霜寒,他冷掃了眼奢靡的豪華包廂,冰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風月場所中的女人,最懂的就是察言觀色,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快速的逃出了房間。
唐楓懶散的從沙發上坐起,隨意的扒了扒凌亂的短發,笑嘻嘻的開口,「呦,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咱們季三少,小的明兒就去廢了他。」
季維揚沒有心情和他開玩笑,他在唐楓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抓住桌上的伏特加,仰頭大口的灌了下去,烈酒入月復,燒的食道火辣辣的。
唐楓一見情況不對,臉上的笑意也漸漸的收斂了,連翹著的二郎腿都放了下來,凝重的問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季維揚也不回答,沉寂的坐在沙發上吸煙,一根接著一根,包廂中很快被嗆人的煙霧籠罩。
「到底怎麼了?」唐楓有些沉不住氣了。
季維揚深冷的目光漸漸的落在他身上,兩指輕彈了下指尖煙蒂,「替我做三件事。」
「成啊。」唐楓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只是,他沒想到季維揚讓他辦的事,一件比一件更讓他為難。
「第一,從現在開始,你替我料理季氏的一切事物。」
「維揚,這……」唐楓剛要插口,卻被季維揚冷冷打斷。
「你听我說完。」他劍眉冷挑,依舊是那股不容人拒絕的霸氣,「第二,在兩個月內,季氏所有見不得光的聲音統統停掉,至于有多大的損失,我不在乎。」
唐楓不敢插話,可是,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
「第三,這周之內,讓公司所有的員工,都做一份體檢,體檢報告整理好,發到我郵箱。」
唐楓一直不吭聲,直到季維揚不在開口,他才問道,「理由呢?你讓我做這些,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季維揚端起桌上的高腳杯,又灌大半杯酒,然後,才艱難的說道,「展顏得了心肌壞死。」
只這一句,唐楓便明白了。讓他代為處理公司的一切,是因為季維揚要用所有的時間來陪護和照顧展顏,至于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他希望可以在展顏活著的時候,讓她看到一個干干淨淨的季氏,並且,季維揚一直都記得爺爺的話,報應不爽,他相信這一切都是報應,可是,為什麼要報應在展顏身上呢?如果上天要懲罰,沖著他來就好。
而讓公司所有的人檢查身體,是因為,季維揚要給展顏找一顆可以移植的心髒。季氏集團近十萬的員工,他就不相信無法給展顏找到一顆合適的心髒。
「你,真的想好了?」良久的沉默後,唐楓試探的問道,語氣從未有過的沉重。
第一個條件,無論是身為兄弟,還是身為他的左膀右臂,他都無從推月兌。第二個條件,他也勉強可以接受,畢竟,那也是季老爺子的心願。可是,第三個條件……季維揚做人做事一向都很有原則,人命是他從不會跨越的底線,而這次,他要為魏展顏破例嗎?!
季維揚沉默著,冷靜的掏出一根煙,點燃,深吸。
唐楓點了點頭,他看得出,季維揚主意已定。「好,我盡量安排,只是,這件事無須你動手,我會處理的讓你滿意。」
唐楓的意思,季維揚自然听得懂。他狠狠的將煙蒂熄滅在煙灰缸中,冷聲丟出一句,「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是兄弟就別說這種話。」唐楓不由得拔高了音量,語氣也強硬了幾分,「我十八那年就殺過人,反正殺一個和殺兩個也沒什麼區別。可你不一樣,維揚,你天生就和我不是一類人。」
十八歲時的唐楓和季維揚,絕對不是一路人,唐楓從小就混黑道,十八歲的時候帶著一群小混混在弄堂里面打架砍人,而季維揚十八歲的時候,還穿著牛仔褲和襯衫,在大學里讀書,一個小混混,一個高材生,天壤之別。若不是季老爺子偏要將季氏塞給季維揚,他或許這一輩子都和黑道沾不上邊兒。
「這次之後,我和你就沒什麼區別了。」季維揚清冷的一笑,然後,拎起外套,推門離開。
唐楓靜坐在沙發上,一邊喝酒,一邊苦笑。
魏展顏那個女人,最終還是毀了季維揚,並且,毀了個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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