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苒與周杰靠得很近,約莫只有半步的距離,她回首,朝著白子旭微微一笑︰「皇上,您可要看仔細了。」
這女人……
白子旭暗暗咬牙,卻礙于在場百官,只能隱忍,別以為他沒看出莫筱苒眼底的戲謔與玩味兒,哼,他就不信這女人當真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翻案不成?
莫筱苒緩慢的抬起步子,似是要走下台階,就在這時,她的嘴唇輕輕蠕動一下︰「朝我倒過來。」
周杰一直記得她最初說的那句話,不敢怠慢,整個人朝著莫筱苒倒去,她身體略微往旁邊一側,周杰的身影,就猛地朝下方利落的滾了下去。
「啊!」有人放生驚呼,不過,周杰再怎麼說也是武將,只踉蹌了幾步,便在石階上站穩了,正陰沉著一張臉不悅至極的看著莫筱苒。
「各位可看清了?」莫筱苒回過頭去,笑眯了眼,眉眼彎成兩道彎月,眼底隱有流光閃爍,似一只狐狸。
白子旭極為危險的開口︰「莫筱苒,你這是在當眾傷害朝廷命官嗎?」。
若不是周杰眼疾手快,只怕這會兒就該從石階上滾下去了。
「皇上這話怎麼說?」莫筱苒故做疑惑的眨了眨眼楮,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臣女可沒對他做什麼啊。」
「你真當在場的大臣和朕都是瞎子嗎?你明明親手將他推下石階,還敢狡辯?」白子旭看得真切,從他的角度,分明看到莫筱苒在準備下台階時,便推了周杰一把,這才害得周杰險些從石階上滾落下去,怎會有假?可偏偏這女人還裝出一副無辜至極的模樣,著實讓人氣憤!
「誒?」莫筱苒吃驚的瞪大眼楮,「我何時推了他?」
「莫筱苒!」白子旭冷冷的高喝一聲,「朕兩只眼楮都看見,你推周將軍下去,諸位大臣,你們說是嗎?」。
「是啊,老臣也親眼目睹此女對周將軍出手。」
「微臣也是。」
「微臣也是。」
……
白子旭的一聲詢問,不少朝臣紛紛附和,他們還真是親眼看見的。
這下,不僅莫筱苒笑了,連周杰和鄭爽也是一臉疑惑,白子旭見他三人神色不對,當即詢問道︰「怎麼,難道不是?周將軍,你來說。」他不想听莫筱苒的片面之言。
周杰立即抱拳回稟道︰「啟稟皇上,方才莫筱苒的確未曾踫過微臣一下。」
「什麼——」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可我們都是看著她……」
「是莫筱苒吩咐臣,听到她的指令就照做。」周杰解釋道,隱隱的,似乎有些明白了,莫筱苒此舉的意思。
「莫筱苒,這究竟是是怎麼回事?」白子旭一頭霧水,嘴角的笑容已然消失,冷聲質問道,明明他們親眼看見,是她推了周杰下石階,可為何,事實卻與他們所見的截然不同?
眾人紛紛望向莫筱苒,等待著她的解釋。
「其實很簡單,」莫筱苒揚唇一笑,不知是頭頂上的陽光太過璀璨,還是她臉上的笑容太過絢爛,這一刻,她仿佛凝聚了世間所有的美好,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我不過是利用了你們的視覺差,也就是你們視野的漏洞,有這位大臣,」她手指指了指鄭爽︰「在身後阻擋,諸位看見的,便是我與周將軍並肩同行的畫面。」
百官不由得紛紛點頭,同意莫筱苒嘴里所說的話。
「方才周將軍並非我推倒,而是听從了我的吩咐,向我倒過來,而我什麼也沒做,只是側身避開,可在諸位看來,卻是我不經意間,推了周將軍一把,害得他沒有站穩,在猝不及防間,才會跌倒。」她緩慢的解釋道,其實說到底,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在重現七日前的那場陷害而已。
「所以呢?你到底想要證明什麼?」白子旭心底隱隱不安,總覺得莫筱苒不像是會做無用功的人。
她嘴角輕輕扯出一抹艷麗的笑︰「臣女只不過是想告訴皇上,您看,這麼多位大臣都在此處,卻仍舊沒有看清我與周將軍的一舉一動,當日,我也是與雪貴妃同樣走在最前面,是背對著當時的宮人,他們又怎麼可能看清,我與雪貴妃的舉動呢?」
在場眾人紛紛一愣,仔細一想,也覺得這話倒有些道理。
「你是想說,當時在場的人都看錯了嗎?」。白子旭不悅的眯起眼,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莫筱苒,這只不過是你狡辯的言辭!」
「我何時狡辯過?」莫筱苒故做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只不過是在向皇上陳述一個事實。」
「什麼事實?」白子旭都快被她給繞暈了,她說來說去究竟重點是什麼?「你有話大可直說!」
要的就是這句話!
莫筱苒心頭一喜,眼眸中迸射出兩道明亮的光暈來,「我只是想告訴皇上,當日在場的宮人,根本未曾看清雪貴妃究竟是如何倒下,卻因為先入為主,就覺得是我推了雪貴妃,他們的證供就如同諸位方才所說的每一句話,與實情並不相符合,既然不吻合,所謂的證據,所謂的口供,也就存在著誤差,既然有誤差,」她刻意頓了一下,已有不少聰明人听出了她的意思,「那麼,要論我的罪,只怕還要拿出更多的鐵證才行!」
白子旭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他眯著眼,仔細的打量著下首的莫筱苒,這一刻的她,光芒萬丈,仿佛天空之上發熱的驕陽,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仿佛都帶著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魔力。
「那你打算如何?」不自覺的,他放柔了聲線,想要听一听莫筱苒的打算。
她輕輕扯了扯衣袖,眉梢緩緩挑起︰「既然證供不可靠,那麼,我想請皇上下令,讓身為被害者的雪貴妃,與臣女對簿朝堂!她是當事人之一,想來,雪貴妃也理所應當,應該出現在此的,對不對?」
「她前幾日流產,身子骨虛弱得緊,朕不……」
「皇上,」莫筱苒直接打斷了白子旭的話,「若是擔心路途遙遠,大可派人抬轎將雪貴妃抬來,我不介意,如今一無人證,二無物證,連口供也有疑點,皇上不請雪貴妃到場,難不成就想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前,直接定我的罪嗎?」。
白子旭當即愣了,你別說,他原先還真是這麼打算的,畢竟,當日在場的人有那麼多,口供也全數一致,可以說是鐵證如山!他從未想過,莫筱苒竟有本事尋找出疑點,甚至于,將他逼到了這份進退兩難的地步!
「不過,」莫筱苒見他這副呆滯的模樣,就來氣,「您是皇上,是天子,如今我不過是個庶人,皇上要論我的罪,其實只需要一句話,我便死無葬身之地,皇上大可不請雪貴妃來此,只要下一道旨意,便可讓我鋃鐺入獄,或者斬首泄憤,我莫筱苒也只能束手就擒。」
可白子旭他敢這麼做嗎?
現在在場的不光有禁衛軍,還有東耀國的國之棟梁,所有文武官員紛紛在場,他若真下了這道旨意,只怕,會淪為昏君!
「皇上,臣弟覺得莫筱苒所言有理,」白墨見此,急忙出聲,為莫筱苒助陣,「她既然已找出此案的疑點,理應讓貴妃娘娘來此,與她對持,這才能顯示皇室的公正,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白子旭不悅的看了白墨一眼,不要以為他不知道這個男人心里打著的是什麼注意!他只不過是因為對莫筱苒上了心,此時,才會出聲幫襯。
「皇上,攝政王所言甚是。」以白墨為首的眾多武官,也紛紛進言,畢竟,莫筱苒言辭鑿鑿,若輕易的將她論罪,只怕于理不合,且根本無法讓人接受啊。
丞相自然也是站在莫筱苒這邊,一眾文官也跟著出聲,近八成的官員,都向白子旭進言,要請廖雪來此對持,白子旭冷眼看著這幫朝臣,一個個張大嘴巴,為莫筱苒說情,心底又氣又急!
他是天子,竟會被一個女子,被自己的臣子給逼到這樣的境地!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皇叔,你的意見呢?」白子旭忽然轉頭,望向人群最後,站立在大殿的紅漆長廊下方的白青洛,一襲深紫色朝服,他靜靜的站在原地,如同一尊早已石化的雕塑,眉宇森冷,一身氣息內斂,眼眸深沉無光,听聞白子旭的話,他看向莫筱苒,眼底竟有一絲笑意極快的閃過︰「本王也覺得莫筱苒所言有理。」
這下,只怕子旭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白子旭眸子一冷,事到如今,他還有別的法子嗎?廖克見諸多朝臣倒戈,根本不開開腔反駁,只能不住的擦著臉上的冷汗,祈禱著皇上不要听信莫筱苒的胡言亂語,當真將雪兒請來朝堂。
「李泉。」白子旭沉聲一喚。
李泉立即上前,「奴才在。」
「去,」他挨個掃過在場為莫筱苒聲援的朝臣,面頰有細微的抽動,「去朝陽殿,將雪貴妃請來,就說,朕有事見她。」
「遮!」李泉不敢怠慢,急忙朝著朝陽殿跑去。
白子旭冷眼看了莫筱苒一眼,眼眸里布滿了陰霾,隨後,他猛地一揮衣袖,轉身再度跨入大殿之中,只留下一個利落的背影。
莫筱苒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朝著為她出聲的白墨等人投去感激的眼神。
其實,她也不過是仗著百官在此,才會特地逼白子旭下令讓廖雪前來,她要親手揭穿廖雪的真面目!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