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妃 140 大結局

作者 ︰ 黃姜

須臾的沉寂,軒轅玨掠過飛荷,舉步朝房內走去,並沒有開口詢問飛荷此舉緣由的意向。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思路客.)侍候在門口的侍女不約而同地矮身行禮,並有兩名粉衣侍女知趣地為軒轅玨推開房門。

至于楚相,更是未將一個小小的侍女放在眼底,稍稍疑惑了下,也只當是楚華容犯脾氣了。

兩人漠視飛荷的舉動,便在軒轅玨踏入房門之際,楚華容與楚華揚同時收聲不再交談。

「要回去了?」

待楚華揚向軒轅玨拱手行禮過後,楚華容挑眉。

軒轅玨微一點頭,隨後用商量的口吻說道︰「若你想多于兄長交談幾句,我等等也無妨。」

「該說的都說完了,要走就走吧。」

知曉了此楚華容非彼楚華容,軒轅玨對這華容軒的興致缺缺,並不打算探究,是以听了楚華容如此干脆的回應,心中稍樂。他待在房間中央,等待著楚華容的走近。

相攜離去時,楚華揚想到什麼,忽而說了一句︰「王妃留步。」

楚華容駐足回頭。

軒轅玨亦是。

楚華揚快走了幾步,朝著楚華容垂首拱手,在軒轅玨面前,做足了禮數,只听他緩緩道來︰「王妃貴為王府主母,他日回府小住時機或可能不多,王妃何不借著此次回門之機,多在娘家逗留幾日,以償日後思念之苦?」

這理由說得實在牽強,楚華容稍一思索,便知楚華揚是煩于日後難于入昶王府與她互通消息,想借著這幾日,多加交流。

只不若,楚華容抬眸看了軒轅玨一眼,這人對她幾乎全無約束,她想做的事,他從未阻止。這男女設防之事,他也放得極開,楚華揚想到昶王府見她,根本輕而易舉。

這擔憂,委實不必要。

思及此,楚華容開口想要說楚華揚不必如此謹慎,她也不欲在楚府逗留,不想紅唇方才開啟,那廂軒轅玨更快地替楚華容拒絕了︰「楚少爺愛妹心切,本王亦是。日後若王妃欲回府小住,本王定當陪同。今時王妃不欲逗留,楚少爺便不必強留,徒惹王妃為難。」

「王爺……」

楚華揚開口想說些什麼,卻被楚華容打斷,她對楚華揚使了使眼色,隨後給楚華揚吃了顆定心丸︰「哥哥放心吧,本妃來去自由。這相府,本妃想來就來,思家而不得回一事,不會發生在本妃身上。」

軒轅玨點頭,同意楚華容的話。

皇朝典例規定,這新娘子回門,夫妻二人不得同宿一室……

精致如畫的眉宇悄悄蹙起,她若想歸相府小住,隨時可回,只除了這回門之時……

「我說的並不是……」楚華揚不知軒轅玨心中較量,傻傻地想要繼續勸說。

他的言下之意,並非指著這個。

「本妃知曉,」楚華容揮手打斷他的話,繼續說道︰「你是本妃的哥哥,時常入府探望本妃全在情理之中。若哥哥相見,隨時到王府便可。」

寥寥數語便給了楚華揚隨意出入昶王府的自由,軒轅玨默不吭聲,倒是楚華揚心中微喜,十分上道地點頭說道︰「好,好,好。」

好什麼?

默默听著兒女對話的楚相,一頭霧水,卻因著自己那丑陋的心思揭露,羞于細究干涉。

一時間,在朝堂中混得如魚得水的楚相,如同受氣的小媳婦般,默默地送軒轅玨入華容軒,又默默地送軒轅玨與楚華容出華容軒。

在經過飛荷身旁時,楚華容的腳步頓了下,雖未開口命飛荷起來,但稍稍的駐足,已然表明她的態度。

飛荷低低地說了句謝王妃不怪之恩,便利落地起身,遠遠跟在兩人之後,一同回府。

伴著軒外紅蓮淒淒慘慘的哀求聲,幾人相隨出了華容軒,面無表情的模樣,全然未將紅蓮的哭訴哀求放在眼底,就連身為紅蓮的姐姐飛荷也是如此。

遠遠的,被深衣男僕扯走的紅蓮,面對著幾人的背影,眼神閃爍不定,眼看著幾人就要走出青石小道走出內院,狼狽的紅蓮,忽而像是發瘋了一般,瘋狂地掙月兌掉鉗制住她的兩名僕從。

忽然爆發而起的力道及速度,竟打得那兩名深衣僕從措手不及,瘦削的身體如旋風一般,朝楚華容的方向席卷而去。

「王王王王……」

邊奔邊喊,磕磕絆絆。就連那話,也說不清楚,一王妃的尊稱,竟讓她喚得如同狗叫。

楚華容眉頭一動,並未理會,前行的步伐,絲毫未做停頓。而那兩名深衣僕從即刻反應過來,忙跑上前,一人扯著紅蓮的身子往後退,一人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

紅蓮一急,惡狠狠地咬上嘴前的手,劇烈呼吸幾次,陡然高呼出聲︰「王——妃!奴婢有重要的話要說!」

楚華容一行人並未停頓。

紅蓮急的眼眶通紅︰「二皇子,是關于二皇子的——!」

忘記了尊卑,她大聲地呼喚。原是抱著投機的心思哭喊叫鬧,不想那喊聲里面的內容,竟戳中楚華容的思緒,成功讓她止步。

楚華容腳步猛然停下,旋身回頭。

「怎麼?」軒轅玨眉宇微挑。

楚華容看了他一眼,說道︰「蛛絲馬跡。」

軒轅玨點頭,楚華揚亦是會意。楚相與一干僕從,仍舊滿頭迷霧。

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楚華容與軒轅玨等人重回楚華軒,繞開了楚相,揮退了飛荷與岐凌,單獨與紅蓮交談。

清雅的閨房里,楚華容坐在主位上,挑眉看著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紅蓮,沒有急著追問她所知道的事情,而是說道︰「你想要什麼?」

「王,王妃,奴婢,奴婢——」

紅蓮戰戰兢兢地磕首,朝著地面的臉上,有著被人看穿心思的驚慌,想辯解,卻無處入手。

洞穿紅蓮的想法,楚華容抬手揮斷她的話,直截了當道︰「莫跟本妃說些沒用的廢話,你只回你想要本妃幫你什麼忙。你別急著搖頭否認,听本妃說完。」

通由她與飛荷的對話,便也知曉紅蓮不過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無事想向她獻殷勤,其後必有目的。

楚華容面無表情地看著渾身顫抖、驚悸不已的紅蓮,冷笑一聲,繼續誘之以利︰「若你說的關于軒轅邪的事,其言屬實,又能令本妃開懷抑或是有所領悟,本妃自然不會虧待于你。你想要的,本妃自然不會吝嗇。」

「奴婢絕不敢欺瞞王妃!」

須臾的猶疑,紅蓮終是重重地叩首起誓。簡單一句,已然表明她的選擇。隨後,那塵封多日的記憶悠然被掀開…。

「王妃未出閣前,與四皇子妃、二小姐面上交情甚篤,常日結伴吟詩作樂。雖王妃未有……。未有……」

貶低楚華容的話,紅蓮不敢說,遲疑了下,終于尋了個好听的說辭︰「雖王妃大智若愚,但並不妨礙各位小姐的雅興。」

聞言,楚華容嗤笑一聲。

也難為紅蓮能睜眼說瞎話,將玩弄前身的游戲說成是吟詩作樂,並將其冠名為雅興。

軒轅玨對前身的過往,並無多少好奇,是以即便猜出來紅蓮的弦外之音,也不鬧不怒。

倒是楚華揚听得心頭一疼。

被楚華容滿含諷意的笑聲驚得一顫,又被楚華揚那刀刻般的眸光刺得生疼,紅蓮諾諾說道︰「王,王妃……」

「繼續!」

「是,是的。」紅蓮唯唯諾諾地應聲︰「有一日,王妃收了四皇子妃的邀請帖,與二小姐一同出府,奴婢一直跟在一旁伺候著,然後就見到,見到……」

飄飄忽忽的聲音里,竟夾雜了隨侍飛荷一無所知的秘密……

待紅蓮最後話音落下,滿含期待地看著楚華容,卻見後者眉頭挑得更高,心一緊,「王妃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辦砸了二小姐交代的事,二小姐斷然不會輕易饒過她的,先下她透露出這個秘密,也只為自己謀個生機。

大小姐如今是王妃,若她能重回大小姐的身邊伺候著,不僅無生命之憂,也能在僕婢里高人一等……

仿若看不出紅蓮的痴心妄想,楚華容凝眸仔細問道︰「你說楚思嬌也看到了,卻未曾開口提醒是嗎?」

紅蓮點頭應聲。

「混賬東西!」听完事情始末,楚華揚憤怒地站起,眉宇間燃燒著熊熊烈火,仔細瞧去,竟隱隱有幾分不甘與無奈。

竟是他,竟是他!

楚華揚激動地攥緊拳頭,倏然轉身就要上門討個說法,卻立馬被楚華容止住住了。

「楚華揚,給我回來!」

楚華容冷聲喝道。

「做什麼?」楚華揚憤怒回頭︰「現在都真相大白了,你坐得住,我可坐不住!」

「坐不住也得坐!」楚華容硬聲,眼神神色期待的紅蓮,諾了一聲,說道︰「這人也算幫凶。那麼,新仇舊恨一起算。她就交給你了,泄氣過後給我冷靜下來!」

楚華容話音剛落,雅致的閨房,立馬靜寂一片。

軒轅玨無意攙和此事。畢竟,若非他的動作,他喜愛的容兒,也不會出現。至于楚華容與楚華揚如何處理此事,那人最後會是何種下場,他亦不想同情。

持著這樣的心思,軒轅玨自始至終,都格外地沉默。

倒是未曾見過楚華容鎖喉收割人命一幕的楚華揚,竟是被楚華容話里的血腥嚇住了。

泄氣?

如何泄氣?

自是……

楚華揚氣勢洶洶的模樣稍緩,而那紅蓮,則是尖叫出聲︰「王妃,您不能這樣?!」

方才就是得了王妃的承諾,她才知無不言的!而今,而今,紅蓮驚悸地跪著往後退,一旁驚恐地說道︰「王妃,您不能,不能自毀承諾,您說過要,要,要幫奴婢達成願望的,您說過的!您……」

不甘的話語,漸漸消音。

原是楚華揚緩神過後,抬手干脆利落地給了紅蓮一記殺招,銀光閃閃的細針如根沒入她的太陽穴,空氣中,隱隱傳出微妙的血腥味,以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體隱隱散發出了滔天怨怒。

楚華揚溫潤的眸染上冷冽,對于輕易取走紅蓮的性命,心中一絲波瀾不起。

收回手,他多少也冷靜下來,微一思索後,方才看向楚華容說道︰「一個卑賤的婢子斷然不敢構陷主子,她說的話,十之七八可以相信。」

「不錯,」楚華容點頭︰「此次坦白,不過是想借著提點之名,在我面前賣個好。不過……」

楚華容看了眼趴伏在地上挺尸的紅蓮,嗤笑一聲︰「死有余辜。」

話落,她轉眸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軒轅玨,勾唇一笑︰「軒轅玨,我要你一個佷子的命,你怎麼看?」

楚華揚呵了一聲,這才警醒,他們的事,竟讓王爺听了個完完全全,一時間,冷汗涔涔。

察覺楚華揚的失態,楚華容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別遮遮掩掩了,他都知道。」

這一句……

楚華揚瞬間不知如何表態,啞然失語。

而听到楚華容如此直白的問話,軒轅玨幽邃的鳳眸微凝,稍一思索,沉吟道︰「容兒執意如此?」

楚華容點頭︰「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前身于我,是後者。」

如斯堅定的態度,瞬間消去軒轅玨心中的些許猶疑,只听他沉聲道︰「各安天命。」

言外之意便是不準備插手了。

楚華容滿意一笑,重新看向那因為軒轅玨的答案而呆愣住的楚華揚,認真說道︰「回神了。雖說紅蓮說謊的可能性甚低,卻也不能全信她的一人之詞。」

「找楚思嬌證實?」

楚華揚這次腦筋轉動得很快。

「對,你自去問問楚思嬌,若她同紅蓮的說法一致,那我們想要找的人,大抵就是他了。」

聞言,楚華揚繼續點頭,隨後問道︰「需要做最後的確認嗎?」

「自然。」楚華容揚眉︰「我可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他不會輕易承認。」

楚華揚略有些擔憂。如同酒醉的人不承認自己醉酒,殺人者同樣不會承認自己犯下的罪孽。

楚華容呵了一聲,當機立斷︰「那就想辦法讓他承認!」

什麼辦法?

楚華揚啟唇欲問,卻敏銳察覺軒轅玨的氣息似乎冷徹了幾分,心中頓時一凜。

他們方才,竟在王爺面前討論如何報復一個皇子……

即便王爺說了看各自造化,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楚華揚禁不住有些心虛。

只楚華揚的心虛在下一刻,便被軒轅玨的話語給激得粉身碎骨。

只听那軒轅玨在兩人的停頓的間隙,輕聲言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回府。若容兒急不可耐,我命岐凌喚二皇子過府便是。」

行動上的支持,比空口說白話更令楚華容受用。她笑眯眯地接受了軒轅玨的安排︰「听你的。」

隨後,她朝著楚華揚說道︰「我們先回府了。楚思嬌那邊就交由你詢問,那個老頭的事,也別耽擱了。」

「記住,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就按照我說的方式,派人到君悅樓放出消息,然後守株待兔便可。」

楚華揚懵懵地點頭。

日照斜陽。

囑咐好楚華揚後,楚華容便真與軒轅玨攜手而去。在離開之前,她果斷將飛荷留在了相府中,只留給後者一句去留隨意。

飛荷怔愣。

回神後,便見兩名男僕拖著紅蓮的尸體出了房間,飛荷瞳眸大睜,一下子就驚呆了!

最後出來的,是楚華揚。但見他失望地看了飛荷一眼,比楚華容更加無情地吩咐人將她攆出相府,絲毫不理會飛荷悲痛欲絕的哭嚎。

楚華揚的青衫身影,自攜帶一身寒霜往那思嬌閣中行去。途中所遇相府男僕女婢,無不被他一身寒意驚住,訝然不已。

日色漸漸落幕。

便在楚華揚氣勢洶洶地前往思嬌閣時,楚華容與軒轅玨的馬車,已悠悠行往王府。

「那個婢女言行舉止沉穩,確是不錯,你舍得就這樣放棄掉?」馬車中,軒轅玨輕聲問了一句。

楚華容呵了一聲︰「本就不是我的,有何舍不得的。更何況,她自詡對前身忠貞不渝,卻在前身被下藥之際不見蹤影。瀆職之錯,包庇之過,一犯再犯,我沒必要忍而不發。」

軒轅玨靜靜地听著。

楚華容繼續說︰「得力的助手,滿大街都是,只要用心找輕易就能找到,又不是僅有飛荷一人。」

當初不過是欣賞飛荷進退有度的舉止,又犯了些許的懶癮,才直接留下飛荷。現今凶手已知曉,不日她將能一身輕松地離去,那麼前身的婢女,自然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軒轅玨點頭贊同。

無用之人,確實該棄。

狹長幽邃的鳳眸微轉,那張精致如畫的容顏,泛起點點笑意和期待,楚華容看得莫名。

「怎麼?」

軒轅玨搖頭不回話。

楚華容聳肩,也沒有執著于答案。

軒轅玨本以為今日之事已了,回王府後便能,便能……不想一回王府,便听南楚太子與三皇子齊齊登門拜訪。

軒轅玨不著痕跡地皺眉,頭一次對好友的不識相感到困擾。

楚華容卻是不知軒轅玨心中的郁卒,一听南元清主動上門,那好學的心思瞬間被激活,下了馬車後,便腳步輕盈地朝著大廳行去。

見此,軒轅玨眼神暗淡了幾分,只覺自己夜晚的前途堪憂。

軒轅玨料想得不錯。

南元清此番前來,除了強壓著南元殤向楚華容道歉之外的,也是從了軒轅玨的要求,教授楚華容蠱毒。

楚華容愈學愈驚奇,那興奮的勁頭隱有廢寢忘食之態,便是那南元清與南元殤等人啟程回南楚了,她還是沉浸在她巫蠱學里,不可自拔,全然忽略了一旁對洞房之夜十分期待的軒轅玨。

軒轅玨︰「……」

他是不是不該讓南楚太子教她的?

連日來,也就相府楚二小姐死于非命的消息讓她皺了皺眉,其余的精力,竟全都花費在了巫蠱之上。

蠍子,毒蛇,蜈蚣,蟾蜍……

軒轅玨覺得,比之他,那些毒物更得她的心……

抿唇,軒轅玨心不在焉地翻動著手中的書本,書房外楚華容試圖吹簫召喚毒物的簫音在耳邊回蕩,他于是心煩氣躁。

「岐凌,幾時了?」軒轅玨忍不住問道。

「申時一刻。」

不多時,他又問︰「幾時了?」

「申時一刻。」

「……幾時了?」

岐凌默了一小會兒,才無奈道︰「申時一刻。」

軒轅玨皺眉,「怎的今日時辰過得這樣慢?」

岐凌也是皺眉。主子新婚,皇上特地免了幾日的假期。主子並無要事可做。怎得這樣急迫?

這般想著,那廂,軒轅玨再度啟語︰「幾時了?」

岐凌嘴角一抽,認命地跑出去看了看天色,這一來回,時光終于走到了申時二刻。

軒轅玨精致的眉宇緊蹙。就在岐凌忍不住開口,想要問一句主子這般頻繁問時辰,是不是想做什麼時,軒轅玨開口了。

清越如珠的聲音里,有小小的郁卒,小小的不滿,小小的抱怨。

「怎地還不天黑?」

這若有似無的呢喃,驚得岐凌差點沒法站穩。嘴角微抽,原來主子,竟在期待著這個?

但,岐凌冰冷的眸,透過古樸的窗帷,看向院中沉浸在簫音中的楚華容,心中有些不厚道地想著︰依照王妃這般態度,怕也沒心思行……行周公之禮吧……

岐凌能想到的,軒轅玨又何嘗想不到?

但見他有些無奈地瞪了眼院中的人兒,轉移話題道︰「秦曦與小城還沒查出那日擅闖王府之人是誰?」

提及正事,岐凌收起心中不合時宜地笑謔,嚴肅道︰「主子,據秦曦初步查探,能夠確認的,是南楚三皇子定然參與其中。」

南元殤?

軒轅玨眉心一動︰「繼續。」

岐凌抱拳答道︰「除卻南楚三皇子之外,另一方人馬,隱匿甚深。」

「繼續查。」

自己屬下的能力軒轅玨還是清楚的,既然秦曦與小城暫時查不到,那就說明對方人馬確實很是隱秘。

軒轅玨眉目微斂,又問了一句︰「二皇子的行蹤,可有查到?」

「無。」

岐凌答得順溜。

心中對軒轅邪的行蹤,也是疑惑不解。王妃回門之日,主子便命人邀二皇子過府一敘,不想二皇子卻不在府中,數次登門詢問,也只得了府中管家的搖頭回應。

時值今日,二皇子依然未出現過……

「你們說,那擅闖王府之人,會不會就是軒轅邪?」岐凌暗自納悶不解時,書房的房門被推開,緊接著,是一身青色釵裙的楚華容走入屋內。

軒轅玨與岐凌齊齊挑眉。

楚華容玩轉著手中的玉屏簫,無所謂地繼續說道︰「僅是猜測而已,畢竟兩人同時消失的時間,太過恰巧。」

「小主子猜對了!」

軒轅玨與岐凌還未出聲,那廂,出外探查的秦曦與小城及岐飛等人,已然回來。

在叩門之際,正好听到了楚華容的大膽猜測,驚訝之余,鬼手景城迫不及待地出聲肯定。

小小的身體迅速沖破房門阻礙,笑嘻嘻地看著楚華容道︰「小主子,軒轅邪真的是軒轅邪!」

很無厘頭的話,楚華容卻是听懂了。

他說的是,軒轅邪果真是那個人。

這下,楚華容挑眉︰「南元殤與軒轅邪是什麼關系?他們與楚婉兒又有何干系?你們都查清了?」

「呃,」鬼手景城遲疑了下。

「沒查清?」

「沒查到?」

幾乎是同時的,楚華容與軒轅玨同時發聲。就是岐凌,也是面露疑惑。

岐飛上前一步,硬著頭皮道︰「南楚三皇子與二皇子似乎交情匪淺,至于那楚家三小姐……」

「怎麼?」楚華容道。

「二皇子似乎心悅楚家三小姐……」

得岐飛此話,楚華容手中的玉屏簫差點沒月兌手而出,她嘴一抽,不可思議道︰「軒轅邪與楚婉兒?」

岐飛點頭。

鬼手景城也是點頭。

就連那斯斯文文的管家秦曦,也不例外。

楚華容︰「……」

軒轅邪雖然陰沉了點,但眼光也不至于那樣低,居然看上楚婉兒那朵小百花,還為她擅闖王府救人。

這……

楚華容納悶,就連親自查到這點的鬼手景城等人,也是疑惑莫名。

短暫的沉默。

少頃,軒轅玨開口︰「二皇子現居于何處?」

「大主子大主子,這個小城回答,二皇子去了四皇子府。」

鬼手景城迅速答道。

軒轅玨與楚華容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讀出了疑惑。

索性不日之後,他們的疑惑,便在四皇子府中熱鬧喜慶的氛圍里,得到了解答。

方從大病之中醒來的軒轅禛,在太後的主持下,同時接納兩名側妃以作沖喜。

兩名側妃,一是御史大夫之女秦卿,一是楚相庶女楚婉兒。

一時激起千層流浪。

誰都知曉,這御史大夫一族雖與二皇子離心離德,但二皇子的生母卻是出自御史大夫一族無疑。而今,本該是二皇子後盾的御史大夫竟與二皇子的對手——四皇子聯姻……

這二皇子,能舍得麼?能甘心麼?

此是眾人心中困惑驚異的緣由之一。

其二便是這楚相庶女楚婉兒。

一個低賤的庶女,又才氣平平,嫁給一國皇子為妾已是天大的奢望,更遑論其楚府嫡女已然嫁與昶王府為妃。一家女不嫁兩諸侯,這規則雖未寫進皇朝典例里,但早已被所有人銘記在心並嚴格恪守之。

這一對姐妹花,卻侍奉皇朝叔佷二人,這……

眾人心中驚疑不定。

這太後老人家到底是作何想法,竟也親自指了這樁婚事?

然,縱使外界如何猜測,四皇子的納妃之舉,如期舉行。

鄰近八月。

天氣愈發變幻無常。前一刻或是天高氣爽,下一刻,便可能是磅礡驟雨。

因著所納之人身份非凡,四皇子府的納妃之宴,竟是辦得比迎娶皇妃之時更加喜慶。

已為四皇子正妃的陸雨笙坐在艷紅的喜堂里,精致的俏臉,面無表情。

這一切對她來說,來得太過突然。

遙想四皇子醒來之日,她還欣喜于自己從此能夠遠離苦痛,不想這才是她苦痛的開始。

四皇子待她不如往日親厚了。

雖然不曾克扣她的俸祿,雖然嚴禁下人們怠慢于她,但那冰冷的眼眸,望著她的時候,不再有她熟悉的溫柔。

陸雨笙暗暗咬唇。

還不待她挽回四皇子的心意,卻傳出了他要納側妃的消息,一納就是兩名。

這婚期,更是定得如此之近。

這不是明晃晃地在打她的臉嗎?

瑩潤的水眸,堪堪掃視了下在場的笑意盈盈的賓客,一張張笑臉,如同一把利刃,生生剜著陸雨笙的心。

威儀凜凜的九五之尊,白發蒼蒼的御史大夫,體態臃腫的楚相,婀娜多姿的貴女們在笑,所有人都在笑,笑得喜慶。

唯有她們陸將軍一家,面色不愉。

與這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陸雨笙手中的一方錦帕,幾乎被她絞碎了!四皇子軒轅禛那冰冷俊美的容顏,那曾經令她心悸不已的優秀面容,此刻在她看來,只覺心中陣陣泛酸。

他怎麼能,怎麼能如此對她?!

在她以為他是她唯一的救贖時,在她為他大病初醒時喜極而泣之時,竟不顧她的想法,連納兩名側妃!

悲從心起。

陸雨笙恨不能找個無人踏足的角落,默默地嚎啕大哭一番。只是,她不能。身為四皇府真正的女主人,她不能如此懦弱地躲起來!不能叫那兩只賤狐狸看了笑話!

狠狠地吸氣,陸雨笙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看眾人言笑晏晏的臉,不看坐在輪椅上的軒轅禛的病態的臉,不去看……不讓自己望人傷情!

只這一轉眸,一對碧玉佳人出現在那瑩潤的水眸中。

若畫般精致的男子,攜著她最厭惡最鄙視的楚華容,偏安一隅。不見兩人調笑的場景,亦不見兩人互相夾菜喂食的場景,只是偶爾默契的對視,讓人覺得,他們之間,有種任何人都融不進的氛圍。

那種奇異的氣場縈繞在兩人周身,讓人羨慕,讓人……眼紅。

陸雨笙看得心堵。

她得不到幸福,憑什麼楚華容就可以?!

心中瘋魔一起,陸雨笙的水眸,漸漸冷沉,那墨團一般的顏色,竟讓人無端覺得心寒。

眼瞅著如玉的男子起身離開宴會,陸雨笙眯眸沉思了下,向軒轅帝尋了個借口,也跟著離去了。

待軒轅玨從更衣之所出來,見到的便是柔柔站在廊檐之下,一身朱紅宮裝的陸雨笙。

軒轅玨柔淡的目光,在她身上駐留片刻,轉瞬移開。舉步便想掠過她,往宴會上回走。

不想擦身而過之際,那柔婉的女子,忽然開口,清清脆脆的聲音,宛若鶯啼︰「王爺留步。」

軒轅玨腳步微頓,沒有問話,僅是出于禮貌地等待她的後文。

陸雨笙大膽抬眸,偷瞧著他完美的下頷。

便是這樣一個舉世無雙的男子,對待楚華容那種花痴草包的人,都能耐心相待,溫柔相待。

那她身為皇朝第一美人,豈不是更有令他刮目相待的資格?

陸雨笙暗暗為自己打氣,四皇子辜負了她的信任,她為何不能移情他人?

昶王殿下在皇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便是皇上與太後見了他,都能禮讓三分。

若得他青睞,不消說是否能與他並肩,便是有他關照,她在四皇子府中,亦能永久保持榮華度日。

如斯一想,陸雨笙羨慕嫉妒楚華容的好運之時,也為自己大膽的想法驚住了。

很荒唐的想法,她卻無法停止,甚至是鬼使神差地說︰「小女子仰慕王爺已久,今日得見仙顏,不覺心中有若陌上開花,萬分美好……」

陸雨笙緩緩地說著,絲毫沒瞧見自她自稱為小女子時,軒轅玨便蹙起的眉頭,以及他逐漸變冷的鳳眸。

胭脂朱紅的薄唇輕輕開啟,他便要說些什麼,冷不防又頓住了。只因那逐步靠近的熟悉的腳步聲……

狹長的鳳眸浮現一絲笑意,軒轅玨打消欲要呵斥陸雨笙不知廉恥的心思,轉而看向廊檐一頭。

「小女子精通琴棋書畫四絕,定能與王爺琴瑟和鳴……」陸雨笙鬼使神差地說著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

話落之後,她羞窘萬分,紅彤彤著一張俏女敕的容顏,朝著軒轅玨暗送秋波,期待他點頭抑或是一聲贊美。

只那俊秀無雙的男子卻不看她。

陸雨笙心中熱意微褪,不覺有些尷尬,卻見男子只專注地盯著一個方向,口中詢問之余,也望向了那個方向。

廊檐兩側俱是火紅燈籠高掛。

陸雨笙看了些許時辰,也未瞧見出什麼來。倒是她一旁的軒轅玨輕輕一笑︰「還不出現?」

誰在這里?

陸雨笙心一驚。

絲毫不懷疑軒轅玨是故弄玄虛,也不懷疑軒轅玨的功力,他說有人在此,便有人在此。

那不是……。

想到自己方才說的話,或可能被外人听了去,陸雨笙一時驚得臉色發白。

而那緩緩從廊檐拐角走出的人,更是讓陸雨笙的臉色,直接從發白變成了慘白。

楚……楚華容!

楚華容幾步走至軒轅玨身邊,頗為無趣地瞪了他一眼,原只想著在一旁看他笑話,不想這麼快就被他發現了!

雖說是瞪,那漂亮至極的眸中,卻並無責怪之意。

瞪完了軒轅玨,也不看他無辜以待的表情,楚華容轉眸看向那不知廉恥的陸雨笙,嗤笑一聲︰「四皇子妃當真好興致。不顧禮義廉恥,堵在我夫君出恭之所告白,嘖嘖,這豪放之舉,本妃甘拜下風。」

「我……」陸雨笙神色一僵。

「咦,怎麼不自稱小女子了?」楚華容好奇地打斷陸雨笙的話,言語之間,俱是諷刺︰「四皇子妃真想成為女人,就找那個還坐在輪椅上不得行走的軒轅禛去,別忘記,他才是你的正牌夫君!」

眼見著陸雨笙被她的話激得臉色通紅,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楚華容聳肩,更覺無趣。

「算了算了,本妃就當你發情,不識抬舉地朝我夫君求歡好了。對待畜生,本妃一向寬容,是吧,軒轅玨。」

陸雨笙原以為楚華容這般惡意粗俗的話,恍若天人的昶王定然不會回應,不僅不會回應,還會對楚華容心生不愉。

不想軒轅玨竟是點頭應和,霎時,陸雨笙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淨。

「王爺,我,我不是……」

「四皇子妃,請自重。」

軒轅玨未等陸雨笙說完,便輕輕放下一句,攜著楚華容一同回到宴會之上。

陸雨笙被他的一句自重,驚得心若死灰。

自重,自重……

陸雨笙臉色發白,王爺的意思,是覺得她輕浮了嗎?

一時間,陸雨笙只覺心中一片天昏地暗,她晃晃悠悠地回到住所,瘦削的身子搖搖欲墜,如同風雨中飄零的殘荷。

失神之間,陸雨笙未曾發覺,她的身後,一條粉色的小身影,復雜地跟著她走了一路。

話分兩頭。

嘲笑完了不知廉恥的陸雨笙,楚華容又瞪了軒轅玨一眼,惡狠狠道︰「別給我惹桃花,否則——」

「否則如何?」

楚華容哼了一聲,「否則我就一朵一朵的掐掉!」

「沒這機會。」

「沒有最好。」楚華容滿意勾唇。

隨後軒轅玨說道︰「你迫不及待地出來尋我,是不是有事?」

「嗯,楚華揚找到那個小老頭了,就是叫聞百見的那個。我讓他將聞百見帶進來,偽裝成楚婉兒的模樣,刺探軒轅邪的話。」

「縮骨功與易容術?」

「對。」楚華容點頭︰「聞百見的能力,我見識過的,很放心。至于軒轅邪,既然他心戀楚婉兒,若偽裝成她去問,軒轅邪或能知無不言。」

「若是他承認了……」軒轅玨斂眸道。

楚華容聳肩︰「一命換一命,很公平。」

軒轅玨默然。

小老頭一如既往地八卦,一听有齷齪之事可聞,立馬拍拍胸脯自動請纓,在見到楚華容刻意做出的狐疑神色時,氣勢洶洶地將自己的身份抖露了出來。

聞名一族所要尋找的長老……

得到想要的答案,楚華容笑眯眯地說道︰「小老頭的能力,我當然相信。不過……」

「不過什麼?」已然偽裝成楚婉兒模樣的小老頭,迫不及待地詢問道。

「不過我以後還有好多皇室辛秘,就不知道找誰分享合適,有些苦惱……」楚華容狀似煩悶地皺眉。

皇室辛秘,這正合聞百見的口味。當下,他樂顛顛道︰「王妃找小老頭分享,小老頭願意更王妃分享,一定,非常,很!」

楚華容點頭︰「可是聯系你太麻煩了,我還是找別人吧。」

這一次,還是用了守株待兔方法才找到人的。她可不希望每次尋找都得花費些許時日。

早被皇室辛秘迷暈了頭腦的聞百見,當下毫不遲疑地從懷中取出一只短簫,急急道︰「你吹這個,吹這個我就出現。別人肯定沒我好玩!」

短簫不過兩指長,閃閃的銀光霎時召回了小老頭的神智,他一驚,猛然醒悟到這是聞名一族的信物,心驚之余,他便收手,就欲藏起。

那廂早從小老頭莫名的神色中看出奇異之處的楚華容,閃電般伸手,直接抓過那短簫,又瞬間轉手。

「軒轅玨,接著。」

「誒誒誒,王妃,你不能這樣,小老頭換一個,換一個!」小老頭急了,這聞名一族的信物,可不能隨便交給他人!

楚華容笑笑,指了指軒轅玨,「諾,短簫在那兒,你自己去換。」

小老頭哭著臉,看向軒轅玨,後者搖頭淡笑。

小老頭急得快哭了,委委屈屈道「王妃……」

楚華容笑了一聲,好心地給出建議︰「他要是不給換,你就去搶啊。」

十分霸氣的建議。

卻听得在場的幾人無語。

王妃,您把短簫交給王爺,不就是吃準了沒人能從王爺手中搶走東西嗎?

這建議,就跟空氣一樣。

完全不可靠!

小老頭霎時炸毛了,氣呼呼道︰「不好玩,不好玩。小老頭去找二皇子,二皇子好玩。」

楚華容點頭︰「去吧。」

小老頭戀戀不舍地看了軒轅玨手中的銀簫一眼,就風風火火地去了,只不消多時,又風風火火地出現了,心不甘情不願道︰「那銀簫,給你就給你,但是你不準備小老頭丟掉!」

話落,小老頭又極為迅速地消失了。

「那銀簫,很重要?」看著小老頭消失的方向,楚華容若有所思。

軒轅玨淺淺一笑︰「聞名一族的信物,是只二指長的短簫。」

楚華容一愣。

那廂鬼手景城屁顛顛地湊上前來,補充道︰「而且啊,短簫都由大長老保管。見簫者如見長老,長老有令,族人不得違抗!」

「小主子有了短簫,就能號令聞名一族所有的人哦,就連那個大長老得听小主子的命令哦!」鬼手再次強調。

楚華容嘴一抽,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我方才只是見聞百見的面色有意,卻不想這短簫來歷如此之大…。」

「運氣。」軒轅玨說了一句。

楚華容干干一笑︰「運氣。」

有冠絕天下的縮骨功與易容術在身,聞百見的行事,十分順利。不過軒轅禛宴會天明之時,便已從軒轅邪口中成功套出話來。

殺害前身的凶手,果真是他無疑!

楚華容點頭,不問緣由就想動手,倒是楚華揚激憤之余,怒吼著問了一句︰「為什麼?!容兒一直糾纏著四皇子,與二皇子全無干系,為何會惹上殺身之禍?!」

「這個問題,小老兒也問了。」聞百見答得輕巧,綠豆小眼眯成一條直線︰「據說是情殺。」

楚華容嘴一抽︰「情殺?」

「嗯啊,小老兒絕不說謊的。」聞百見捻著自己的小胡須,神秘兮兮道︰「王妃知不知道其中緣由啊?」

「快說!」

楚華揚急切發話。

小老頭卻故作神秘,左顧右盼就是不回話。那一臉你快問我你快求我的表情,十足的欠扁。

往日看著聞百見戲弄听書之人,楚華揚只是淺笑以待,如今輪到他自己身上了,終于知曉他人心中的心癢和急躁了。

容兒喜歡四皇子。

二皇子喜歡楚婉兒。

容兒與二皇子,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邊,怎麼可能是出于情殺?!

楚華揚既是不解又是憤怒,迫切地想要知曉其中緣由,卻拿那小老頭無可奈何。

楚華容瞥了楚華揚一眼,微一嘆氣,便威脅小老頭道︰「你再不說,難保我看那銀簫不順眼,隨手丟到護城河去。」

「別,別,千萬別!」聞百見驚得跳腳,「小老兒說了就是!二皇子說因為你與他約好,他助你成為四皇子妃,交換條件,便是你成為正妃之後,必須同意將楚三小姐納為側妃。」

這比交易……。

眾人一默。

一個兩個,都是傻瓜。

楚華容嘆氣,隨後問道︰「兩人既然有交易存在,那軒轅邪為什麼翻臉不認人?」

「因為楚大小姐放棄了啊。」小老兒量用自己的綠豆小眼盯著楚華容,一字一句道︰「四皇子太過眷戀四皇子妃,楚大小姐終于心死,不想再多做掙扎,想要呆在一旁祝福兩人了。」

「楚大小姐這般放棄,無疑是背叛了她與二皇子間的約定,令楚婉兒再無嫁給四皇子的可能,二皇子氣急生怒,就在她受四皇子妃邀請出去郊游之時,下藥了。」

話到這里,聞百見頓了下,上上下下打量著楚華容,驚奇道︰「王妃啊,小老兒告訴你,那二皇子口口聲聲說,他下得藥無解,你怎麼就沒死成呢?」

這語氣,無比的遺憾。

楚華容嘴一抽,心中反駁死是死成了,但又活了。而這話,面上她是不會說的。

她笑笑。

心中對軒轅邪與前身那執著的傻勁無語。

前身為了軒轅禛,一味地自毀為情敵鋪路,而軒轅邪卻為了楚婉兒,自貶身份,與前身為伍……更甚是到後來的惱羞成怒,動手毀人。

怪不得軒轅邪看著她的眼神,總是充滿恨意,卻再沒有實質性的傷害。

恨她違背了約定,沒能將他喜歡的楚婉兒送上四皇子側妃的位置,但傷過一次,前身卻沒死成,也就懶于再多一次刺殺。

想到此處,楚華容唏噓。

軒轅邪恨歸恨,但明顯已然熄了再度下殺手的心思,若非有紅蓮的話,她要等到軒轅邪再次出手,那得等到何年何月?

心中一邊慶幸,楚華容一邊看向一旁不可置信的楚華揚,道︰「既然人已經確定了,你想親自動手,還是我來?」

「自然是我!」

「好。」

楚華容應得隨意。只要軒轅邪以命償命,誰動的手,她無所謂。

只可惜,不待楚華揚準備好,有人比他更快動手了。

得到消息時,楚華容正埋頭苦讀,研究著南元清臨走時留下的秘籍。

她愕然抬頭︰「軒轅邪與軒轅姽?」

楚華揚面色沉重地點頭︰「兩人在皇宮中苟合,被皇上與皇後親眼所見。十三公主不堪受辱,撞柱自盡。皇上氣怒攻心,拔了侍衛的腰刀一舉刺穿二皇子的胸口,當場,斃命。」

這消息委實太過震撼,楚華容愣住了。待緩過神來後,皺眉︰「他們被人設計了。」

「自然。若無人設計,二皇子又豈會將主意打到十三公主身上,要知道,他們可是親兄妹!」

楚華揚點頭,自然是被人設計了,否則,如此**之事,任誰都不會去做。

楚華容眉目微閃,爾後說道︰「既然人死了,你往軒轅邪的尸體上戳上幾刀泄憤就好了。至于被何人設計,與我無干。」

這一番撇清干系的模樣,看得楚華揚心堵,他起唇,還未說些什麼,就被楚華容接下去的話愣住了。

「如今,你妹妹的事已經解決了,我不欠你,也不欠你妹妹了。」

隱約猜到楚華容想要說些什麼,楚華揚面色復雜︰「你……?」

楚華容勾唇︰「你我之間,本就是筆交易,如今軒轅邪已死,不論是誰動的手,這丑也算是報了。日後各走各路,無事勿擾。」

一番話,冷漠而絕情。

楚華揚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因她說的,都是對的。

沉默了半晌,他也只道出一句︰「我知曉了。若日後有需要,自去相府找我。」

楚華容敷衍點頭。

目送楚華揚遠去,楚華容方才看向書房中一直沉默著的軒轅玨,皺著眉道︰「暴風雨要來了。」

「嗯。」

軒轅玨應聲。

敢于設計二皇子與十三公主的人,又豈會是無能之輩。現今,只看他想做些什麼了。

思及此,軒轅玨從書冊中抬頭,「靜觀其變。」

關乎政治,坐山觀虎斗即可。

兩人俱是沉默。

一場夏日的暴雨連著下了幾日,這異常的天象,似乎預示這些什麼。

暴雨之中,陸皇後召見了陸老將軍,一雙細長的美眸惡狠狠地瞪著陸老將軍,眸中恨意強盛,似要穿透陸老將軍蒼老的面容,看清他齷齪無情的內心!

「父親!」陸皇後咬牙切齒地喚了一聲,悲切道︰「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已經照你的話,嫁給皇上,教導笙兒,為什麼你還不放過我的詭兒?!」

陸皇後聲色淒厲︰「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成為皇後,只要我為家族辦事,你就會幫我的詭兒尋一份好親事?而如今,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陸老將軍神色不動。

空曠的棲梧宮中,陸皇後的悲鳴響徹天際。

「哈,哈哈,你是詭兒的外公,你是詭兒的親外公啊!你怎麼忍心讓她這樣慘死,你怎麼忍心這樣設計她?你不是人,不是人!」

陸皇後從袖中掏出一塊白色錦帕並展開,雪白的錦帕上,些許紅色的粉末異常的醒目,陸皇後指了指錦帕上的粉末,瞪著陸老將軍,恨不能將他給撕碎了。

「這是我從詭兒破碎的衣物上搜索出來的,也讓李嬤嬤確認過了,這粉末,就是當年你讓我服下的藥,讓我服下然後伺候皇上的藥!」

陸皇後心中悲痛,涂抹得萬分精致的容顏,顫抖著,她的雙唇,也在顫抖,半晌之後,她咬牙切齒擠出這樣一句話︰「父親,你好狠的心!」

她為將軍府困守皇宮,將軍府卻將她的女兒送上了斷頭台!

這仇,這恨,她如何能咽得下去。

「絮兒,別怪父親違背約定,不給詭兒尋一條好出路。」眼見著陸皇後痛得說不出話來了,陸老將軍緩緩敘說道︰「是詭兒見了不該見的東西,父親也是為保完全啊。」

「什麼不該見的東西?!」陸皇後惡狠狠道。

陸老將軍微一沉吟,還是將其中緣由道了出來︰「笙兒她太過糊涂,竟傻傻地跑去跟王爺示愛,被詭兒瞧見了。」

「詭兒是你的女兒,你也該知曉。她年紀小,還藏不住話。四皇子剛醒來不久就給納了側妃,不給笙兒好臉面。若是知曉笙兒在背後做了如此出格的事,不知四皇子還會如何對待笙兒。」

陸老將軍自覺有理,聲音愈發鏗鏘有力︰「父親這麼做,也是為了家族著想。絮兒,失去了詭兒,父親心里的痛,不比你少。」

「我、不、信!」

陸皇後呵呵冷笑。

「絮兒……」

「老將軍也會痛?會痛的話,為何還會算計自己女兒,將自己的女兒送上龍床?!會痛的話,為何還會算計自己的外孫女,讓她羞辱自盡而亡?!」

陸老將軍還欲說話,陸皇後立馬打斷她,聲色俱厲︰「她陸雨笙不知廉恥與我詭兒何干?!為何她犯的錯,要用我詭兒的性命去完善?!」

「絮兒……家族的榮辱興衰,就系在笙兒一人身上了,她不能被人揪出錯漏啊……」

「滾,你給我滾!滾!滾!」

一連好幾個滾字,說到最後,陸皇後竟命人將陸老將軍轟出棲梧宮,全然不顧陸老將軍鐵青的臉色。

「皇後娘娘,十三公主從來孝順,若她知曉她的母後這樣悲痛,定然于心不忍……」留在殿中的李嬤嬤,上前輕拍著陸皇後的手,權作安慰。

回應李嬤嬤的,只有陸皇後嗚嗚的哭聲。

悲鳴聲響徹整個棲梧宮殿宇。

晚風涼涼地吹。

浩瀚的夜空,今夜格外地沉重。

悲鳴聲,漸漸消止。待到近天明時,在那最為黑暗的一刻,陸皇後終于停止了哭泣。

李嬤嬤微一寬心。只下一刻,心卻又瞬間揪起。只因那哭了一宿的陸皇後,沙啞著聲音瘋狂道︰「李嬤嬤,去喚四皇子過來。」

「皇後?」

「去。」

陸皇後不顧李嬤嬤的猶疑,堅持。

不知李嬤嬤用了何種手段,在破曉的前一刻,竟真的請來了軒轅禛。只待她帶軒轅禛剛入宮門時,那棲梧宮的方向,卻燃起了熊熊烈火。

艷紅的火舌直沖天際,染紅了半邊天。

「娘娘——!」

李嬤嬤眥目欲裂。瞬間提起,竟是扯著軒轅禛,直直用輕功掠至棲梧宮。用宮中巡邏守衛欲要阻止,卻被李嬤嬤渾身散發的煞氣驚住了,一時動彈不得。

**。

皇後娘娘火燒殿宇,**。

一時間,因著那滔天紅火的緣故,陸皇後之舉瞬間傳遍整個皇朝宮宇。宮中所有主子和奴才都驚醒了,就連那軒轅帝,也被孫公公的急告驚醒。

起身著衣,連夜趕到棲梧宮。

入眼的熊熊烈火,涼了軒轅帝的心。「還不快救火!朕命令你們,若不能救出皇後,誰都別想活!」

才剛失去了兒子女兒,軒轅帝的心,變得格外地柔軟。即便陸皇後一直與他不對付,他也不想她死!

只軒轅帝有心相救,那熊熊烈火,卻不打算饒過陸皇後。

眾人心驚。

就是被李嬤嬤扯來的軒轅禛,亦是驚訝。

「娘娘,奴婢陪您。」一句話落,李嬤嬤不管不顧地沖進了火海。火舌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不過須臾,便成了一團活人,死亡,是早晚的事。

李嬤嬤的速度太過,眾人反應不及,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團火人消失在火海之中。

震撼。

驚悚。

眾人連成一線,提水澆火,怎耐卻是愈燒愈旺。

皇後沒救了。

這是眾人唯一的想法。

軒轅帝與軒轅禛眉眼沉沉,冷靜地看著即將燃成灰燼的棲梧宮,時光仿若靜止了般,安靜而絕望。

一片寂靜中,忽而陸皇後淒厲的悲鳴貫徹天際︰「軒轅禛,陸雨笙不會鳧水,哈哈哈,陸雨笙不會鳧水!哈哈哈哈哈——她不會,她不會!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听到陸皇後說的這句話了,齊齊看向面色冰冷的軒轅禛,神色疑惑。

皇朝的女子大多不會鳧水,四皇子妃不會鳧水,有何稀奇?

軒轅禛大病初愈,還不能行走,被李嬤嬤棄之于地後,便有人識相地搬來小凳子,讓軒轅禛坐下。

此刻,面對眾人疑惑的神情,軒轅禛視若無睹,俊美的容顏,冰冷肅殺。

誰都沒看到,他袖下的拳頭,正緊緊握著,正猛烈地顫抖著。

陸雨笙不會鳧水,那當時救他的小女孩,是誰?!

冰冷的眼眸,直直射向火海之中,欲從那滔天的火海,辨析出陸皇後的身影,揪著她問個一清二楚。

只可惜,能夠回答她話的人,卻不再多說一句。

火海里,棲梧宮殿中,陸皇後瘋狂大笑,聲音沙啞不堪,若不仔細听聞,已然听不清楚。

大火在她的周身瘋狂吐納,房梁在她的眼前掉落,差點將她壓垮,她卻不管不顧,依然痴狂傻笑。

「陸雨笙,你賠我詭兒的命來……」

「老將軍想幫你鞏固軒轅禛的心,我偏不讓……」

「我為陸家放棄了愛情,鞠躬盡瘁,只求詭兒能夠平安一生,而如今,我的詭兒死了,我的詭兒被你們陸家算計而亡,我怎麼能讓你們得逞呢?」

「老將軍,你欠我的,你欠我詭兒的,都讓陸雨笙還了吧,還了吧……」

陸皇後瘋狂絮語。

濃熱的火海之中,悲痛過後,她仿佛瞧見了一張古板剛毅的容顏,那是鬼隱一族的上任家主,鬼鏡。

他的眉眼,還是那樣肅殺。

他的眼神,還是如刀劍般尖銳。

只是看著她的時候,很溫柔,就跟春風一樣。

陸皇後痴痴地笑︰「阿鏡……」

阿鏡,下輩子,我再也不為家族的利益,放棄你,我再也不會用私情困住你,讓習慣自由的你,淪為將軍府的奴。

再也不會,再也不會……

陸皇後痴了,在被房梁砸種身體時,那般極致的痛,竟讓她心中產生了一種快意。

死吧,死吧。

死了就一了百了的。

所有恨,所有的怨,所有的委屈,都灰飛煙滅了。

意識最後消散的那一刻,她仿佛听見了久違的溫柔的呼喚︰「絮兒……」

只是,陸皇後听不著了。

只有成為火人氣息尚存的李嬤嬤,在奔跑至正殿之中後,瞧見了緊緊相擁的兩人。

李嬤嬤頓住︰「主子,娘娘……」

火燃燒著李嬤嬤,燃燒著陸皇後,燃燒著從未露面的鬼鏡,埋葬了一切。

愛情,恩怨。

諸多的不得已,都在這場大火中,煙消雲散。

待到天明,一場暴雨將大火澆熄。留給眾人幾具烏黑的骸骨,震懾著眾人的心。

軒轅帝痛怒,竟當場暈了過去。

而那軒轅禛眼神復雜,冰冷的眸,流轉著詭譎的光輝。

陸皇後的死,讓滿朝文武驚駭莫名。那陸老將軍的臉色,更是鐵青無比。

絮兒,你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報復父親嗎?!

陸皇後的喪禮,便是在陸老將軍的氣憤中,陸雨笙的驚訝不解中,在滿朝文武的瞪目結舌中,風風光光的大辦了。

軒轅帝沒有出席。

因為病倒了。

病到只能躺在龍床之上,雙目無光地看著頂上床幔。

得知消息參禮的楚華容與軒轅玨,心中為陸皇後嘆息一聲,也就罷了。倒是探望軒轅帝時,楚華容眉眼微動,那寢宮中彌漫的藥味之中,分明夾雜了某種能夠令人在兩日之內斃命的毒藥。

楚華容能治,但她不打算出手,甚至是喜聞樂見。偶爾與軒轅玨切耳私談,只覺風雨將至。

果真,不出三日。

軒轅帝遺詔,傳位于四皇子。

前前後後不過半月之時,皇上,二皇子,陸皇後,十三公主便先後去了,這皇朝最為尊貴的人,竟是走得這樣匆忙,任誰都猜出了其中的蹊蹺。

其中就屬軒轅禛的嫌疑最大,卻無人敢說。

在國喪之後,軒轅禛即刻繼位。軒轅祺被封為齊王,授予萬畝封地。駐守邊關的三皇子軒轅銳被封為大將軍,未經皇上傳召,永世不得入京。

陸老將軍被排擠,倒是楚相,竟出乎意料地被重用。而二皇子生母的娘家——御史大夫一族,也被不冷不熱地晾著。

一時間,朝中風雨飄搖,人人自危,誰也拿不準自己會不會忽然得罪了新晉的皇帝,誰也拿不準新晉帝王的用人準則,只能戰戰兢兢地做好本職工作,絲毫不敢越雷池半分。

前朝改變,後宮亦是跟著風雲變幻。

陸雨笙自是為後,而那秦卿與楚婉兒兩人,也同時封為貴妃。

身為皇後的陸雨笙,在陸皇後死去後,對她的恨已然消散不少,見那陸老將軍被朝中人排擠,也漸漸于心不忍,沒再起多余的心思。

倒是對待軒轅禛的態度上,頗令人玩味。

原是想著報復軒轅禛的,不想軒轅禛後來竟給了她無上的尊位,陸雨笙一時間,竟覺得自己心滿意足了。

往日被欺辱的疼痛,也變得不值一提了。

偶爾看看整日愁眉苦臉的秦卿,偶爾打壓打壓一臉甜蜜的楚婉兒,偶爾看看後宮三千的爾虞我詐,處在高位,看遍世間百態,陸雨笙只覺自己的生活,也便這樣了。

一雷霆暴雨之日,陸雨笙笑著與眾位妃嬪游湖。

雷雨打濕了眾人的衣衫,眾人對陸雨笙忽如其來的興致不滿,卻懼于陸雨笙皇後之尊,諾諾不敢言,只能更在陸雨笙身後,狀似好心情地欣賞中湖中的殘荷。

楚婉兒狀似不經意地上前,稍稍地移腳,絆了陸雨笙一下,秦卿看到了,卻礙于心中苦悶,也沒有心思提醒陸雨笙。

其他妃嬪,更是巴不得陸雨笙出糗。

一時間,驕傲的陸雨笙,竟被楚婉兒戲弄得跌入湖中。四肢撲騰,猶如陷入水中的美麗的母雞,舉止之間,全無優雅之態。

眾人或驚或恐,卻沒人想到要出口喊人救命。足以見得她們與陸雨笙積怨已久。

「果真,不會鳧水。」

遠處的閣樓之上,軒轅禛怔怔道。他身後的心月復狐疑,不知曉軒轅禛的自言自語為何,卻不敢擅自發問。只是謀算著,要不要跟齊王探討一下,猜測其中真意?

便在小太監心思百轉時,坐在輪椅上的軒轅禛,忽而慢慢站起,一步一步,遲緩地,朝那風雨中的水湖走去。

「皇上仔細路滑。」

小太監趕緊取了油紙傘撐著。不想剛撐到湖邊,那軒轅禛竟是不管不顧地推開他的阻攔,歪歪扭扭地掉入了湖中。

當晚被救起的軒轅禛便發了燒。

高燒不退。

口中的夢囈,無人能懂。

待醒來之時,卻問也不問陸雨笙的狀況,堅持著將拖延未辦的奏折批改完成之後,整個人,便伏在了桌案上,強忍著的悲痛,全部散發出來。

他想起來了。

他全部想起來了。

刻骨的悲痛席卷了軒轅禛的全身,那高大的背脊,彎曲著,竟似痛得不能自已。伏在手臂之上的俊美的容顏,更是悔恨至極。

為了潛藏心中多年的女孩,他關注陸雨笙,便是知曉陸雨笙不若表面的溫柔可人,他也不作他想。

她救過他,那一瞬間的心動,記憶猶新。

是以,陸雨笙不記得他的喜好,他寬容;陸雨笙借著他的名義欺辱楚華容,他亦視若無睹,更甚是從旁協助。

從旁協助……

軒轅禛嗚嗚一笑,錯了,錯了,都錯了!

她不是她!

陸雨笙不是她!

他一直將陸雨笙捧在心尖上,寬忍她的自私,寬忍她的無情,陪著她去踐踏另一個女人的心意。

卻原來,卻原來……

透明的淚水滑下眼角,軒轅禛痛得彎下了腰,徹骨的悲涼席卷了全身,卻不知如何發散。

開始時是無聲的哭泣,漸漸的,變成了輕輕的啜泣,再然後,再然後…。

「啊——!」

撕心裂肺的哭吼聲,從那明黃的寢宮傳出,如同尖銳的利刃,劃破冷漠的夜空,令聞者為之心酸。

若有人敢擅自闖入,必然能發覺此刻的軒轅禛,早已面目猙獰,眼底是如囚籠猛獸般的瘋狂。

可惜無人敢闖,就連內地里與軒轅禛最是親厚的軒轅祺,也只是無措地站在朱紅高門前,俊逸的面容一片迷霧。

皇上這是、怎麼了?

扯來了軒轅禛的心月復問了幾句,也只得了一句屬下不知。

軒轅祺茫然。

明黃的御書房內,軒轅禛心痛得不能自已。

他傷了她!

他傷了她!

他竟傷了她!

他怎麼能這樣待她?!明明,她才是冒死救他一命的人,明明,她才是他要珍待一生的人,可他都做了什麼,他都做了什麼?!

「笙兒的脾性不甚溫柔,在貴女中並不出彩。」

「笙兒還小,對成為皇朝第一美人遐想萬分,很好奇那種受人景仰膜拜的感覺。」

「楚華容,有對比才有好壞。笙兒是個天真的小女孩,本皇子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楚華容,誰借你的膽子,竟敢放狼犬驚嚇笙兒?!滾!日後不準再本皇子面前出現!滾!」

「既然笙兒邀請你一同出游,本皇子也無話可說……既然笙兒想看困獸斗,楚華容,你進去。」

一句一句,愈是回想,心中痛愈加深沉一分。

軒轅禛嗚嗚苦笑,面對他無禮的要求,她是什麼樣的表情,他已經想不起來了,唯有一句話。

「四皇子想要的,華容自然雙手奉上。」

唯有這一句話了。

她果真踐行了自己的諾言!

驕橫跋扈,愚鈍無知,她自毀聲譽,將自己踐踏得聲名狼藉,只為滿足他的要求,只為滿足他想要陸雨笙受萬人歡喜的要求。

咚的一聲,軒轅禛微抬起頭,鐵拳重重地捶打在那硬實的書案上,力道之大,竟然那厚重的書案顫動了下。

「皇上!」

听到房內傳出的聲響,軒轅祺心急出聲,卻被一道又急又戾的沙啞聲制止住了︰「不準進來!」

「皇上——」軒轅祺憂心如焚。

「違者、殺、無、赦!」

更是絕情陰狠的話,從御書房里傳出,驚煞了軒轅祺,也成功讓軒轅祺止住破門而入的想法。

「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跪地相迎之聲四起,一身綺麗朱紅宮裝的陸雨笙,在一群粉衣宮女的簇擁下,緩緩走入。

「本宮听聞皇上忙于政務,未有閑暇食用晚膳。特意命人做了皇上喜歡的西湖銀魚羹。公公,你去稟告。」

那名被陸雨笙點名的公公為難,尖細著聲音說道︰「皇後娘娘,皇上這會子龍心不佳,恐未有心思接見娘娘,娘娘您看,這……」

「你自去稟告。邊說是本宮特意命人準備的,亦是皇上最為喜愛的西湖銀魚羹,皇上听了,便會開心的。」

陸雨笙端起皇後的架子,從從容容道。

先前拒絕通報的公公還未發話,那廂軒轅祺听了陸雨笙的強調,便忍不住嘲諷︰「皇後還真是有心。明明是你自己喜歡吃的動心,硬說是皇上喜歡吃。這,定是順便為之。」

「齊王不必與本宮斗嘴,皇上的喜歡,本宮如何不清楚?這喜好銀魚羹一事,還是皇上尚未皇子時,說與本宮听的。」

嗤——

軒轅祺嗤笑一聲,雙手抱胸道︰「皇上尚未皇子時,整個四皇子府的人都知曉,皇上最喜歡的是琉璃珠璣和鳳凰趴窩,只有女人才喜歡這種粘稠的湯。」

「枉你身為皇上最為正統的妻子,竟連皇上的喜好,都糊涂到這地步,果真是蠢到家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軒轅祺諷刺,好不容易沉靜了一陣子的陸雨笙,再次被挑起了怒氣,口不擇言道︰「齊王莫要胡言。琉璃珠璣與鳳凰趴窩分明是皇妃的喜好。齊王自個兒記混了,也別誣賴在本宮身上」。

軒轅祺還欲再說,發覺出什麼,倏然頓住。與此同時,那一直閉門不出的軒轅禛,竟瘋狂地沖出房門,雙眼充血,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陸雨笙未曾見過這樣軒轅禛這樣瘋狂的眼神,仿佛要將整個人生吞活剝了似的︰「什,什麼?」

陸雨笙磕磕巴巴道。

「剛才的話,你再說一次,快說?!」

愈加狠厲的話,在陸雨笙耳邊炸開,陸雨笙驚恐莫名。

「快說!」軒轅禛不耐煩道。

如此急性子,就算是軒轅祺,也是頭一次見,本就茫然的心思,更是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被軒轅禛急迫的表情嚇到,她急促地呼吸幾次,努力回憶自己方才說的話,這才完整地復述了一遍。

「齊王莫要胡言。琉璃珠璣與鳳凰趴窩分明是王妃的喜好。齊王自個兒記混了,也別誣賴在本宮身上」。

輕輕的話語,卻如雷貫耳,在軒轅禛的耳邊轟炸開來,震德他呆愣如木頭,整個人如同魔怔了一般。

陸雨笙疑惑,試探著開口問道︰「皇上,您這是怎麼了?皇上?」

「琉璃珠璣與鳳凰趴窩分明是王妃的喜好。」

「琉璃珠璣與鳳凰趴窩分明是王妃的喜好。」

……

軒轅禛愣了,這一句話,如同魔音灌耳,時刻回蕩在耳旁,撕扯著本就傷痕累累的傷口,令他痛不欲生。

鳳凰趴窩,琉璃珠璣。

一個女子,喜歡兩道肉菜,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

但,這兩道菜,都是他最喜歡的。

聯想她的所作所為,軒轅禛毫不懷疑,她的喜好,完全是依照他的來的。如同他不喜銀魚羹,卻遷就陸雨笙的一樣……

楚華容,楚華容,楚華容,楚華容……

「皇上,這麼晚了,您要上哪兒去?」

恍若白晝的宮城,隱隱傳出一道焦急狐疑的女聲,隱隱的,很快就被夜風吹散。

一路狂奔。

痊愈不久的身體,本經不起軒轅禛這樣折騰,軒轅禛卻是不管不顧,更是運足了內力,一個勁地猛沖。

渾身上下,只剩一個念頭。

想見她!

要見她!

楚華容……

極速刮過的風中,有點喘息,有點濕意。

是累,也是淚。

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宮門,奔過條條寬敞的打道,有幾次因為太過急切,來不及看請腳下的路,被絆住了,高大俊美的男子,便踉蹌地撲倒在地,狼狽不堪。

一路狂奔,一路狼狽。

跌倒了爬起,爬起後又會跌倒。

不知吃了幾次灰,軒轅禛一路喘息著到了昶王府,無暇等候府中人出門跪地迎接,軒轅禛幾乎迫不及待地闖入了昶王府。

披頭散發,狼狽至極。

若非軒轅禛身上的明黃龍袍昭示著他九五之尊的身份,那王府的侍衛,必將他當成瘋子驅趕出去了。

橫沖直撞,軒轅禛不經通報,循著平日暗衛來報的消息,一路沖進了昶王府的內院之中。

被精致燈籠點亮的內院中,如同暗衛稟報的,有兩條人影正切磋琢磨著。

青衣凜冽,白衣靜雅。

人影翻飛間,殺招畢現。若不知兩人是夫妻關系,看到這一幕,必然會以為,他們有著不共戴天的世仇。

軒轅禛眼也不眨地看著那條青衣身影,看著她因著打斗而若隱若現的臉,看著她空中飛揚的墨發,看著她偶爾閃爍著堅毅的鳳眸,看著……

軒轅禛貪婪地看著,幾乎忘記了時間。

楚華容與軒轅玨兩人,早已發現軒轅禛的到來,卻沒人想要終止這場比試。

楚華容不收手,是因為軒轅玨是個不錯的對手。

凌厲的鳳眸一片堅韌,出手的一招一式,極盡其能,十分珍惜軒轅玨這個對手。真正的強者,不是比弱者強,而是比強者更強。

軒轅玨在她眼底,就是這樣一個強者。

與他一人對決所能領悟到的東西,遠遠超過她跟數以十計的高手對決。

楚華容勾唇,招式愈發凌厲,眼底是愈挫愈勇的興奮,璀璨如鑽,異常動人。

看出楚華容的渴望,軒轅玨順了楚華容的意,並未在軒轅禛到來的那一刻,便單方收手,而是配合著她的,在不傷到她的前提下,打敗她。

來回切磋,來回琢磨。

濃烈的煞氣遍布兩人周身,卻奇異和諧,一種不可打破的氛圍縈繞在兩人周身,旁人踏不進,觸不到,只能遠觀,唯有遠觀。

軒轅禛的心被這忽如其來的想法,刺疼了下,卻不舍得移開眼,時時刻刻都不舍得移開眼。

空中翻飛的人影,漸漸與兒時的容顏重疊。

塵封已久的記憶閘門,在這一刻,終于徹底打開。

「你怎麼哭了?」

「嗚嗚,我娘沒了,我娘沒了……」如畫般精致的小女孩,躲在樹叢里,仰著頭,哭著回答男孩的話。

委委屈屈的模樣,看得那冰冷俊秀的男孩皺眉,「不就是個女人,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好哭的?!」

「娘沒了,就沒人陪容兒玩了,沒人陪容兒,嗚嗚嗚嗚嗚……」說了句,小女孩又哭了起來。

仰頭看著眼前的大哥哥,忽然哭得更加傷心了︰「容兒的哥哥也不要容兒了,他不要容兒了,沒人陪容兒玩……」

「你哥哥是出門遠游了,會回來的,沒有不要你。」

「他就是不要容兒了,他的房間,都是空的,空的!」清脆的兒音響徹耳旁,楚楚可憐的模樣,竟讓男孩心生憐憫,不由蹲下尊貴的身軀,皺著眉道︰「好了,你要玩什麼,我陪你玩就是。」

听到有人要陪她玩,小女孩破涕而笑︰「騎馬馬,騎馬馬,容兒要玩騎馬馬——」

這以下犯上的要求,讓尊貴的男孩眉頭緊皺,卻見小女孩一臉期待的神情,竟不由自主地說道︰「騎馬不行,但是可以坐轎子。」

「坐轎子?」

「就是我抱著你走。就跟坐轎子一樣,顛顛簸簸,也很好玩。」

「真的嗎?那容兒要玩,容兒要玩!」

男孩抱起小女孩,故意學跛腳人走路,顛顛簸簸的模樣,逗得小女孩開懷直笑。

仿佛上了癮般,男孩連著幾天都沒這樣逗弄這小女孩,忽而有一天,男孩不來了。

小女孩扁著嘴哭了。

哭了幾天,也沒人安慰她。然後,她的爹爹喜歡的李姨娘,待她和妹妹們到將軍府去玩兒,她不甘不願地去了,沒想到竟在那兒遇到了她想念已久的大哥哥。

只是大哥哥在水里。

小女孩蹲在岸邊,歪著頭天真地問︰「大哥哥你在玩水嗎?」

冰冷的男孩沒有回話,四肢漸漸停止了掙扎,那小女孩也沒意識到不對勁,只是一個勁地在岸邊看著。

終于,那男孩奮力仰頭絕望地吼道︰「救我!」

小女孩懵懂,什麼是救?

不懂得救是什麼意思,小女孩只是見到男孩消失在了水面上,登時心慌了,好不容易才見到大哥哥的,她不要大哥哥這麼快走!

想著,小女孩傻傻地跑進了泥塘之中,仿若神助般,年僅五歲的小女孩,力氣竟是大得驚人,那一身鳧水的本領,更是無師自通。

費力地將男孩扯到了岸上,小女孩笑逐顏開,重重地趴在男孩胸口,撒嬌道︰「大哥哥,大哥哥,容兒好想你!」

巨大的重力將男孩積壓在肺中的污水擠了出來,男孩吐了吐,幽幽轉醒,費力地睜眸,將女孩頑皮的模樣收入眼中,蒼白俊美的面容浮現一絲勉強的笑意︰「容兒,去叫大人。」

「容兒不走!」小女孩倔強地不肯離開︰「走了大哥哥又會不見了。姨娘不陪容兒玩,也不讓妹妹配容兒玩,容兒不開心。大哥哥,你是不是也不想跟容兒玩了……」

說著,小女孩又哭了。這一次,躺在草地上的大男孩,卻沒有不耐煩地皺眉,而是耐著性子道︰「大哥哥不會不見。」

「真的?」

「真的。」

「可是大哥哥之前就不見了……」

「大哥哥是給容兒找禮物去了。」

「什麼禮物?」被轉移話題的小女孩,注意力瞬間被禮物一詞給吸引住了,睜大這水潤的眼,迫不及待地追問。

原本只是臨時起意的大男孩,看看小女孩期待的眼眸,又看看她身上因著救他而濕漉漉的小身子,心念幾番轉動,竟月兌口而出道︰「讓容兒呆在大哥哥身邊的禮物。」

「那是什麼禮物啊?」

「就是能讓大哥哥一輩子陪容兒玩的禮物啊。容兒不想跟大哥哥一輩子一起玩嗎?」

「一起玩,一起玩!」小女孩听不懂一輩子,只知道揪著一起玩不放。

大男孩也沒急著糾錯。

涼風吹拂。前來尋找楚華容的李姨娘,終于發現了這兩個一大一小、渾身濕漉漉的小孩。

一輩子,一起玩。

那是兩個小孩的約定。

那是軒轅禛與楚華容的約定。

楚華容記得,他卻忘記了。

不僅忘記了,他還將陸雨笙當成了她,對陸雨笙呵護備至,卻對她漠視踐踏。

楚華容堅守著,他卻遺忘了。

明黃色的身體,搖搖欲墜,在楚華容與軒轅玨收手的那一刻,他啞然出聲︰「容兒,一輩子,一起玩。」

楚華容面無表情。

軒轅禛面色沉重,眸光含淚濕潤,不信邪地重復了一遍︰「容兒,一輩子,一起玩。」

這是他們的約定。

這是他們的約定!

「皇上這是發得神經?」楚華容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嫌惡地看了軒轅禛一眼,冰冷的視線,最後落在他顫顫巍巍地雙腿上,「大病初愈,就別亂跑。雖說是割肉沒傷到筋骨,但要像你這樣折騰,斷腿也是遲早的事。」

本是諷刺的話,在軒轅禛听來,卻甚是受用。霎時,軒轅禛的眼中,浮現一抹溫柔而深情光芒,嚇得楚華容直起雞皮疙瘩,趕緊下逐客令︰「本妃有事,恕不遠送。」

這幾日的政變,早令她知曉,其中推波助瀾之人,多半是軒轅禛了。

殺兄弒父,無情而殘忍。

她自認她自己還做不到這一點。是以,在佩服軒轅禛的狠辣時,也有些厭惡他這樣的人。

思及此,楚華容抬眸看了眼白衣飄飄的軒轅玨,紅唇一勾,果然,還是她的男人最順眼。

「一輩子,一起玩。一起玩!」

見楚華容久久不應,軒轅禛急著再一次重復,不相信楚華容會忘記他們的約定!

楚華容朝天翻眼︰「白痴。」

軒轅玨訝異地看了眼失態的軒轅禛,也顧不得糾正楚華容的無理,僅是說道︰「容兒已是本王的王妃,皇上貴為一國之主,更不該如此出言調戲!請皇上慎言。」

「容兒,一輩子,一起玩。」軒轅禛滿眼只看得到楚華容,滿腦子只剩下這句話回蕩。

楚華容見溝通無效,不由扯嘴諷刺道︰「我不會跟弒父的人一起玩。皇上,不論你是一時興起還是一時興起,還是盡早熄了這樣的心思吧。免得……」

「免得什麼?」

「免得惡心人。」

惡心兩字,如同利刃,直直戳中軒轅禛的心,整個人如墜冰窖,全身的血液僵硬無比。

在看到楚華容與軒轅玨相偕離去的和諧的背影時,軒轅禛只覺渾身愈加冰冷,那浩瀚的天地,更是一片天昏地暗了。

「是你殺了父皇?」

因著擔憂軒轅禛的身體而跟隨過來的軒轅祺,正好听到了楚華容的諷刺之語,再未听到軒轅禛的否認後,顫聲問了一句。

軒轅禛沒有反應。

軒轅祺差點氣得一拳砸過去,好在念在軒轅禛的身體不好,及時克制住了,但他的聲音,依舊十分咬牙切齒︰「阿容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不是真的?!你告訴我,父皇不是你殺的!」

他的四皇兄小時候眷顧過他,他面上不曾表露出來,但心中一直是記著的。

而他的父皇,對他甚好。

都是待他好的人,而今,軒轅禛竟殘忍地將父皇送上了黃泉路,軒轅祺驚疑不定,直覺自己不要來這一趟才好!

悲痛的聲音,終于喚回了軒轅禛的神智。

但見他漠然地瞥了軒轅祺一眼,在看到軒轅祺眼中蒸騰而起的恨意時,心中一凜,仰頭閉目。

少頃,他開口道︰「齊王可知曉朕先前為何中毒?」

軒轅祺微怔,隨後搖頭說道︰「不知。」

他記得當日他還在高興于四皇兄找到了父皇丟失的物品,下朝時,皇兄又臨時被父皇召回,隨後便傳來四皇兄一病不起的消息。

等等,被父皇召回……

軒轅祺驚疑抬頭︰「你是說父皇?不,不可能!」

軒轅祺才剛說了一句,卻又立馬否定。

不想軒轅禛卻是淡笑,只那冰冷的俊顏卻分明沒有絲毫笑意︰「父皇那日的獎賞,是一杯鴆酒……」

喝——

軒轅祺倒抽一口冷氣︰「怎麼會,你明明是立功了?!父皇怎麼會如此待你?!」

「功?什麼功?尋著那東西,只會是罪,而非功!」

「什麼東西?」軒轅祺驚愣。

軒轅禛哼了一聲︰「國之印璽。」

……

風過無痕。

軒轅祺久久地看著軒轅禛,不敢相信,自己的父皇竟因為皇兄不經意間觸踫了玉璽的全貌,惹來的殺身之禍。

皇兄那幾日的痛苦,還歷歷在目,而這痛苦的來源,竟是他敬愛的父皇……

一時間,軒轅祺的腦袋混亂了……

倒是軒轅禛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齊王,虎毒不食子。父皇不仁,朕亦不能存義!」

「齊王,朕當你是兄弟。」

所以,才跟你說這些。

所以,別背叛朕。

余下的話,軒轅禛沒有說,軒轅祺卻能听得懂。送走了迷迷瞪瞪的軒轅祺,軒轅禛不請自來地住在了王府之中,借著雙腿不移走動,竟有長住不走的趨勢。

除了上朝下朝,幾乎將王府當成了自家寢院,冷落了三千佳麗,只為求得偶爾見得楚華容一面。

至于那陸雨笙,空有皇後之名,卻無皇後之實。只因軒轅禛的一句,皇後病危,御史家之女,能力尚可,掌管後宮三千,當時輕而易舉之事。

對此,楚華容︰「……」

軒轅玨︰「……」

大眼瞪小眼,不多時,還是軒轅玨忍不住妥協︰「若容兒實在不喜,我讓岐凌打發了便是。」

「若能打發,你早就打發了。」楚華容不以為意地潑了盆冷水。軒轅禛是皇帝,若他真想留下,就算軒轅玨貴為昶王,不能真將已過皇帝攆出門去。忍而不發,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通宵其中關節的軒轅玨,也不生氣,反而是淺淺笑道︰「那容兒想要如何?」

楚華容抿唇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他現在總說自己站不起來,話說回來,他站不起來,也有我一份責任。不若我把他的腿治好,幫他站起來,再將他丟回皇宮?」

軒轅禛會中那樣的毒,會被已死的軒轅帝盯上,被他賜下毒酒,也有她的一點點責任。畢竟那玉璽,是她偷得,也是她藏得。若她當時動的是其他的東西,軒轅禛也不至于會無故觸踫玉璽,徒惹帝王忌憚。

這一點點責任,說多,也不多,說少,亦是不少。總之不妨礙她出手相助一二便是。

「不行。」軒轅玨明確拒絕,精致的容顏,反駁之意十分明顯︰「皇上分明對你存了不軌的心思。若你繼續幫他治病,必然日日相對,那不是被他佔便宜了?想要報恩,抑或是想要彌補愧疚,我幫你。」

楚華容嘴一抽,也懶得與這壇陳年老醋爭辯,另外想了個解決的辦法︰「要不我們離開,到南楚去。上次南元殤差點殺了我,我還沒殺回去。」

正好跟軒轅禛來個眼不見為淨。

他是一國之君,總不會丟下一國朝政,真跟在他們身後,巴巴地跑到南楚去……

「不可。」軒轅玨堅決反對︰「南楚三皇子能力不低,你對上他,十分危險。想要報仇,我幫你。」

這理由……

楚華容暴怒,就南元殤那芝麻大小的能力,屁個危險!況且,她的南楚蠱毒,可不是白練的!就是十個南元殤,都不是她的對手!

深深地吸氣,平復胸中的怒意,楚華容盡量和藹地商量道︰「好,那我去找養由一族。聞名一族我見過了,鬼手的鬼隱一族的,我也知道了,就養由一族還沒見過,我去找找,邊找邊玩,消磨時日。」

總之不要再與軒轅禛日日相對!

「不可。」

軒轅玨再是拒絕。精致的容顏,一片堅持。

「這也不行,那也不準,軒轅玨,你到底是想怎樣?!」楚華容怒了,清麗的面容,怒火旺盛,翻起舊賬來,更是毫不留情︰「是誰說要陪我過我想要的生活的?是誰?到底是誰?!」

「現在我都說了好幾個方式了,你卻一再反對,到底還想不想陪我過活了?!」楚華容氣哼哼的。

軒轅玨沉默,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楚華容原以為他會認真解釋,結果,結果……

「你的安排里,都有男人……」

楚華容嘴一抽。

「我不想陪你找男人。」軒轅玨輕輕說了一句,隨後補充道︰「其實,除了這幾種,你還是有很多種方式可以選擇的……」

「……」

哭不能,笑不能,楚華容傻掉了。好半晌,才挫敗道︰「好吧,你說說,我到底能做些什麼?你所謂的方式,又都有些什麼?」

「吃飯。」軒轅玨悠悠道。

楚華容︰「……」

整日吃飯的,那是豬。

想著,她又問︰「還有呢?」

「睡覺。」軒轅玨淺笑,如仙似妖的容顏,散發著迷人的光彩。睡覺,周公之禮,周公之禮,睡覺,睡覺,周公之禮……

楚華容默,整日睡覺,那還是豬,還是只會魚水之歡的豬。

聯想到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楚華容無語地瞪著軒轅玨,咬牙切齒道︰「還、有、呢?!」

「……數銀子。」

……

……

……

半晌的沉寂,楚華容暴走︰「我去——」

暴走的楚華容,悠閑地靠在倉木的枝椏上,看著湛藍的天空,眸光遠放,悠閑地想著,其實軒轅玨這樣粘人,也很不錯;其實整日呆在王府里練練武,與蠍子蟑螂培養感情,也不錯。

就是那個死皮賴臉賴著不走的軒轅禛太煞風景了。

悠悠地想著,悠悠地嫌棄著,楚華容的姿態,放得十分放松,呼吸更是均勻無比,混雜在輕微的風中,竟似微不可聞。

是以,跑到樹下嘀嘀咕咕的鬼手與岐飛兩人,聊得十分歡快,絲毫不知曉,他們的談話內容,全都被楚華容听了個一清二楚。

在听清其中的內容時,楚華容怔住了。

賜婚?

軒轅玨請旨?

左思右想之後,楚華容在鬼手景城與岐飛詫異的眸光下,悠然跳下枝椏,整個人輕飄飄地往軒轅玨的書房行去。

是軒轅玨親自開的房門。

楚華容挑眉悠悠道︰「軒轅玨,你說軒轅帝先前都忘記賜婚一事了,怎麼又忽然想起來了呢?」

別有深意的笑容,看得軒轅玨心一涼。

跟隨在楚華容身後而來的鬼手與岐飛聞言,自知是惹了禍,撒腿跑遠。

至于主子……

隱隱有奸笑聲從鬼手他們離開的方向傳來,楚華容眉頭挑得更高,那帶著咬牙切齒意味的鳳眸,更是看得軒轅玨一陣心虛。

「我……」

清幽小院。

風過無痕。

美景之中,一個俊雅無雙的男子,跟在一個眉宇冷凝的女子身後,巴巴地解釋著什麼。

是……什麼呢?

……

塵埃落定之後,所有的謎底都已揭開。

唯有華嚴寺的小和尚,整日盯著天空,呢喃道︰「主持大師的孽,到底是什麼呢?到底是什麼呢?到底是什麼呢?」

只可惜,無人能回答他。

而那令小和尚迷糊不已的主持大師,則在自己廂房中,悠然與自己對弈。棋盤之中,黑棋困守孤城,那主持不慌不忙,從從容容地撿了一顆白子置于其中。但見那棋盤勝負瞬間反轉。

時光在自我對弈中緩緩流逝。

多年之後,天下依舊一片太平。皇朝在軒轅禛的治理之下,更是蒸蒸日上,隱有一統天下的趨勢。

那悠然對弈的老主持,已白發蒼蒼,對著棋盤中的黑棋白子,微微一笑淡墨痕︰「天下太平,甚好,甚好……」

------題外話------

不好意思啊,遲到了兩天。

蹲角落畫圈圈。

然後,謝謝燈影和蝶舞的票票,若塵和斐斐的打賞,影蘭的花花和打賞,還有pzh的花花~麼麼,群麼麼!

最後,答案就素軒轅邪,軒轅禛,南元殤三只~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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