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一個人的把柄是什麼?把柄是要靠自己去尋找、去啟發的,它不會自動就簡簡單單的送上門兒來,那反倒會喪失許多鑽研的樂趣,不是麼?
誰對武後的權勢構成威脅便去陷害誰,這其實還不夠。身為一位體貼之至的能將賢臣,怎麼能等苗頭生出之後才後知後覺?該在這苗頭不曾生就之前便先一步發掘到!
這便需要具備獵犬般敏銳的嗅覺、鷹一般精光的雙眼和利爪、以及狼王一般矯健的身手……身為一個好的心月復,身為一個百姓口中簡淺易懂的「酷吏」,來俊臣他總能做到隨時隨地的洞悉到武後欲誰生、欲誰死。
有著這一份不是原則的原則、與練達且精準的目標手段之後,他便開始大刀闊斧的承辦事務。很簡單的,若要一個人死,有什麼最為快捷且尋不到錯處的法子呢?一條「謀逆」便足以了!
歲月是殘酷的,歲月的流逝可以改變一個人,使之就這樣在潛移默化間失去了原來的真善、化為了妖魔的囚徒。
但歲月也是最公平的,它其實從來就不曾把一個人改變紋絲,只是以一把鬼斧神工雕琢去掉那個人虛偽的假象、在這漸次的沉澱之中露出他最為真實的本性面貌……
久而久之,來俊臣的膽子越來越大,也再懶得絞盡腦汁、去憑空思量著自己的下一個目標是誰了!
他便干脆找了若干石頭做成靶子,在那每一塊兒石頭上掛了輕薄的小木牌,一一羅列上那些在他一早規劃、不斷擴充的範圍之內合該除去的官員的名諱。
他發明了一種游戲,用來打發實在無聊的慵慵浮生,又在這頗為消遣的同時為自己尋到了新的目的。這游戲便是將靶子逐一林立,他自不遠處站定身子,以小石子擊射這些靶子。
那不長眼的石子自他指尖擲出去,做了一個輕描淡寫的姿態胡亂的落了地,擊中了誰的名字,那便活該那個人倒霉了!那個被擊中的人,便是來俊臣下一個開刀斬殺的目標……
權利的熱土使人瘋狂,而對勢力的追逐卻猶如鴉片使人不自覺的欲罷不能、逐漸膨脹成魔成鬼!
來俊臣頗為享受這之間刺激的過程,他開始日復一日、饒有興味的繼續著他的游戲。
那粗糙的石子不長眼楮,誰都不會知道下一個被砸中的會是哪個,包括他自己。很自然的,來俊臣的這等玩味般的舉動不經意的流傳出去,一時之間朝野之上人人自危!
有人歡喜有人憂。
武後自然歡喜,這是她意欲達到的效果,要朝臣對自己俯首帖耳、要一切對她掌控實權不滿的人就此收住那無謂的不安分!自此後,她對俊臣的寵愛與倚仗,開始不動聲色的日益加深加濃起來……
那些曾經說好了的永遠被風吹斷了線,執著認定不會改變的人和事,也在風里雨里的一瞬間就已成長如斯了!
斯夫斯夫,想來也不過如此.……
午夜夢回時稀疏的細數起感業寺里那些曾經的日升日落、花綻花殘,那些明媚的昭光、那些單純的青蔥歲月、那些隱隱顯顯良性尚存的恣意輕狂……全部的被那午夜肆虐的寒風一晌便洞穿而過,浮光掠影就此倏然便渙散的萬般干淨!
正如春華秋實四季兜轉不停歇的輪回一樣,這個世界注定無常,這個世界沒什麼是可以永遠不變、一直下去的。
從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