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獲獎的五部作品,讓我看到了咱們Z國最大城市新生代油畫的頂尖水平,那麼那一副畫,卻讓我看到了我們Z國在未來國際舞台上大戰光芒的希望!」
夏羲遠話音一落,台下無不唏噓成片,面面相覷,驚奇不已。
這句話中所包含的的贊譽,顯然已經遠遠超過那五位獲獎選手——那是預言能在國際舞台上展露鋒芒的實力,是油畫界最拔尖的水平。
台下因為夏羲遠的這番話,立刻炸開了鍋,那些沒獲獎的選手,各個表情驚喜,都猜測著夏羲遠嘴中的那個人是不是自己。要知道,只要有了夏羲遠這句話,那麼無論是誰,他的身價必然會成倍增長。在油畫界,作品的定價往往適合作者本人的身價息息相關的。有時候,一個名家,即使畫的不好,那也能賣出驚天的價格。
待場下議論聲稍緩,夏羲遠便對著帷幕後的工作人員點點頭,很快,一副色彩亮麗的畫作,便被兩人抬上了舞台。
蘇小沫的表情就此凝固,一顆心又瞬間都失了心跳。
她看著那副自己閉關多日後創造出來的畫作被搬上舞台,看著Z國最權威的國畫大師對自己和煦慈祥的笑。
「我去,真的假的……」
極度震驚中的人,唏噓的爆出一句讓唐天翊哭笑不得地感慨。
一番跌宕起伏,雖然沒有獲獎,卻得到了更高的贊譽。唐天翊突然就從地獄回到了天堂,大笑著勾起蘇小沫的腦袋,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
「干得好寶貝!」
直到夏羲遠叫出自己的名字時,蘇小沫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做了二十年路人甲小人物的蘇小沫,突然成了能夠代表Z國影響國際的大人物?
蘇小沫模了模自己的鼻子,在唐天翊的催促下,踩著軟綿綿的腳,朝舞台走去。
燈光追隨著蘇小沫的腳步,緩緩移動,在舞台周圍幾個記者都將攝像機對準了蘇小沫。夏羲遠親自站在階梯旁,慈愛地看著蘇小沫,將她帶到舞台中央。有人遞給了蘇小沫一個話筒,蘇小沫小心翼翼接過,沉甸甸的。
「小丫頭,剛才宣獎的時候沒有你,有沒有覺得失望?」
蘇小沫呵呵一笑,老實道︰「有那麼點。」
夏羲遠似乎非常中意她的實誠,連連點頭,隨即道︰「那我就送你個更大的獎好不好?」
「誒?」
夏羲遠突然伸手搭在蘇小沫的肩頭,對著台下鄭重道︰「我夏羲遠這輩子除了謝志明這半個徒弟,還沒正式收過徒弟。我記得沒錯的話,二十年前我曾說過,不是我吝嗇不肯傳授技藝,只是總還沒有踫到一個讓我老頭子中意的。今天,趁這個機會告訴大家,我已經打算收這個小丫頭做徒弟。」
哄!
夏羲遠一語驚人,瞬間讓場內再度澎湃。所有畫手都用一種近似瘋狂嫉妒的眼神看著蘇小沫,誰都沒有料到,這位國畫大家會做出這樣的承諾。
能夠得到這位老人的指點,那是多少金錢和獎杯都換不來的無上至寶!
夏羲遠不理自己制造的小高潮,看著還在痴呆中的蘇小沫,揶揄道︰「怎麼了,你不高興?雖然我是學國畫出生,不過好歹也在歐洲混了幾十年,對油畫也算是了解一二,指點你,還是綽綽有余!」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叫老師?」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輕笑,蘇小沫轉眸,這才發現,先前拿著自己畫作上了的兩人中有一人,竟然是夏柯!
蘇小沫目光再度落向身旁的夏羲遠,心中激動萬分,連忙深深鞠躬,叫了一聲老師。
「夏老,可否做下介紹,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台下,有記者興奮提問道。
夏羲遠微微點頭,讓開兩步,將蘇小沫的畫作放到了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副畫吸引了過去,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作品,讓這個耄耋之年的老人,重拾了信念去收徒弟。比對著手里的宣傳冊,眾人看著那副名為《心眸》的畫作,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這幅畫功底確實還欠缺,乍一眼看,很不起眼,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何會說出那番話來?」夏羲遠笑,「來,小丫頭,我想听你解釋一下,為什麼要給這幅畫取這個名字。」
蘇小沫目光掠向台下,多少看到了眾人眼中的質疑,第一次站在這麼多人面前,成為焦點,回過神來的蘇小沫,不由有些緊張。她的目光觸到了首排的唐天翊,他穩穩坐在椅子上,雙腿疊起,氣勢十足。看到蘇小沫朝他看來,似是看穿了她心中的不安,唐天翊對她露出一抹少有的笑。
很淺的笑容,卻真實而溫暖,帶著自豪和鼓勵,一瞬間,就將蘇小沫心中不得不安統統壓下。
做了個深呼吸,蘇小沫站到了自己的畫旁,抱起話筒,清亮干淨的聲音,在場內一點點渲染開來。
「這次的比賽主題是風景,看到後,我就開始想,到底什麼算是風景呢?家門口前的大樹是風景,夕陽下的大海是風景,每一張笑臉也是風景。然後,我就突然明白了,人活一世,百余年,我們所經歷的每一秒鐘,其實都是無數幀風景。」蘇小沫說到這里,微微停頓,看了眼漸漸沉默的眾人,繼續道︰「既然有這麼多風景,那麼我就在想,到底怎麼樣的風景,才能夠足以支撐起一副畫作的靈魂,讓畫變得有生命力?」
蘇小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場下很多畫手的目光里都出現了一瞬間的迷茫,而夏羲遠眼中,則綻現出了一抹異樣的光芒。
畫作的靈魂,畫作的生命力。
千百幅畫作里,只有蘇小沫的作品,讓他看到了類似靈魂的東西。
這,才是真正打動夏羲遠的地方。
「我的這幅畫,其實很簡單。一座古堡,兩個人,同一片海,兩人看到後卻是截然相反的表情。」
夏羲遠聞言,不住地點頭,絲毫不吝嗇地朝蘇小沫投去贊許的目光,簡單一句話,其實她已經把這幅畫的東西全部表達清楚。
「我們生在同一片世界,我們用構造幾乎完全相同的雙眼看著風景,可是,同樣的風景,為什麼會在不同的人眼中,看出不同的世界?大海依然是大海,其實不同的,是我們的心。所有的風景本身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我們的心,整個世界,才變得有有意義起來。」
「所以,我覺得,與其畫一幅沒有生命的景物畫,倒不如畫出能看到風景的東西。再美的花草、再美的人,不用心,那只是一堆沒有用的堆砌,就像少女眼中看到的這片蔚藍大海;而只要用心,同樣的東西,這位老人看到的,卻是這世間最美最棒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