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她是繼續躺在床上裝睡,成全高皓鈞對她的視而不見呢?還是起身披了外套,下樓直面高皓鈞,跟他認真聊一聊?
她躺在床上正在做內心斗爭,這時,臥房的門「 嗒」一聲被人打開。
高皓鈞身上染了一些酒味,從門外走進來。
屋內沒有開主燈,光線昏黯,一眼掃見唯一的光源便是紀敏敏床頭邊的那盞幽黃的壁燈。
她偶爾睡覺時也會開著這盞燈。
不願意吵醒她,他並沒有打開主燈。
高皓鈞立在門邊,望著大床的方向,見床上躺著的人絲毫沒有動靜,像是已經睡熟。定定的出神地望了一會兒後,他黯然地收回目光,轉身走向浴室。
可就在此時,紀敏敏緩緩地從床上坐起身。
「皓鈞,我們能談一談嗎?」。她的聲音細如蚊吟,怯怯的,像是怕被他拒絕。
高皓鈞收住腳步,站在原地,並沒有轉身,背對著她,嗓音深沉地開口︰「你要說什麼?」
「我……」
明明等了他一整晚,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對他講,和此時那些話語仿佛一團干涸的棉花般堵在嗓子眼。她黑眸閃爍地望著他的背影,不知是有風吹過還是心底生涼,紀敏敏鼻尖一酸,眼淚就這樣不知不覺滑下眼眶。
身後忽然沒了動靜,高皓鈞等待了幾秒鐘,終是不放心地轉過身。
可剛轉頭,卻看見燈光映在紀敏敏的臉上,她竟在悄無聲息地落淚。
胸口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高皓鈞屏息凝氣,低垂眼眸,避開她垂淚的臉龐,心中卻氣悶鈍拙,充滿一種無法言說地狠痛感。
往常只要她一哭,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將她摟進懷里,輕聲細言地哄她。這時候的高皓鈞會大失方寸,就算割地賠款他也甘之如飴。
可此時此刻,他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見到她落淚的神情,竟立刻撇過頭。
他居然真的能這麼狠心,絕情地仿佛從來不曾愛過她。
望著站在黑暗中,容姿依舊挺拔俊帥的男人,紀敏敏的心一寸寸冷下去,心房仿佛被獵鷹的利爪劃出一道道血痕,落英紛紛,痛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靜默不語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高皓鈞的身上。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各種情緒交織混亂地心底亂竄,他竟有種快要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錯覺。
「你要對我說什麼?」高皓鈞神神地吸了一口氣,而後開口,聲音依舊壓抑冰冷。
紀敏敏坐在大床上,原本要對他說的話語很多,可他沉肅的表情,冷淡的反應,似乎無聲地宣告了一切。
她想,她已經得到了答案。
高皓鈞仍是信了那些報道,他不打算原諒她……
也是,哪個男人會寬宏大量地容忍自己被媒體曝光戴了綠帽子,更何況還有那張作為證據的強吻照片?像高皓鈞這種,應該更加無法容忍這種事情吧?他沒有絕情地把她從別墅里趕出去,也許已經算是對她仁至義盡……
紀敏敏心灰意冷,動作遲緩地搖了搖頭︰「沒有了,我想我已經清楚了。」
她古怪的話語和舉動,更加牽痛高皓鈞的心。
在此之前,他無法相像一個女人竟然能輕而易舉將他折磨成這樣,心髒仿佛不再為他自己跳動,而是去了另一個他所牽掛的人身上。她哭泣,他便跟著心痛;她哀嘆,他便跟著悲傷。
她是他的肉中刺,可他願意讓她一直這麼深扎著。
高皓鈞站在陰暗里,有些存在心上的話,情不自禁月兌口而出︰「听說你犯頭疼,明天我會安排,讓老王和家里的保鏢一起陪你去醫院做檢查。」
「不用,現在已經不疼了。」頭早不疼了,可是心痛啊,你能感覺到嗎?
「止痛片多吃會有依賴性,明天去醫院做檢查。」
「身體是我自己的,我不想去醫院。」說完,紀敏敏扯著被子,躺回床上。
高皓鈞緊握雙拳,還想說什麼,但她躺下的動作,無言地拒絕再與他繼續交談。
明天他還有一個會議,沒有時間親自押她去醫院,盯著她做檢查。
他臉色陰沉,用命令的語氣道︰「你必須去醫院!我明天會讓何嫂看著你,你起床了就出發。」
「你既然已經對我失去信任,還來關心我做什麼?我不會去醫院的,你不必再為我費心。」
「周清嵐!」積壓許久的情緒,終于在此刻被她不知好歹的反抗引爆。
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像這樣連名帶姓地沖她大吼,以前每次生氣暴怒時,他都會怒氣沉沉地喊她的全名,這代表他已經怒不可遏。
紀敏敏躺在床上,不為所動,眼角滑落著冰涼涼的眼淚,雙手緊緊地揪住被角,無聲地哭泣著。
高皓鈞緊攥著手,呼吸間胸口涌動起一股腥甜的怒意,他狠狠瞪住她,硬生生忍住想要沖過去把床上這個不知好歹又極度不听話的女人拉起來的沖動。真想拋開一切,不管她願不願意,就算把她捆起來也要連夜送進醫院去做檢查。
他捏得自己指節發青,最終壓抑住腦中的這股沖動。高皓鈞咬牙切齒地轉身一腳踹開浴室的門,滿腔怒火地走進去,用力甩上門。
「砰!」一聲。
紀敏敏躺在床上,也能感受到高皓鈞甩門時的熊熊怒意。
她抿緊嘴唇,想克制自己的情緒,卻無法抵過一波又一波涌上心頭的悲涼和哀傷。她默默地流淚,眼淚沿著眼角滑落,在枕頭上積了一灘淚水,濡濕了浸沒了她沉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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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皓鈞洗澡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從浴室里走出來,頭發濕淋淋的滴著水,沒擦干就直接掀起另一半被子,在床上躺下來。
紀敏敏感覺到另一邊的床因高皓鈞的體重塌陷下去,她背對著他,身體繃直,保持著僵硬的姿勢,不敢亂動,也不想轉身面對他盛滿怒氣的面孔。
紀敏敏揪著被角,節制壓抑著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