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結束,醫生交代了些注意事項,便離開。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向陽凝視著海燕蒼白的臉色,深邃瞳仁閃耀著復雜的光芒,面上表情十分精彩,最多的還是喜悅,小宇站在床邊,小臉很茫然,安嫂心酸的直落淚。
半響後,向陽看著小宇說道︰「小宇,媽媽生病了,大伯要照顧媽媽,今天讓安女乃女乃給你洗澡,然後小宇自己一個人睡覺,可以做到嗎?」
小宇表情很糾結,秀氣的眉峰微擰,晶亮的大眼看看他媽媽,又看看向陽,他想在這里看著媽媽,但大伯又叫他去睡覺,看著向陽嚴肅又不容置疑的表情,小宇垂下頭,低低的回答。「小宇可以做到。」
「但是大伯,爹地還沒回來?」小宇想了想,看著向陽深不可測的眼眸,勇敢的問出自己心里的疑問。
安嫂倒吸一口氣,從剛剛的震驚消息中回神,看著小宇純真無邪的小臉,安嫂眼淚掉的更凶了,卻透過淚眼朦朧的眼眸看了向陽一眼,大家都在沉痛中,大少爺的痛不比她們少,面對孩子提出的問題,大少爺該怎麼回答。
對向陽,安嫂也是心疼他的,向陽因為是向家的長子,向氏的重擔落在他身上,從小就內斂穩重的他,早就練就了喜怒不形于色,幾乎都成了沒有表情的冰冷機器,他不像二少爺和三少爺那樣活著肆意瀟灑。
向陽眉心沉了沉,看著孩子黑葡萄似的眼眸,靜默半響,向陽緩緩開口。
「小宇,爹地不會再回來了,他永遠的離開了我們。」向陽沉痛的說,他特意將永遠兩個字加重音,與其說慌來騙孩子,不如跟孩子說實話,說實話雖然殘忍了些,但比編造謊言來騙孩子要好太多了。
小宇本就是個懂事的孩子,他遲早會明白,也遲早要面對,早說晚說並沒什麼區別。
听到向陽的話,安嫂忘記了流淚,眼眸瞪的大大,看著小宇的反應,她怎麼都沒想到,大少爺會直接和小少爺說實話,要知道,二少的死,對她們這些大人來說都是很難接受的打擊,小少爺還這麼小,告訴他事情是多麼的殘忍。
小少爺才五歲,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承受失去父親的痛,等于是在孩子幼小的心靈上劃上一道抹不去的傷口,這道傷口可能會伴著小少爺長大。
如果二少女乃女乃醒來,一定不會同意大少爺這麼做,她看著小少爺茫然的小臉,她都覺得心疼,何況是二少女乃女乃。
「為什麼?」小宇很茫然,爹地不會再回來了,還永遠的離開了他們,這是什麼意思呢?看大伯的樣子,好像很難過,這又是為什麼?
小宇是向南,孫幽悠,孫幽然,海燕,四人教出來的孩子,加上他先天的聰明腦子,理解能力比一般孩子強,他卻記住了向陽說的不會再回來,反而忽略了永遠兩個字,小宇腦袋里無數的問號在轉著圈圈,他卻抓不住一個。
向陽說︰「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你現在只需要記住,爹地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他再也不會回來,就可以了。」
向陽連說了兩個很遠,就是想讓小宇明白,向南是不會再回來。
「小宇要是想爹地了,可以去看爹地嗎?」小宇問,他想的是,爹地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看他,他可以自己去看爹地。
「不能。」向陽堅定的吐出兩個字,目光落到懷里的人兒臉上,他知道小宇對老二的信任和依賴,但若是為了孩子安心,而騙孩子,他是怎麼都做不到的。
孩子本身是一張白紙,且學習能力強,你騙他一次,他會騙你很多次。
「為什麼?」小宇臉色一白,站在原地無措極了,他不是很喜歡問為什麼的孩子,今天連著問了兩個。
向陽倏然沉聲說道︰「小宇你是男子漢,是向家的長子,必須要堅強面對一切,向家人是不會被任何困難打倒,現在,你可以和安女乃女乃出去了。」
他會給孩子解惑,卻不表示沒玩沒了的問題,他還是會回答。
向陽突然沉了聲音,小宇嚇了一跳,不敢說話,睜著大大的眼眸,無辜又茫然的望著向陽,也不知道他听沒听懂向陽的話。
「嗯。」向陽淡淡的嗯了聲,這一聲嗯的效果遠遠比剛剛沉冷的聲音更叫人害怕,透著不可反駁的氣勢。
安嫂看到這情形,趕忙上前,牽著小宇的手,柔聲說︰「小少爺,我們回房間吧,媽媽需要休息,我們讓她休息好不好?」
「好吧。」小宇點了點頭,小眼神深深看了他媽媽一眼,抬眸看著向陽道晚安。「大伯晚安。」
「晚安。」向陽語氣依然淡淡的,沒一點起伏,也沒看小宇。
小宇即使很不願意,但他是听話的好孩子,會听大人的話,乖巧的跟著安嫂走出房間,關上門時,向陽看著關上的門。
小宇,不要怪爸爸,爸爸這都是為你好,將來你要面對的太多,太多,不可能永遠靠媽媽懷里當乖寶寶。
醫院病床上,孫幽悠躺在冷燁懷里,望著白色的天花板,很是茫然。
「睡不著嗎?」輕聲詢問,伴隨而來的是他輕柔的吻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憐惜,寵溺之情溢于言表。
向南的死,給悠悠造成的打擊絕對不只是悠悠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他知道,悠悠真正的傷痕在心上,心上的傷不似身體上的傷那麼容易愈合,得慢慢來,時間不能說是治愈心傷的良藥,至少可以淡忘。
孫幽悠一個翻身,趴到冷燁身上,臉頰在他胸口蹭了蹭,低低的開口。「冷燁,你說老天為什麼要這麼的不公平,向南是那麼好的人,他不該這麼早死。」
她從來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在向南的事情上,她卻真心覺的老天不公,向南是世上難尋的好男人,誰知,卻命不長,她真問向南不值。
她本來還想看著向南真正的娶妻身子,結果呢,如今什麼都沒了。
大手撫了撫孫幽悠的頭,冷燁附和說道︰「你說的對,向南很好,好的無可挑剔,他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全部展現在了他在乎的人面前,所以你看不到他的傷悲。」
「什麼意思?」孫幽悠疑惑的問。
「向南的死,對我們來說是遺憾,可我們怎麼知道,死對向南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月兌。」冷燁回答。
「解月兌。」輕輕嚼著這兩個字,孫幽悠忍不住擰眉,心里升起一絲對冷燁的怒氣,向南那麼年輕就死了,冷燁卻說是解月兌,她是在無法理解。
「對,就是解月兌。」冷燁說,暗黑眸字看著孫幽悠帶著微怒的小臉,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惹來孫幽悠含怨的怒瞪,冷燁笑著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一記,才放開孫幽悠,孫幽悠的怒氣和怨氣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那麼年輕,怎麼能算是解月兌呢?」喃喃的問,孫幽悠也不知道她這句話是問自己還是問冷燁。
「悠悠,我們看問題不能只看表面,任何的事情都有其兩面性,向南的死也不例外。」冷燁說︰「向南他愛你,可你的幸福卻不是他給的,這點他看的很清楚,所以在法國的時候,他讓我把你帶走了,因為他知道,只有我才能讓你孫幽悠快樂。他和海燕結婚,是為了照顧海燕,讓你沒了後顧之憂,回來才發現海燕是他哥哥的愛人,他一定早就想成全海燕和向陽,什麼原因導致他和海燕沒離婚,我想不到,這也不重要。和向南認識十幾年,又和他在法國生活了五年,悠悠,你應該明白向南是專情的人,就是俗稱的死心眼,認定了誰,絕對不會改變,你想讓向南看著大家都幸福了,而他卻行只單影嗎?」
听著冷燁的話,孫幽悠知道,自己無話反駁他,冷燁說的都是事實,一時間孫幽悠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有些話落下後,會引起人無限的思潮。
病房里安靜的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和窗外的雨聲。
時間慢慢走過去,孫幽悠打破沉寂,抬起水眸,看著冷燁稜角分明的下巴。「可這也不一定必須要死啊?向南要是活著,幾年之後,他可以遇到他的真命天女也說不定,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人死如燈滅,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悠悠,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你認為會發生嗎?」垂眸,深深凝視著孫幽悠如水洗過般清澈的眸子,冷燁問。
向南的真命天女,如果有,向南就不用執著于悠悠十幾年。
孫幽悠沉默,低頭,再次把自己的臉貼在冷燁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聲,她心里清楚,自己無話反駁冷燁的話。
向南對她的心,她一直都知道,也愧疚于不能回應他的感情。
看著悠悠頭頂,冷燁俊臉上閃過無奈,他知道悠悠愧疚,雙手環著她縴細的腰身,在她的發頂吻了一記,冷燁低聲說道︰「向南現在離開,卻在你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跡,你心里有個位置是屬于他的,這就足夠了,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和向南做相同的選擇。」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在愛的人心里站有一席之地。
流星劃過天際,都要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跡,作為自己存在過的事實,哪怕短暫的只有幾秒鐘,也好過什麼都沒有。
「你這是什麼邏輯?」孫幽悠蹙眉問,她不否認,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向南,畢竟,不會再出現一個如向南待她一般的無私的男子。
即使是冷燁,也做不到向南那樣。
「很合理的邏輯。」冷燁回答,摟了摟孫幽悠單薄的身子,他說道︰「好了,不要在難過了,凡事往好的地方想,人才不會活的那麼累。」
孫幽悠靜靜地趴在冷燁身上,她何嘗不知道,凡事往好的地方想,人才不會活的那麼累,但做起來,真的好難。突然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孫幽悠低低的問︰「冷燁,如果我有一天離開了,你會怎麼做?」
孫幽悠知道,自己這樣問,對冷燁來說很殘忍,但世事無常,她就是想知道冷燁沒了自己會怎麼做。
冷燁頓了一下,忽爾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深如寒潭的眸子緊緊鎖定她的視線,冷燁語氣認真的回答。「我會先確定你是怎麼樣的方式離開,若是和現在向南一樣,我會和你一起去。」
冷燁說得斬釘截鐵,沒一絲一毫的開玩笑成分。
孫幽悠說不感動是假的,一個男人說願意和你一起死,這是多麼深的愛,才能做到這樣,時間幾人能做到,多的是,婚禮上對著上帝許下生死約定,一轉身就拋諸腦後的無情人。
冷燁愛她,她從不懷疑。
「冷燁,你答應我,你一定要死在我後面。」孫幽悠微笑說道,這是向南死後,她第一次笑,笑容卻很苦澀,她不想承受愛人離開的痛,所以,只能讓冷燁承受。
「好,我答應。」冷燁點頭,悠悠先死,他隨後就到,這點毫無疑問。
孫幽悠滿意了,她不是感性的人,做不來因為一句誓言就哭的眼淚鼻涕嘩啦啦的流,她會用行動表示,身體向上傾了些,在冷燁下巴上吻了一下,冷燁一愣,身體瞬間一僵,看著她的黑眸暗沉了幾分,帶著只有對孫幽悠才會有的渴望。
在感覺到冷燁身體僵硬時,孫幽悠就知道自己惹禍了,雙手改撐在冷燁脖子的兩側,她想爬起身,冷燁卻不許,拉下她,緊緊抱著。
孫幽悠能感覺到從冷燁身上傳來的熱力,她渾身也跟著熱了起來,這樣的熱她不陌生,只是依然很不自在,冷燁單手扣住她下巴,黑曜石般的眸子亮的如夜空中的星星,又像是泛著綠光的蒼狼,她就是他嘴里的羔羊。冷燁頭慢慢的靠近她,雙眸盯著她泛著光澤的誘人香唇,孫幽悠迷離的看著他,腦子里嗡的一聲,倏然,急中生智,雙手捂住他的唇,趕忙問︰「對了,白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