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苒領著小竹,坐在白青洛的馬車中,駛向煙雨樓,清風返回鳳棲宮,為她去拿走寢宮里這段時日以來,暗中收斂的不少私房錢。
「今後你有什麼打算?」車輪在青石路上咕嚕嚕轉動著,白青洛看向坐在一旁,挑開簾子望向窗外的莫筱苒,輕聲問道,素來冷硬的容顏,此刻,似乎放柔了不少,連語調,也仿佛透著一股子溫和。
小竹低眉順目的坐在一邊,將自己當做空氣,可一雙耳朵卻高高豎起,偷听著兩人的談話。
莫筱苒嘴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還沒想好,大概是去游歷三國吧?」好不容易才離開皇宮,她需要規劃規劃今後該何去何從,至少也要用這雙腳走遍天下,才不枉費此生。
游歷三國?
白青洛眉梢微微一挑,倒有些意外︰「你的志向竟是這個?」
「誰說的?」莫筱苒斜睨了他一眼,「先出去走走,走到哪兒算哪兒,看看各地的風土人情,有冤假錯案,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一把,累了倦了,就找個地方歇腳,日後想安定了,就買個宅院,自己養養花,種種草,日子豈不是逍遙自在?」她雙眼放光,對那樣如同神仙般灑月兌自由的日子分外向往。
「沒想過找一個人,度過余生嗎?」。白青洛故做鎮定的問道,可手指卻微微的握緊了,唇線也不自覺的緊繃起來,細細看去,不難看出他此刻的緊張與不安。
莫筱苒噗嗤一笑,似听到了什麼笑話︰「找一個人?你是說男人還是女人?」
白青洛不悅的沉了眸子,莫筱苒立即斂去笑意,正色道︰「我沒這個想法,畢竟能夠接受我的人,不多。」這個朝代,流行的是一夫多妻制,可讓她去和一幫妻妾搶奪一個男子,莫筱苒絕不可能接受,她要的,是能和她白首不離的男人,是一生一世的相伴,即便沒有愛情,即便日子平淡如水,她也能接受。
「我才剛出虎窩,可不想這麼快踏入狼群。」她聳了聳肩,對于這個話題很不感冒,「你呢?當了大將軍王,什麼時候找個女人給你暖床啊?」刻意忽略心底的不舒坦,她笑眯眯的問道,卻見白青洛臉色瞬間沉了,連眉梢仿佛也結了一層冰,她疑惑的炸了眨眼,「你突然和誰生氣?我又說錯什麼話了?」
這男人,怎麼比女人還要小氣?莫筱苒在心底月復誹道,絲毫不知,她方才的那番話對于一個對她抱有異樣心情的男人來說,有多膈應。
「你很想看見本王納妾,娶妻?」白青洛不悅的眯起眼,嗓音危險至極,車廂內的空氣,仿佛在剎那間凝固,小竹不動聲色的朝著一旁挪動著,唯恐被殃及池魚。
這小姐也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難道她就看不出,不僅是青王,連攝政王也對她抱有別的感情嗎?
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一向聰明的小姐,怎麼偏偏就在這事兒上泛起糊涂來了?
莫筱苒眉頭微微一皺,總覺得听到他這話,心髒像是被針狠狠戳了一下,細微的疼痛,正在胸腔里蔓延,「那是你的事。」她粗聲粗氣的回答一句,眉宇間掠過絲絲懊惱。
明明話題是她先挑起的,可覺得不舒坦的,又是她自個兒。
難不成是和白子旭待得太久,也被傳染上了欠抽癥?
莫筱苒嘴角猛地一抽,對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格外佩服。
「你放心,本王若要成家,你定會在現場。」白青洛意有所指的說道,眼眸里有極淡的笑意正在彌漫。
莫筱苒淡淡的哦了一聲,臉上絲毫看不出半分的歡喜,反而透著絲絲別扭,像是在和誰賭氣,白青洛心頭一喜,莫不成,她對自己其實也有好感?
嘴角不自覺的緩緩揚起,「我逗你的。」
「喂!」莫筱苒惱怒的瞪了他一眼,那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實在是讓人發笑,她就沒見過這麼惡劣的男人,「逗我做什麼?你以為你在逗貓啊?」
可不是一只容易炸毛的貓咪嗎?白青洛臉上的冷色被輕柔所取代,他抬起手來,溫柔的手掌不停揉著莫筱苒的青絲,「真是個傻女人。」一聲感慨從他的嘴里吐出。
傻?莫筱苒不屑的瞪了他一眼,她堂堂緝毒科科長,會是傻子?開什麼玩笑!
「對了,你方才在大殿上是怎麼讓那宮女開口的?」白青洛始終不明白,為何,她只是拿著一個玉佩,就能讓那宮女說出實話?
莫筱苒嘿嘿一笑。「告訴你了你也不明白。」
她總不可能向他解釋什麼叫催眠術吧?那豈不是要從心理學的入門講起?她可沒那精神。
「你不說,本王如何知曉?」白青洛反問了一聲,眉梢微微揚起,「就當做是滿足本王的好奇心,如何?」
「好奇心殺死貓,這話你沒听過嗎?」。莫筱苒牙尖嘴利的回了一句,「反正啊,就是一種很簡單的逼供手段,對于心智不堅定的人,極為管用,」隨後,一雙杏眼,咕嚕嚕在白青洛身上一轉︰「可若是用來對付你這種心如磐石的人,根本起不了作用。」
催眠術只是一個雞肋的小把戲,好在那宮女心理防線有漏洞,才讓她得逞了。
「按你所說,若那宮女未說出實情,你要怎麼辦?」白青洛可不會相信,她沒有後招。
「知我者,白青洛也。」莫筱苒略帶夸獎的開口,眉眼彎彎,笑得格外璀璨︰「我已經命清風在這幾天調查過不少人,尤其是為廖雪診脈的太醫,你覺得,一個懷有龍子的女人,會為了我這個掛名的皇後,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賭注,只為拉我下水嗎?」。
白青洛眼眸微微一顫,搖了搖頭︰「不可能。」若當真如此做了,只怕會得不償失,一個徒有虛名的皇後,和肚子里不知男女的子嗣比起來,後者更為重要,可以說,若是廖雪當真產下子嗣,不論男女,她的身份必將與莫筱苒持平,二人將在後宮中分庭抗爭。
「我也這麼覺得,」莫筱苒聳了聳肩,身子軟若無骨靠在車廂的木板上,姿態悠然,「除非廖雪瘋了,要不然,她干嘛要用一個孩子來陷害我?」這也是當初莫筱苒怎麼想也沒想通的一點,「所以我特地讓清風去查,果不其然,被我查到,為她診脈的太醫,早已推斷出,她月復中的胎兒,有滑胎的跡象,也就是說,這孩子根本保不住!」
「于是她將計就計,索性把孩子流產的事栽贓給你?將這孩子僅存的一點利用價值,也花得一干二淨?」白青洛微微皺起眉頭,宮中黑暗的事情,數不勝數,利用自己的孩子,來作為邀寵的手段與工具,早已不算是什麼新鮮事,但,廖雪年紀輕輕,卻能有如此手段,實在是讓人不可不防啊。
莫筱苒也是一臉憤恨︰「身為一個母親,她不配!」
女人應當為母則強,可她呢?居然利用孩子,來謀取最大的利益,若理性來說,她的做法沒錯!將利益最大化,這是身為商人最常見的手段,可那畢竟是她的骨肉,真不知道,每每午夜夢回時,她可有夢見那孩子來向她哭訴?
「事情已經過了,」見莫筱苒還在憤憤不平,白青洛心頭不覺好笑,明明有時候她比誰都心狠,可偏偏,又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心軟,眼底一抹寵溺極快的隱過︰「與其惦記她,還不如想想,你接下來的路究竟要怎麼走。」
「該怎麼走怎麼走唄。」莫筱苒滿不在乎的說道,「大不了就是四處游歷,四處飄蕩。」
「然後居無定所?」白青洛責備的看了她一眼,對她的這個想法,不敢苟同︰「你始終是女子。」
「怎麼,你看不起女人啊?」莫筱苒瞬間豎起了自己剛硬的外殼,橫眉怒眼瞪著白青洛,仿佛只要他敢點頭,立馬就要和他翻臉一樣。
「不,」白青洛緩慢說道,口中一聲嘆息,「我只是放心不下你。」他剛入朝堂,根本走不開,若她打定主意要四處走走,他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陪著她,而她一人在外,以她那善于闖禍的個性,只怕三天兩天得惹出大事來。
「這個給你。」從朝服中取出一塊令牌,四方的牌子,瓖嵌著明晃晃的金片,看得莫筱苒忍不住想要咬一口,試一試這上面的金子,是真是假。
「不用看了,」白青洛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她的腦袋,「這是先皇賜給我的令牌,只要在東耀境內,不論你遇到何事,拿出它,如帝王親臨,可調任何一方的士兵,也可斬殺佞臣。」
「有了它,我不就可以為所欲為了?」莫筱苒故意曲解白青洛話里的意思,搖了搖手中的金牌,最終還是沒有收下︰「算了,還給你,是你的哥哥送給你的,我不好意思收。」
「你也有面子薄的時候?」白青洛略顯意外的問道,卻沒有伸手接過來。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平日里臉皮很厚?」莫筱苒暗暗磨牙,五指一緊,拳頭仿佛隨時會轟上白青洛的面部。
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這一點,我相信你一定有自知之明。」
「……」莫筱苒嘴角猛地一抽,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鑒于你方才誹謗我,這東西,我就卻之不恭了。」她利落的將令牌收好,既然他覺得自己臉皮厚,她還真就厚給他看看。
「不論你身在何處,記得一路小心,我會派隨Lang跟著你,暗中保護。」白青洛早已看出,最多兩日,她就會離開皇城,這幾天,朝堂事務繁忙,他恐怕連送行,也抽不出時間,只能派身邊的隱衛,跟著莫筱苒,貼身保護。
莫曉冉一听是隨Lang,神色愈發不甘願了︰「能申請換一個人嗎?清風就很好,剛好,我還可以把他和小竹湊成一對。」
一直作壁上觀的小竹,忽然惹了一身騷,可有白青洛這個氣場十足的王爺坐鎮在此,還也就只能在暗中瞪莫筱苒一眼,根本不敢反駁。
這只欺軟怕硬的軟妹子。
莫筱苒在心底暗暗搖頭,她是不是把小竹給教得太過了?怎麼養成了欺軟怕硬的習慣了?還是說,她長了一張很容易受人欺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