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的母妃竇德妃出身顯赫,為關隴大族扶風竇氏。而武後毫不顧念諸多的先從母妃下手,明顯也有了消減竇氏勢力、將李旦本就寥寥的那些根基消減的更為徹底之意!隆基看的明白。
縱然他還不過只有一十五歲,但孩子也總有一天是要長大的。生活將李隆基磨礪的一切都會從容以對,故而此時此刻除去那些無謂的悲傷與不甘之外,他更多的還是為自己這下一步該行何棋做考慮。
雖然父皇當初一片苦心的將他安置在感業寺,這誠然是為他好,是怕他一不小心便被卷入政治漩渦之中引火上身、焚燒殆盡。
但這樣一直不曾封王得爵也始終都不是個事兒……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先出去才好!
心里明白,若這個時候有人將他提及,武後為顧全自己仁慈寬厚之名也一定會將他封王賜府、使他離開感業寺。
目光下意識往遠處太平那道美麗清秀的身影瞧去,這充斥著鮮艷韶華的身姿在陽光下更顯靈動可喜……隆基緩緩頷首,一懷輾轉經久的心事重又浮起在心,內涵彌深的雙目一點點有了沉澱……
入夜的大唐帝宮自是燈火軟款流媚,繁華盛世無可方物的景致在這華燈初上的一刻一齊燻燻微醉。
上官婉兒沿著頎長而縴狹的中通甬廊,這麼一路足頦涉水的向殿宇之內盈盈的走。她天青色的素色儒裙隨著步曳而無風自動,款步逶迤間整個人就帶出了那麼一些出塵拔俗的氣息。
在她身後,是一片巍巍殿堂、闌珊燈火紫雲迂回。盛世盛唐,肆夜無雙!
殿門外守夜的宮人瞧見了她,對她頷首曲身、行禮謙和。婉兒擺手將他們逐一遣退,步入進深、進了內里小室。
「咯吱——」如同裂帛撕扯般極度不和諧的蕭音,那扇木雕祥雲的精致門扇便打開了,人影閃入後,又很快被關上。
這是東瓶西鏡的吉慶格局,一架案頭之上整齊的放置了幾沓宣墨紙、這插了一枝已經干枯了的垂楊柳的白玉瓶、還有那幾盞燭影寥落的雕花琉璃燭台、以及一床、一枕、一錦被,並著幾冊零散的古籍書刊。如此簡單,卻幽囚禁錮了當時這錦繡帝國里的一國之君。
夜風唆然一下撩撥過去,隔過門扇縫隙滲進來三四縷。這薄薄的涼,侵入到了骨髓里。
李旦側目,神色平和的看了一眼緩步入內的婉兒。
婉兒這足下的步子如斯亭亭逶迤,簡約雲鬢、天青宮裙,行步之余那裙袂並著鬢尖垂下的步搖流蘇一並曳曳的晃,恍若生了花。
她整個人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淡然出塵,暗夜天光平鋪在面,更是交相輝映的她宛若降臨凡世的凌波仙子,饒是你怎樣耗費心機的在她身上千般尋百般覓,就是不能在這之中窺探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塵世煙火氣!
「恭喜你了……又為母親成功的處理掉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呢!」李旦勾唇啟口,語氣平常,但落在耳里便有異樣的尷尬呼之欲出。
竟日沉默寡言的王者,突然對著眼前碎步朵行過來的闌珊仙子牽唇一笑,淡泊之余偏又鼻息略動,幾分嗤之以鼻的薄涼訕味被牽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