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來了,那艷麗的色彩並蒂著無邊的璀麗倏然間暈染過天邊。起初只是一道女敕色的紅,即而那殷殷的邊緣便被裹挾著起了一圈稀薄的金,即而那金絲便由少聚多、顏色也跟著由淺至濃,灼灼的光芒撒針一般無邊擴散,璀璀然遮迷了周遭萬物。頃刻,那如輪旭日便陡一下鑽出了厚冗雲巒,以其自身流轉亙古的光和熱包裹住這片清寂的河山。
暗夜里一切冷凝與肅殺全部都在這一刻退了去,只余下成陣的溫暖與無邊的壯麗,帶著慰籍心底的感動與震撼,喚醒了那久睡的景致,使其恢復了往日的顏色,流轉、呈現出無比的生動又無比的光鮮!
這一天,是先天二年七月三日,清晨。
皇上李隆基忽然急召手下,列陣于前、昂首睥睨間揚聲穩健︰「線人回稟,太平公主其心不軌,已準備于明日發動政.變。為了國祚安穩、社稷安定,今日朕便帶領諸臣鏟除奸邪、肅清門戶!」
這場縝密醞釀的局並非如看起來這般的倉促,這林立的軍兵也是一早便已打好了招呼。皇上這朗然的一聲才一落下,便听眾人附和與歡呼之聲齊齊響起來。在這清晨日出大瓖大滾的暖金與繁華之下,倏然震了雲巒、響徹了九霄!
在這邊兒點將之後,隆基帶著士氣鼓鼓的兵軍坐鎮武德殿,召見太平公主手下兩位羽林將軍。
待那二位渾不知情、也不敢推拒不見的將軍才一入殿覲見,便是那寒光一閃、手起刀落,彈指間二將軍身首異處、頃刻斃命!
有道是「擒賊先擒王」,這禁軍將領已被誅殺,隨之而來的情況就可想而知了!那一干兵卒都是听任上級調度的,他們沒有自己的個人意願、也不能有個人意願,因為力量太微弱。
時今將領一死,北衙禁軍頓然現出群龍無首之態!又早有專人在這同時往軍中傳旨,言著那二將軍歸心太平公主、欲行不軌之事已被皇帝賜死;而兵丁無辜,若願歸順,皇帝既往不咎!
即便是听任上級調度,可歸根結底這衛隊也都是皇帝的衛隊,沒有誰會放著安生的日子不過,莫名其妙便去跟皇帝做對。
接旨之後,兵丁士卒之中當即便「嘩啦啦」跪倒一片,嵩呼萬歲聲LangLang不迭,北衙禁軍盡數歸心皇帝陣下!
這邊兒隆基在取了兩個將軍的首級之後,軍中士氣大漲!
隆基沒有停頓分毫,當即便擁兵浩浩蕩蕩趕往朝堂。
是時正值早朝的時刻,一眾文武看到皇帝居然帶兵前來,頓然一下便木在了當地里!
周遭空氣在這一刻陡然變得沉澱,僵僵的逼仄之感夾雜著稀薄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還不待他們有所反應,便是「刷啦啦」的一聲,已被寒光劍架于頸上!
如是干脆利落,隆基一聲令下,劍影共刀光交錯、嘶喊共血色橫飛,轉眼間,太平公主一派朝臣盡數死于非命!。
一大清早的,皇帝李隆基那邊兒便猝不及防的整出了如此大的響動,居于深宮內殿的太上皇李旦這邊兒亦有宮人前來報信。
旦沒有嗜睡的習慣,此時已起了身子。卻在這時見那宮人面色慘白、氣喘吁吁,只不迭道著皇上帶兵一路由北至南浩浩蕩蕩的殺了過來!
倏然的心潮起落,那劇烈的感懷與充斥的心Lang也只是一瞬間便落下。不知是因早在唐隆政.變時就看清了兒子的手段、還是因這陣子以來對隆基百般隱忍之下會行何事已有猜度,亦或者是兩者都有,這一瞬在听聞皇帝那邊兒有了這般直白的舉動,李旦無論是神情還是內心,竟都很快便不起了一絲波瀾!
他整個人都定定的,一派雲淡風輕的、閑閑然的模樣。這模樣並非故作,也決計沒有半點兒刻意裝腔作勢的浮虛,而是真切的心境,是最自然的情態流露。
世事的翻雲覆雨、人世的離合輾轉,早已令他學會了平和處世、淡看一切。他歷經過狠戾殘酷的有硝煙亦或沒硝煙的戰斗,自然也可以從容面對生死大局的宿命。
「陛下!」見李旦這邊兒不動不言,神容態度一如平素不見變卻。那貼身服侍的宦官陡地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聲淚俱下的喚他一聲,「皇上那邊兒局勢不大明朗,請太上皇速速離開!」
周遭流轉的空氣已經凝固,可一任再肅殺與殘酷的氛圍都動搖不得李旦淨水琉璃般規整平和的一懷心境。他沒有動,頷首淡淡的道了一句︰「朕不會走,朕就在這里等著三郎。」不高的聲音,也不算沉,穩穩的,只是穩穩的。
他不會走,為什麼要走?走到哪里去?
他不會是一個被兒子逼走、逼死的落敗君王,而他的三郎也不會是一個冷面無情、六親不認到連孝道都拂逆的陰鷙豺狼!
他不走,哪里也不去。就在這里等著兒子過來,等著兒子將那無邊心事、萬語千言以一種自有他道理的方式,同他這個父親做了最直白也最無粉飾的、慰籍靈魂深處的通透交流……
「太上皇!」那宦官的聲音已然歇斯底里,貼身服侍了李旦這麼久,對于他的素性已然模的清楚非常。宦官明白,太上皇決定了的事情、下定了的決心,便會沿著一條近乎偏執的路一直走到底,便是憑任何人、任何事都再難以將他拉回來,「請太上皇三思,請太上皇三思吶!」又是一拜,旋即以額觸地不斷叩首。
一殿宮人亦跟著簌簌然的跪了下來,勸阻與叩首之聲不絕于耳,在這初陽才升的朗然晨曦听來看來何其哀涼,又因被包裹在艷陽投灑下的無邊暖意之中而顯得何其壯烈。
卻,一任局勢湍急、千鈞一發、泰山崩摧,主位之上的太上皇李旦亦不動不言、主意自成。
溫軟的天光耀在他淡然且從容的面上,那暖暖的橘色與眼前這緩緩波及的危險局勢那樣不著邊際,一切一切看在眼里怎生都不合時宜,卻又因此而被充斥進許多種相悖的極端里,相輔相成交織堆疊出一種煞是詭異的、別樣柔美。
那麼從容,那麼肅穆,那麼悲壯……又那麼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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