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丫鬟們震驚的表情中,百里嵐默默端起茶杯,輕輕地啜了一口,透過飄渺的白氣,百里嵐似乎看到南宮井辰俊秀無雙的面容,因為哀痛,而緩緩流下雙行清淚。
在進入年關的前兩日,蘭陵王因為咳血不止,最終不治身亡。當蘭陵王的死訊傳到京城時,北寧皇正與梁美人尋歡作樂,好不快活。
當身邊的小太監將封著朱紅色印記的密報送到皇上面前時,北寧皇還滿心不耐,可在看到第一行的時候,北寧皇就將粘在自己身上的梁美人給推到另一邊,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地看完了這封信,最後大怒道︰「混賬,蘭陵王死了,朕為何現在才知道!」
其實這也不能怪北寧皇生氣,如果他能早些時候知道這個消息,就可以采用各種手段,甚至是無端地陷害安罪名,削弱蘭陵王的封地,如果運氣好,找到的借口夠完美,還可以不出一兵一卒,就奪回蘭陵的實權,反正蘭陵**死,那個不成材的世子只知道吃喝玩樂,根本不敢與自己對抗,直接將蘭陵府中的人軟禁起來,待過個一年半載之後,眾人都遺忘了此事,在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些人殺人滅口,到時候,整個蘭陵就又回到自己手上了!
可現在呢,且不說自己一點消息都不知道,異常被動,這個蘭陵世子也不知道通了哪根筋,竟然將世襲爵位的令牌一起傳了回來,請求北寧皇根據祖訓,讓其接替蘭陵王,做下一任蘭陵的霸主。
這樣一來,北寧皇根本來不及準備任何東西,明日朝堂上,就會有使臣提出此事,北寧皇什麼證據都沒有,根本沒有理由阻止南宮井辰的繼承權,到時候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蘭陵被交到新一任的主人手中,自己卻錯失良機,一切都要重新布局。
而這一切,自己的細作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這才是最讓北寧皇氣憤之處。
用力摔下手旁的酒壺,北寧皇一下就站起身,雙目赤紅地說道︰「不過是個黃毛丫頭,竟然敢爬到朕的頭上胡作非為,不做點什麼,你們還以為朕這個皇帝是任由你們欺辱的!」
見北寧皇如此氣憤,梁美人柔柔站起身,貼在他身手,手指如若無骨地攀上北寧皇的肩膀,似有似無地勾著他的胸膛,聲音嬌媚入骨,讓人听過之後骨頭都能軟了大半。
「不過是死了個外姓王,皇上何至于此。剛剛臣妾都被您弄疼了呢!」
梁美人的嬌弱的聲音讓北寧王暴躁的理智慢慢回歸,看著身邊美人舉起的白皙柔荑上,出現一片紅色的印記,北寧皇心疼地握在掌中,輕吹了下,愧疚地說道︰「都是朕不好,讓愛妃受驚了。」
「臣妾倒沒關系,就怕皇上氣壞了身子。」梁美人像是只小兔子一樣,听話地依偎在北寧皇的懷中。
大掌拍著美人香肩,北寧皇嗅著梁美人身上的香氣,說道︰「真是委屈愛妃了。都怪蘭陵王,死的悄無聲息,讓朕一點準備都沒有。還有朕安放在蘭陵的幾個細作,也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來,一個兩個都是廢物!」
眼珠轉了一圈,梁美人悄聲說道︰「蘭陵王死就死了,皇上有什麼好生氣的。而且他那個兒子還不如老子呢,臣妾還在民間的時候就听說,蘭陵世子荒唐無比,又喜好,整日流連花叢中。呵,那世子又瘸著腿,要如何使力呢,臣妾真是很好奇!」
本來很嚴肅的話題,讓梁美人如此一說,倒緩解了幾份凝重。北寧皇輕蔑地笑了下,而後說道︰「是啊,蘭陵王死了,他那個扶不起的兒子又能有什麼作為呢?到最後,一切都還是朕的!一切都還不晚,整個蘭陵,依舊都是朕的!」
「皇上似乎對蘭陵很看重呢,」梁美人抬起頭,狀似無害地說道,「可那里不過是個風景秀麗的江南之地,有何值得皇上對她如此記掛?」
「愛妃有所不知,蘭陵……」剛想侃侃而談的北寧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閉唇笑了下,輕撫著梁美人的長發,說道,「這些朝堂瑣事,愛妃無需擔憂,朕會自行處理,你就好好做世間最幸福的女人罷。」
嘴角隱著一抹笑容,梁美人羞怯地躲在北寧皇的懷中,隱藏起自己晦暗不明的眸色。
***蘭陵王入土那日,天空下起漫天雪花,白茫茫的一片,似乎要將一個人留在世界上最後一點痕跡也抹殺掉。
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南宮井辰面無表情,只留下腳步一串串。站在隊伍中間的百里嵐裹著厚厚的披風,一步步跟隨。
見左右無人主意到自己,春兒躬身湊到百里嵐身邊,雙手奉上一塊手帕說道︰「奴婢撿到郡主的手帕,斗膽為郡主送來。」
美目瞟了下那突然冒出來的帕子,百里嵐冷冷地說道︰「那不是我的,你弄錯了。」
春兒一愣,還想在說什麼,身邊的夏雨擠了過來,蠻橫地說道︰「都說弄錯了,你怎麼還賴在這里不走!這里是你這種身份的人能來的嗎,快離開!」
春兒被夏雨說的尷尬不已,灰溜溜地離開了。站在下人隊伍中,春兒面色不郁地盯著百里嵐,等待著再次尋找機會。
待隊伍到達墓地,完成入葬之禮後,所有的人都在原地休息半個時辰。主子們有自己的營帳,帳內燒著暖和和的炭火,一點都感受不到現在正是隆冬之際。
坐在火爐旁,百里嵐喝著姜茶,驅趕體內寒氣。喝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覺得這茶變得苦澀,便皺著眉頭,將茶杯放下,問道︰「今日這茶是誰煮的?」
「回郡主,今日本來是念香煮茶,但是因為身體不適,改由春兒煮茶了。怎麼,是有什麼問題嗎?」。
春兒……
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百里嵐斜靠在椅塌上,說道︰「看來她也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兒,還是將她叫來吧,不然還不知道要琢磨出什麼法子來。」
「是!」
過了沒多久,春兒跟在夏雨的身後走入營帳內,渾身瑟瑟發抖地跪在地毯上,聲音近乎哭泣地哀求道︰「郡主,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好,請郡主饒恕奴婢吧!」
「你哭什麼,我還沒說因為什麼叫你過來呢。」百里嵐嫌惡地皺著眉,說道,「我已經讓下人都出去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就全都說出來吧!」
身子微微動了下,春兒眼珠轉動了下,看著四周果然沒有他人,這才抬起身來,抹著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別的什麼東西,苦笑道︰「如果郡主在不打算召見奴婢,奴婢都快急出白頭發來了!」
「有什麼話快說,別在這里說些沒用的!」
嘴角抽動了下,春兒看著百里嵐的臉色變了變,突然有了可怕的發現。強壓下心中的不安,春兒勉強說道︰「郡主,您沒有及時傳達蘭陵王的死訊,皇上很是不滿。皇上讓奴婢轉告郡主,希望您能給皇上一個合理的解釋。」
「解釋?」百里嵐勾著嘴角,冷漠地笑笑,「這種東西我要怎麼解釋,難道你沒听到嗎,老王爺是得了急病而去的,難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真是可笑!」
春兒見百里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不由慌了神。想到皇上用于牽制百里嵐的籌碼,春兒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忙說道︰「對了,皇上給奴婢的密報里面說,小公子最近身子不太好,很想郡主呢。你與小公子也很久未見了,難道您不想念小公子嗎?只要郡主能順利地完成皇上交代給您的任務,您和小公子自然會重逢的!小公子一個人在皇宮里,也很悶的,受人欺負了,都沒有人替他出頭,難道您不擔心嗎?」。
不難否認,如果沒有南宮井辰的運作,這個條件的確會讓百里嵐考慮一下。可是現在小寶好端端地呆在自己身邊,情況早已經天翻地覆的變化,百里嵐自然沒有理會春兒的理由。
「擔心呀,我怎麼會不擔心我的親弟弟。不過有太後在,自然不會讓人欺負了小寶,你似乎多慮了。」百里嵐擺弄著手上的戒指,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你提醒了我,我應該給小寶寫封信了,問候他一下近況,看他是否有認真地修習武功。」
春兒見自己如何引導,百里嵐就是裝糊涂,不由神色焦急地說道︰「不管如何,皇上對此大發雷霆,你我都不會好受!郡主應該想想辦法,讓皇上覺得您對皇上來說還是有用之人,否則皇上會做出什麼來,奴婢可不知道!郡主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小公子考慮一下吧!現在您不是賭氣的時候,我們唯有合力調查,獲取有用信息,才能將功補過,得到皇上的赦免。希望郡主能好好考慮下奴婢所說!」
似乎覺得春兒有些聒噪,百里嵐揮了揮手,皺眉說道︰「該如何做,我心里清楚,用不著你來多嘴!好了,下去吧,你的聲音吵得我頭都疼了,我現在要休息。」
「可是……」
「怎麼,沒听懂我剛剛說什麼嗎!」
百里嵐一個橫目過去,春兒嚇得一句話不敢多說,瑟縮了下,弓著身子離開了營帳。站在營帳外,一陣冷風吹過來,激得春兒打了個冷戰。寒冷讓春兒加快了腳步,她雙拳握緊,神色陰狠。
百里嵐,你我本一樣,都是作為北寧皇的棋子來到蘭陵,可這個女人非但沒認識到自己的身份,反而總是以蘭陵女主人的身份壓制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既然她看不清自己的身份,那自己就讓她看看清楚,不要在抱著虛假的身份做無邊無際的白日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