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本座跪了 146 晝夜血戰,京畿城破

作者 ︰ 糖元炖肉

京城,靖武門

任何一座都城里都不可能駐扎主力大軍。(八=零=書=屋)

四九城牆圍起了廣闊的地域,除了內外紫禁皇宮外,東西南北四城也佔地頗廣,但即便是如此,京畿這般塊壘疊積的銅牆鐵壁,也容不下幾萬人的鐵甲軍士。

所謂城防,主要是城牆要塞和城外駐軍,京城除了皇宮禁衛軍外,最主要的武裝便是西山健銳營和帝君山下驍騎營。

這兩營是勤王之師,直接听命與皇帝,兩營雖只有一萬余人,可精兵良將,皆是虎門之後,武藝卓犖。

戚保原本心生忌憚,遲遲不肯攻城,一方面也是礙于這兩營的實力,可當他听到西山健銳營倒戈相向時,他便再沒了顧忌,將旗一甩,開始了激烈凶殘的攻城戰役。

而東方憲再廢了戚無邪心月復——九門提督方小斌後,卻忘了他曾是西山健銳營的管帶,勢力滲透之深。再者,軍營不似官場只認手持最大權柄的人,士兵向來不知皇帝,只知掌握一軍生殺大權的主帥將軍。

方小斌有了戚無邪的手諭,拐跑了西山健銳營,只剩下帝君山驍騎營人心惶惶,加之曾經馬淵獻曾轄管此營,對東方憲來說,又是雪上加霜,無法信任的人。

內憂外患,千瘡百孔。

老天給他的時間太少,光憑一己之力,憑一張戚無邪的人皮面具,他無法真正掌握大殷朝的江山權柄。

在很多人眼里,當下唯一的出路,便是依賴靖武門的城牆,和城內充足的糧草,拼死一戰。

但戚保並不會給東方憲任何喘息的機會,大軍輪番攻城已有半日之久。

死傷無數的隴西兵填滿了靖武門外的深溝土壑,密如箭雨封鎖了女牆的每個垛口,偶爾礌石滾木落下,不過是加速了填溝的進度,隴西兵一邊抬著雲梯攻城而上,一邊猛撲溝邊,鏟土填溝,半小時輪換一次,不消幾個時辰,大溝里尸體血塊混著木樁泥土,儼然已被填成了平地。

日近暮色,戚保下達了全力攻城的軍令。

火把之下,戚保頂盔摜甲,手執寒光長劍,站在城牆不過一箭之地的暈車上,他面色峻冷,眸中印著火光霍然,渾身的肌肉緊繃,像把一輩子的命都活在了今晚。

不成功,便成仁!

夜幕下城樓殺聲滔天,人喊馬嘶,火把連天,擂鼓震地。靖武門城樓上火光連綿,將守城的鮮卑兵卒的盔甲照的 亮。

守城的士卒運來了大批豬牛油脂,分別裝在黑泥瓦罐之中,他們手捧陶罐,等著西隴兵從雲梯上爬上來,對著他們的腦袋就是卯足了勁兒砸去。

陶罐在雲梯和隴西兵士的腦瓜子間四分五裂,粘滑的油肪沾滿了城牆壁和雲梯之上,不少隴西兵腿腳不著力,一滑手便摔了下去。

這是第一招,緊接著,能夠持久燃燒的牛油火把也隨之摔下,只听轟然一聲,烈焰飛騰,火像游龍一般躥燒了整座雲梯,隴西士卒瞬間成了慘叫連連的火人,火球一般從雲梯上滾下,連帶著下頭跟著的同袍,皮肉燒焦臭氣燻天而起,景象慘不忍睹。

幾米的滾木礌石從女牆垛口滾下,將雲梯攔腰壓斷,更是把隴西兵也一塊壓在了城牆之下。

戚保雖然有強弓硬弩,可夜幕之下很容易傷及自己人,而且箭矢有限,不可濫用浪費,這般拼死攻擊之下,還是對城牆無可奈何,戚保不禁有些急躁起來。

外攻久懸不下,恐怕還是差內蛀的一口東風氣,戚保逼著自己按捺住焦慮的心,拖延時間,只等京城里的內應心月復,燒糧倉,囚將卒,開城門。♀

于是,他下令暫停攻城,埋鍋造飯,整頓軍容,等養足士氣後天明之後再行決戰。

……

天際露白,晨曦微醺,一道淺淡的明光照在了烽煙之上,皮屑腥味裹著一條條將士的性命,和嗚咽的風一樣,盤旋在疆場的上空,久久不去。

經過晝夜猛攻,靖武門的女牆,已經被一層又一層的鮮血糊成了醬紅色,血流像淙淙小溪般順著城牆流淌,四丈高的城牆,在陽光下猩紅發亮。

守城的鮮卑兵卒重新從女牆後站了起來,他們殺紅了眼,喊啞了嗓,所有弓箭被鮮血浸濕,變得十分滑手,射出去的箭也成斷了線的風箏,只在空中逆風一刺後,醉醺醺地墜在了地上。

他們刀劍的鋒刃已砍殺的缺口殘破,變成了一塊鈍手的鐵片,他們扒掉了護身的鐵衣,披頭散發的拼死搏殺,每一個人都是浸染鮮血的血人,連白森森的兩排牙齒也變得血紅血紅的。

這是還能站起來的,那些昏睡倒在地上的,分不清是活人還是死人,他們懷里抱著刀戟弓箭,似乎這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不是我能活多久,而是我能在死前殺幾個人。

相比守城將士的狼狽淒慘,方從城內石梯上拾階而上的侍衛寒光鐵衣,刀鞘嶄新,他們靴不染塵,只是奔波之下面有風霜。

他們踩踏在血泊之上,一步一個血腳印,強忍著反胃走到了城樓之上。

原本躺在女牆下昏睡的守城士卒睜開了熬得通紅的血眼,他們有些麻木地看著這一隊簇新甲戎,精神奕奕的士兵,一時晃不過來神。

西隴兵……怎麼……怎麼上來了?

不,不是西戎兵!

可是援兵?

守城軍的眼楮中燃起了一點希望的火苗,他們支撐著殘破的身軀,扶著城牆一點點挪了起來,他們露出血紅的牙齒,朝著「援軍」笑問道︰「兄弟是哪個營援軍?」

「援軍」遲遲未答,詭異的沉默在風聲中叫囂良久,晨光布滿天際,它流動著紅色的流光,荒蠻而又迷離怪異。

令人窒息的沉默後,是愈加不祥的殺氣。

守城的士兵從所謂的援軍眼中讀出了狠絕,他們心頭一陣,面色霍然慘白,比起面對城樓下的千軍萬馬,這樣的近在咫尺的涼薄殺氣,更叫他們抖如風中落葉,驚恐交加。

「靖武門氣數已盡,受了一夜,辛苦兄弟們了,累了,就該閉眼了」

「……」

「你們、你們是——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一具尸身從城頭墜落,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死後晝夜的靖武門,終于緩緩開啟。

擋在城門前的尸身堆積如山,流淌而出的血水沖出了一片汪洋血池。

方才在城樓上大開殺戒的倒戈驍騎營,此刻跪在靖武門之後,迎接戚保大軍入城。

成者千古不朽,敗者完事笑柄,牢不可破的京畿終也攻破告捷,碎如齏粉,隨著一場血戰泯滅在血水殺戮之中。

戚保一身戎裝,騎在毛色炳輝的高大戰馬上,馬鐙在馬月復兩側垂蕩,時而閃光的寒光照亮了他眼中的陰霾狠絕。

可來自城門洞里的微風,並不能撫平戚保眉心攛起的山丘。

城門雖破,可僅僅只是外門,紫禁城的朱紅高門任是阻擋他問鼎天子寶座的阻礙。

靖武一戰,戚無邪遲遲不曾露面,也未有驚世駭俗的邪門伎倆,甚至連起碼的布兵列陣都擠為敷衍,守城士卒像是野戰部隊,雖然有著異族野蠻的那股凶狠勁兒,可卻少了點用兵之法,只知蠻干蠻打。

這實在不像戚無邪的行事做派!

攻城越是順利,情勢就越發詭譎。

以戚保對戚無邪的了解,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所以,他並不為攻破靖武門而沾沾自喜,反倒為了接下去的紫禁門而心有顧忌。

攻城大軍未曾休整,已被眼前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他們默數軍功,期冀著四九城內的黃金美女,公爵名祿,一抬手抹掉了臉頰上的鮮血,品嘗嘴角上腥甜的血漬,沉重的腳步也變得輕快。

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是帝王之路。

追求名祿財富的征途,注定是手染鮮血,腳踏枯骨的。

隊伍浩浩蕩蕩走進了這個金絲牢籠中,啟封的城門緩緩閉合,吱呀沉重的響聲像是來自異世末日一般,刮撓著心頭最薄弱的一層血肉,刺癢升騰,抓不到,撓不得。

不知是喜是憂……

城破的消息一報接著一報,從紫禁門一路唱報到了金鑾大殿內。

文武官員面色如霜,焦躁連連,他們從清晨盼到了黃昏,有從夜半等到了日出,在大殿里的十二雕龍盤柱間負手踱步,將畏懼擔憂一步步踩在沉重的腳步子,嘆氣聲不絕于耳。

餓了不過一簞食,渴了不過一瓢飲,困了便在廊柱下合衣而眠。

與其說他們願意和皇上同生共死,不如說他們是受了戚無邪的脅迫,被軟禁在了金鑾殿中,像油鍋中炸煮一般,等候著前方的戰報消息。

終于,消息來了……

再一瞬間的安靜後,啜泣悲聲此起彼伏的想起,他們再哭新朝無疾而終的命運,也哭自己飄零無依的仕途。

君辱臣死,即便他們不願意,但這句聖人古訓終是印在骨子里的生根的。

文人臣子,他們因為主子升官發財,權力滔天,卻也因為主子連累受死,拋家舍業。

說到底,再大的官,也終究是皇家的奴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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