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燙的小手探進他的襟口,冰火相踫的溫度,瞬間如兜頭一盆冷水,澆醒了他!
他心中暗暗驚異,這好生霸道的媚藥,它的藥效可以滲透肌理,從氣息、透過肌膚,影響另外的一個人,更為奇特的是,這不似一般市井的床第催力之藥,只有肉欲的發泄,它更像是一種迷情的毒藥,一絲一縷都帶著致命的誘惑,兩個從未相見的人,竟能生出一絲這樣的情愫,而似乎接下去的事,恰好只是水到渠成罷了。
他按住了姜檀心不安分的手,拉開了一些距離,他明白他們之中,必須要有一個人保持理智,不然事情就無法挽回了。
但他仍然有些擔心,這媚藥藥性如此奇特,不知會不會損害身體,如果非可解,自己這樣是不是算見死不救?
心思流轉之際,懷中的人覺察到了他疏離的態度,原本柔若無骨的身子,此刻僵了起來,不等拓跋湛回神,一道冰冷的光劃過他的視線,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痛極的悶哼聲。
「馬姑娘!」
嘴唇被咬出了血珠,身如殘破的蝶蟲,從艷紅的羽翅中蛻滑倒地,赫然入眼的是肩頭泛著冷光決絕的發簪。
本欲自保的東西,此刻竟派上如此用場,神智回歸的姜檀心不免自嘲笑起。
「九王爺,請您……您離我三丈之外,如果您不想看我用它扎死我自己,請,請千萬不要再管我了」
名節固然重要,可有些脾性倔起來,她姜檀心就算需要扎自己幾百下才能熬過去,她也絕不能讓那個死太監得逞。馬雀榕八成已經毀了身子,若想安然無恙的嫁入太子府,自己在這里就一定要熬過去!即便不為她馬太子妃,也得為了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馬嵩。
她是假的馬雀榕,但,是唯一可以挽回一切的人。
已經是第三刺了。
漆黑如墨,她明明咫尺跟前,拓跋湛卻看不清她。他只能听著一下接著一下撕裂的鈍痛聲,嗅著愈來愈重的血腥氣,他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折磨,也從未見過如此意志的女子。
馬雀榕的名聲和脾氣,他也曾有耳聞,卻為何與眼前的女子大大的不吻合。他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對名節的珍視,也不是對太子愚昧的忠貞,那是一種隱忍到極致的對抗,這種不屈和決然,像一把火點燃了她的眼眸,霍霍生輝,遽然有力,惹人注目。
這樣的女子,拓跋湛只覺如果幫了她,即便能救得回她的性命,也是一種更大的侮辱,所以即便她此刻多麼痛苦,他都不應該干涉,這是對她的尊重,也是唯一能做的支持。
姜檀心蜷縮在角落,她漸漸麻木,一次一次戰勝混沌的思想,這樣的勝利讓她苦中作樂,也讓她火燙身軀漸漸變得冰冷抽搐。
再一次舉起滴著血的金簪,卻沒有了刺下去的力氣……
當一聲響,金簪落地。
隨著姜檀心的昏厥倒地,久閉不開的大門,吱呀一聲,開啟一道小縫,蒼白的光線透了進來,久居黑暗的拓跋湛竟覺得如此刺眼。
寬袖一擋,他轉動輪椅向光明處去,馬雀榕危在旦夕,他既可以出去,就必定解釋二人的清白原委,不叫她白白受得這一遭罪。
「隆——」身後的大門重新閉合,不等他適應這光線變化,不遠處身著明黃蟒袍的男子朝他疾步而來。
「拓跋湛!太子妃呢!」
太子拓跋騫氣勢洶洶而來,老丈人馬嵩捏著半塊自己的玉牌上門要人,非說是太子府擄走了馬雀榕,老家伙氣得臉色鐵青,不給個說法簡直要當場踹腿西去了。再者門房管家又說,昨天這沒安好心的拓跋湛不請自來,在門廳喝了半天茶,一眨眼就不見了!
跟他一塊不見的還有那塊玉牌!這會兒東廠又派人來請,說是太子妃讓拓跋湛藏在了煉獄,兩人卿卿我我,柔情蜜意,簡直不拿煉獄當地獄,太過玷污神聖的審判公堂。
是,他承認這戚無邪,他娘的說話跟嚼了蒜一樣臭不可聞,什麼難听撿什麼說,但真心窩火的還是他!
「拓跋湛!老子玩了你女人,你就非得玩回來才叫報仇?偷了東宮的玉牌,藏人在東廠,他娘的還把玉牌丟在馬嵩地方,要不是戚無邪賣了你,怎麼的,你還想嫁禍給我?嗨,平日里也沒見你有這硬氣的時候,你不是不行麼!怎麼伺候上本太子的女人了?」
陰鷙長眸,火光畢閃,他一把提起拓跋湛的衣領,怒氣橫生︰「說,馬雀榕在哪兒?」
東廠?拓跋湛勾唇一笑,苦澀點點上心頭,兩虎競食,作壁上觀,戚無邪你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如此心思謀劃卻還是敵不過一個小丫頭的決心。
念起馬雀榕,他心中還是充溢著愧疚和擔心,這樣流露的表情落在拓跋騫眼里,就不僅僅是愧疚那麼簡單了!
在他心里,這樣的表情還有另一種意思,那就是慚愧,羞愧,和一種變相的承認!他喉頭一聲怒聲起,揚起拳頭便要砸下,虧得身邊的大漢機警,率先上前一步,接下這震怒的一擊。
他急道︰「太子殿下,救人要緊!馬丞相還在太子宮等消息,若此事傳到他的耳中,他怎肯罷休?婚期將近,切不可以再生出什麼變故了!」
「廢話,我求著那糟老頭嫁女兒麼?」
「馬嵩門生遍布朝野,又有一個手握京畿銳鍵營兵馬的兒子,與其決裂,實非明智之舉!想來……九王爺今日的這場戲,也是這個心思,殿下切要三思啊」
拓跋騫雖然囂張狂妄,但不至于蠢笨至此,手下的話說得很是明白,利弊權衡之下,他狠狠撤手,握緊了拳頭垂在身側,高高揚起眉毛,聲如洪鐘︰
「九弟為人哥哥素來信得過,想來只是請你未來的嫂嫂喝個茶,既然本太子來了,這茶也該撤了,人在哪兒,交出來,哥哥自當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
「她在里面,受了很重的傷,流了不少血」
「受傷?」
「自己拿利器刺得,為了二哥您從不相信的——女子忠貞」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明明是酸澀萬分的話,如此道來,也頗有幾分敬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