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夏日里難得有這樣的細雨,軟軟綿綿自空中掉落,像極了白霧,又像極了白紗,萬物呈現一種朦朧,迷醉的感覺。
棲雲軒里如玉正趴在蕭天怡的耳朵上說著什麼,而蕭天怡則捂嘴輕笑。
「姑姑!」蕭正軒一進門就高興的喊道,身後幾步唐遠匆匆趕上。
「軒兒,你怎麼來了?」蕭天怡一見趕緊起身迎了上來。
「要不是前幾日皇爺爺身體欠安,非得讓我處理朝務,興許早就來了!」
「參加太子殿下!」「見過九公主!」如玉、唐遠均依禮拜道。
「哎呀,免了免了!」蕭正軒不耐煩的擺擺手,「姑姑,听田公公說宋小姐被你帶回了別院,要從這里出嫁,可是真的?」
「的確!」蕭天怡點點頭笑著說。
「姑姑!就知道姑姑是最疼軒兒的。」蕭正軒一把將蕭天怡擁進懷里,開心的說。
「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蕭天怡寵溺的拍拍他的背,說道。
「姑姑,她在哪?我想見見她!」蕭正軒松開蕭天怡,狹長的鳳眼里盛滿喜悅。
「不行!」蕭天怡斷然拒絕,「這不合禮制!」
「姑姑,我就遠遠看一眼,就一眼!」此刻地蕭正軒完全就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雙頰帶粉,眉目含春。
蕭天怡無奈地嘆口氣,打發如玉去請宋芷馨到飛雲亭里賞雨觀荷,還特意叮囑她將沈雲霓一同請來。
沈雲霓和宋芷馨相攜著走進飛雲亭,身後紫菱和秋水各自將花傘收起,入目只見亭中石桌上除擺一些糕點瓜果之類外,還有一壺梨花清釀。
蕭天怡看見她們走進來,起身相迎,三位妙齡女子相聚一堂,各有千秋,沈雲霓似一朵浴雪白梅清冷雅致,宋芷馨似一朵沐陽薔薇嬌俏明媚,蕭天怡則似一朵欺霜芙蓉,高貴大方。
「難得今日天氣涼爽,且荷花開得正盛,本宮想著你們二位初來乍到,難免寂寥,便讓如玉去請了你們來賞雨觀荷。」蕭天怡率先坐下,示意她們別客氣,說道。
「這雨確美,荷亦正盛!」宋芷馨挨著亭角檐柱坐在楣子上,淺酌瓊漿,眼里清波流轉,曲意流殤,當真是倚欄空憔悴,噥語遮悲愁。
「雲霓前些日子偶得一曲譜,逢今日良辰美景,得公主盛情相邀,不如一同品鑒一番,可好?」沈雲霓知道宋芷馨鮮血淋灕的內心是怎樣的疼痛,便如此提議,只希望能借著琴音使得她能暫時忘掉不快。
蕭正軒站在不遠處游廊上,透過雨絲望著飛雲亭上的倩影,只見其縴指輕轉,左手抑揚,右手徘徊,抵掌反覆,抑按藏摧,美妙的琴音如流水潺潺,如松濤陣陣,如輕雲飛轉,如玉珠落盤……蕭正軒嘴角掀起最大的弧度,心里默默念叨,相信我,我一定會給你世間最尊貴的身份和我全部的愛!
「殿下,王妃吩咐您親自去給徐家送禮單,再拖可就沒時間了!」唐遠看著自家主子開心的笑臉,實在不想打破,可是想起今早被王妃叫去狠狠訓斥之後勒令他今天無論用什麼辦法,必須讓太子親自到徐府一趟,否則就送去江洲守祠堂去。
「唐遠,你準備今天把這個事說幾遍?沒看見本宮這會子心情好,無端端說這些堵心的話!」蕭正軒皺著眉頭不悅的說。
「殿下,屬下也是為您著想,您試著想想,若您一直拖著不去,王妃難免會把所有的怨恨都轉到這位宋小姐身上,您又何苦難為宋小姐還沒過門就被王妃劃為異類?」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恩,如此就遣人告訴姑姑一聲,咱們走吧!」蕭正軒戀戀不舍的再看一眼那個牽掛的身影,轉身離去。
蕭正軒一松口答應,唐遠瞬間撫胸長舒了口氣,這唐遠還真是有一張巧嘴,幾句話就四兩撥千斤的把問題給解決了。
六月初八,黃道吉日,碧空之上雲絮如絲,青蔭顯得愈發濃厚,京都百里張燈結彩,孩童稚子奔走相鬧,茶座小販人影交疊,所有人只為親自目睹這場皇家盛大的婚禮。
太子將迎娶的那可是當朝宰相徐北寧唯一的女兒徐沫楹,公子徐景翰手握天下三分兵力,這徐北寧自年輕時便跟著當朝聖上一起打江山,開國之時論功行賞,封為宰相,所以倆人不僅是君臣,更是摯友,徐沫楹嫁入皇家那是毫無懸念的事,不過令人唏噓不已的是怎麼會兩妃同娶,而且不分嫡庶,使得眾人紛紛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女子可以和位高權重的宰相女兒平分秋色。
街道上不時有侍衛,禮官穿過,面色謹慎的巡視著街道旁景。
太子東宮,紅綢高掛,彩旗飄飄,大紅的喜字堂中高懸,窗戶上貼著各種各樣大紅的剪紙,有前廳朝堂官員人頭攢動,後院游廊甬道上丫鬟僕人腳下生風,穿梭不停。
相對于外面的喜氣洋洋,望秋堂里卻氣氛緊張異常,以至于唐遠站在門口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不!本宮要親自去別院接宋小姐!」蕭正軒生氣得聲音就這樣傳了出來。
「軒兒!」蕭正軒的親生母親景妃娘娘,也就是前太子的嫡妃管弋珺此刻一臉無奈地望著這個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長大的兒子,執拗的性格和故去的太子是那麼的相像,揪起心中遙遠的回憶,心傷再一次鋪滿靈魂,蔓延出無邊的恨意。
「你若執意如此,母妃即刻削發為尼,以求遁入空門,不理俗事!」管弋珺走上去坐在金絲楠木萬壽椅上,冷靜地說道。
「母妃!」蕭正軒臉上泛起一絲薄怒,可是轉眼間就無奈得垂下眼眸,「我可以去接徐沫楹,但必須由七王叔代我去別院!」
管弋珺沒有反駁,心想燕王去接固然是好,但一想到宮里那位,不覺寒栗,然而到最後還是尊重了蕭正軒的決定。
京郊別院里,宋青俊背著宋芷馨緩緩前行,旁邊喜娘一步一擺扭,嘴里不停說著吉祥的話,沈雲霓跟在後邊漸落幾步的地方。
微風吹過,園子里的薔薇架上花影攢動,暗香游來,宋芷馨像小時候那樣趴在宋青俊的背上,不同的是那時笑顏逐開,如今卻淚滴長袖衣。
于此同時的明州城外情人坡上青絲冢旁,一青衣少年亦獨自壺酒嘆流年,清眸隔淚望京都。
婚事鋪紅了半個京都,兩道迎親隊伍環環繞繞一左一右行至東宮。
「停!」蕭正軒看見對面那頂鸞轎,心思澎湃,便揚手示意後邊的隊伍停下,徑自下馬先去踢了宋芷馨的轎子,示意喜娘先攙扶宋芷馨跨火盆。
一應動作下來,門口的人皆變了臉色,這不是擺明了說雖然不分嫡庶,在他的眼里看重的卻是這位宋小姐嗎?
徐北寧一見如此,氣的老臉泛白,嘴角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坐在轎子里的徐沫楹指甲狠狠掐進肉里,努力壓下幾欲流出的淚水,宋芷馨,我徐沫楹來日定報今日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