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亦勾唇抿了個合時宜的笑,並未多言語。
太平縴長的羽睫狡黠一探,武後在婉兒身上落下的一道目波正巧落入在了太平的眼楮里。她心念一動,隱隱記住了這目光的交流。
母親對于上官婉兒的疼寵,看來並不僅僅只是視作女兒那樣簡單!善感如太平,就在方才這個眼神的微妙交匯間,她忽而體察到了母親對婉兒的那一份倚仗!
似上官婉兒這麼位絕頂聰明、才華傲世的豐物妙人兒,這個人,是自個定不可忽略了去的……念頭回落至心里,太平把神緒微收,又對著近前的母親頷首勾唇︰「兒臣愚見,母親此乃‘陰陽失調’也!」該著重的那四個字在她貝齒菱唇間落了沉澱,瓊脂般的素指在這時挽了一個蘭花。啟口娓娓間,姣好的眉目便也冷不丁的染就了許多魅惑之態出來,「母親您且想,無論是您的精神、亦或是您素日里所打理的那通事務,不是無一不在顯露一股男性剛氣?是為‘陽’也。」軟眸一轉,至此微停。
就在女兒啟口冷不丁落了這麼一句話的須臾,原本持著玩味心境的武後只覺心口微定,面色下意識起了個微僵,但很快便又不動聲色的收斂住。
太平且言語且窺探著母親的反應,見母親眼下雖不曾啟口、卻也並未有什麼抵觸的姿態流露而出,便將秀眉一顰、聲息氳波又道︰「可母親您這麼一副盛貴的玉體再怎麼的都是女體,亦即‘陰’也!」言于此處,她將面額微微壓低了些,似在細忖之態。
「陰陽之道常用作養生之法,公主倒是深諳其道。」武後重又含笑,淡淡的和風細雨般回了她一句。而一旁的婉兒則重為武後打起了扇來驅散暑氣。
「女兒也只是略略模得一二門脈。」太平順著母親這話兒繼續往下說,邊抬手為母親按摩上了雙肩。須臾停頓,她心下微微輾轉,旋即那雙眸子浮了一縷狡黠笑意,側首伏在母親的耳邊,聲息徐徐輕輕的像一股幽而無痕的風,「母親是在以陰的玉體,長期行著陽的活動,久而久之這陽氣便一定會輸給了陰氣,可不便是‘陰陽失調’、再繼而‘陰氣衰弱’麼!」這一番妙語串珠的字調終于一息吐盡,落言一定後,太平復又很自然的把頭向外偏了偏,那按摩著雙肩的手向下微滑,即而握住了母親的右手。
十指相扣,武後指尖的鎏金琺瑯長甲套無意中觸的太平指間生涼。太平心中猝地一定,下意識避開那甲套。那般清晰的涼意叫她恍惚中起了一種不祥的錯覺,錯覺自己觸踫到的是權利的冰冷、與未來的茫無崖際。但無論如何,這樣一份親昵的舉止還是將母女之間最天然的溫馨情態,昭著著便顯露無疑。
武後頷首,向著女兒柔然一笑,這面目是安詳且自在的。似乎對太平的這樣一番新奇見解很感興趣,螓首稍抬,示意她繼續。
婉兒打扇的手沒做消停,那無波無瀾、卻內睿自成的面目間浮過一層不動聲色的猜度,很快又似乎對太平這所言所做模到了些許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