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霓自江州一路走來,總覺得有雙眼楮盯著自己看,可四處一望都是車廂青色的幔壁,暗嘆自己多心。
卻說這蒼伯也一路相隨,卻也安分,只和自己的隨侍說說話,偶爾回頭望一眼馬車,一行人倒也相安無事。
眼看著日近正午,前面正好有一處林子,蒼伯也騎馬挨近馬車道︰「沈小姐,天這麼熱,大家也都餓了,不如在前面林子里歇會?」
沈雲霓一指挑起車簾,點點頭道︰「經公子這一說,也確實是雲霓疏忽了,如此就到林子邊稍作休息吧!」
秋水和春塘眼色各異的望著沈雲霓,坐好身子的沈雲霓面對二人投來的目光,一下子醒悟過來,往常這樣的話都是秋水或者春塘去傳的,沈雲霓只覺得臉上微微有點發燙,低頭裝作整理衣擺。
沈雲霓一下馬車環顧四周,暗嘆這林子還真是個好地方,各色樹木參雜有序,綠蔭濃厚,雖然時至夏日,但走進林子卻只覺得涼風襲人,恍惚間竟有種疑秋早歸來的感覺,往進走幾步,只見一灣清流潺潺而過,清晰見底的溪水偶爾游過一兩條魚,劃過水底的青苔往下游而去,邊上的石縫里生長著不知名的野花,隨風搖曳,散幾縷幽香,使得眾人頓時暑意盡消。
秋水取出帕子至溪邊沾一些清流,遞給沈雲霓,沈雲霓接過來輕輕擦了擦臉上的汗漬。
「沈小姐,喝口水吧!」蒼伯也不知從哪弄來個竹雕梅骨的杯子,攜一杯清流,雙手呈給沈雲霓。
「謝謝公子!」沈雲霓也確實是渴了,便接了過來,誰知此時肚子竟發出很不雅的「咕咕」聲,一下子羞得沈雲霓面色漲紅。
「要不要吃烤魚?」蒼伯也見勢笑著問道。
「烤魚?現在嗎?」。沈雲霓畢竟被養在深宅大戶,對于野外生存的這類事情還真的一無所知。
「恩!你等著!」蒼伯也說完就抽出腰中長劍,往溪邊走去。
沈雲霓望著那個玄色的背影,想起昨晚客棧失火的夜里被抱起時心里一剎那的失神,對那種暖暖的感覺有那麼一絲的迷戀,好久都沒有這種安心的感覺,沈雲霓如斯想著,嘴邊泛起一點點笑意。
溪邊的蒼伯也一回頭就看見了這樣一幅場景,淺藍色的身影站在一方綠蔭之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怕指的就是這樣的女子吧,瞬間的心痛使得他馬上回轉心思,提劍朝一碩大的魚扎去。
當秋水從馬車上取出干糧往溪邊而來時,卻看見蒼伯也已生起火來,頓時臉色陰暗,不著痕跡的看了眼曾大,曾大搖搖頭,秋水便不情願的回身往馬車走去,春塘見林子里有點陰冷,就回馬車上取了件銀緞披風,準備給沈雲霓送去,一回頭正好撞見耷拉著腦袋的秋水,問道︰「秋水姐,你不是給小姐送干糧去了嗎?怎麼回來了?」
秋水生氣的把干糧重重放在馬車上,「人家現在有魚吃呢,怎麼會吃這種東西?」
春塘見此也不說話,只抿嘴一笑,就給沈雲霓送披風去了。
「秦譽,去馬上將本……本少爺帶著的那副碗筷拿來。」眼看著魚已經起了焦色,香味也飄了出來,勾的沈雲霓肚子里的饞蟲一個勁的作怪,可是表面還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等秦譽把那套碗筷拿來,沈雲霓一下子驚了,只見那是一副細銀瓖白玉碗筷,剛剛松懈的防備一下子重新樹了起來。
「春塘,秋水呢?」沈雲霓說完就直起身子,回身遠望,不見秋水的身影,問道。
「秋水姐說她有點頭暈,可能是昨天的余毒還沒完全清除,我就讓她在馬車上歇會。」春塘麻利的說,絲毫不提剛才秋水的反應。
蒼伯也一回頭看見沈雲霓欲起身離開,喚一聲︰「沈姑娘這是要去哪?」
「小女子鄉野之姿,怎敢勞您尊駕,唐突處還望海涵!」沈雲霓微微一個萬福說道。
「沈姑娘這是何意,在下實在不明?」蒼伯也一副疑惑的表情。
「真的不明白?你的這副碗筷可是尋常人家之物?早先問你,你只推說是世家公子,試問有哪個世家公子有你這樣的排場?」沈雲霓指著那副碗筷,聲厲色疾的說。
「沈姑娘,我……,請听我解釋好嗎?」。蒼伯也上前面對著她平靜地說。
「不錯,我的確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我是當今聖上的七皇子,也就是燕王蕭天澈。」蒼伯也,不,應該是叫蕭天澈,往溪邊走了幾步,眼眸深沉的望向遠方,沉吟一番說道。
「燕王蕭天澈,可是和九公主一母同胞的康貴妃之子?」沈雲霓一听,轉步向前,問道。
「對,天怡和我是一母同胞,康貴妃則是我母妃。」
沈雲霓听完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宮里?如今中宮空懸,康貴妃代為掌管著鳳印,而他又是康貴妃之子,我何不借著他的力量來打探我和宮里的關系?」如此想到,主意一定便伏身行一大禮︰「民女沈雲霓見過燕王!」
「沈姑娘,快起來,在此處沒有什麼燕王,你就當我是以前的蒼伯也,可好?」蕭天澈急忙扶起沈雲霓下拜的身子,略有些無奈的說。
「可是聖者雲︰尊卑有序……」
「我希望在我們之間沒有尊卑之別!」蕭天澈沒有讓沈雲霓說完就打斷她,堅定的說。
沈雲霓望著他清明沉寂的眼神,放佛走進一處鳥語花香的聖地,安靜,祥和,有一種可以全然放下心思休憩一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