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男 66、一把香瓜子

作者 ︰ 報紙糊牆

打鐵鋪附近的這一大片荒地,曾經是被林伯的爺爺買下的,後來土/改的時候又給分了,再後來鬧公/社,這片土地又成了村子里公有的。

從前村子里多的時候,誰願意種就來這里種點紅薯西瓜什麼的,這些年村子里的越來越少,村子附近的地都種不過來了,這地方就荒了許多年。

孫林木的到來讓羅蒙想到了一個事,他們這片山地雖然暫時沒承包,誰願意種誰就種,像孫林木他們這些暫時租住這里的,也可以自己開一小塊山地出來種,村子里的肯定不會管,荒地有種才好呢,種幾年就成了田地,到時候他們要是收回來,那不就跟撿現成的一樣。

只是以後萬一有把這片地給承包了,那麼他們原先種的那些作物就都白搭了,要麼便宜了包山的,要麼給他拔了,誰也別想落下什麼好。而且這片山地就挨著打鐵鋪,對方要是個好說話的還好,萬一是個計較的,那以後磕磕踫踫可就多了去了。

孫林木被羅蒙安排肖老大對面的一間側屋,這樣一來阿芸嬸她們那屋兩側都住了,晚上要是有個什麼動靜,兩邊都好有個照應。

孫林木就住二樓前面那個房間,他要租半年,羅蒙就收了他一千二百塊錢房租,又押了他五百塊錢押金,簽了合同寫了收條,這是就算是弄完了。

打鐵鋪新來了一個小伙兒,那幾個原住戶的反應都還挺熱情,肖老大本來不是熱情的,這回也硬是跟著熱情了一把,用他自己的話來說︰

「要是對別都不熱情,就對阿芸嬸她們熱情,那顯得多怪異,家還不得有想法啊,到時候還能把當正經嗎?」

等羅家走後肖樹林回了屋,肖老大就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件襯衫來給他看了,肖樹林左看右看沒看出什麼稀奇,這不就是他老子今天上午穿的衣服嗎,有什麼好看的?

「嘖!沒發現這個紐扣給釘上了?」年紀輕輕的眼神咋那麼不好使呢?

「哦,縫得還不錯。」肖樹林看了看,覺得沒啥看頭,又給丟會到凳子上去了。

「就沒看出啥來?」肖老大伸手又把襯衫提了起來,跟寶貝似地疊得整整齊齊的。

「她給縫的啊?」肖樹林又不是沒腦子的,他爹能這樣,這顆扣子肯定就不是自己縫的,不是阿芸嬸還能有誰?

「咋看出來的呢?」肖老大二兮兮地又問了,剛剛還怪家沒看出來呢。

「這一看不就看出來了。」看自家老子就能看出來了,還用得著看別的?

「嘿,小子。」

肖老大樂顛顛的,拿著襯衫又上樓去了,肖樹林扯著嘴角笑了笑,就釘個扣子,瞧把他給高興得,他跟羅蒙都那啥啥了,都還沒咋顯山露水呢。

一想到羅蒙,肖樹林也蹬蹬上樓去了,他還得接著補課,上回就是吃了經驗不足的虧,這段時間他就沒少這方面下工夫,網絡上猛找,各種格式的資料下了不少。

安排好孫林木,羅蒙回了村子,首先就去了一趟村長羅全順家。

「全順叔,家呢?」羅蒙一進他們家院子,就看到羅全順搖著蒲扇正盯著他們家兩個女圭女圭做作業呢。

「呦,羅蒙來了,快進來坐。」

「干啥呢這是,這麼大了,做作業還得爺爺盯著呢?」

「嗨,秀竹這孩子還成,這個羅文峰就不成了,這都放假多長時間了,暑假作業才寫了那麼兩張,到時候眼看著開學了,又得抓瞎,去年還讓他妹幫著寫呢,就他這樣的,要擱從前,保準連初中都考不上。」

「爺,天都黑了,女乃女乃咋還不回來做飯呢?找找她去。」羅文峰這毛猴見家里來了,就想找借口開溜。

「八成就興佑叔他們家呢,找她干啥,肚子餓了把中午的米粉熱一熱先吃點墊墊。」

「就去看看。」羅文峰說著,一溜煙就跑出了院子。

「秀竹啊,今天作業寫得差不多了,也玩會兒去,一會兒回來的時候,記得把女乃女乃喊回來。」羅全順說著就讓孫女也出去玩兒去了,傍晚這個時候,村子里的小孩都愛出去轉悠轉悠。

「羅蒙啊,今天來找又是有啥事吧?」孫子孫女都走了,羅全順把羅文峰那小子丟下的爛攤子收拾收拾,一邊就問起了羅蒙的來意。

「就是想問問,咱那打鐵鋪附近的幾十畝山地,現有誰想承包沒有?」最近他們村種菜的行情不錯,有沒有看上那片山地,這事還得先確定一下。

「最近咱們村子里也有幾個年輕想回來的,這年輕要是回來,各家各戶那點地就不夠用了,肯定得包山啊,問起的也有,不過看上的都是咱們村子背面,挨著那牛王莊的幾個山頭。」

「咱這臥牛山山腳下,大大小小的山包多了去了,原本打鐵鋪那塊地方也算是不錯,就是那片山上泉眼少,要引水灌溉就不容易,種種紅薯什麼的就還成,要種青菜,那光是挑水就夠嗆,反正目前是沒看上那片地,咋了,想把那塊地方給包下來?」

「那片地方,大概是個什麼價位啊?」羅蒙最近手頭上還真沒多少錢,要貴了話,這塊地不要也成,反正有牛王莊那麼大一片地方,都已經夠他折騰的了,打鐵鋪那邊以後就純租房,不搞其他的。

「那塊山地再上去一點,就是咱們村的墓地,這回要再想劃林地給,那是沒可能了。」羅全順說道這里,呵呵就笑了起來。

說白了,上回羅蒙包下牛王莊這片地方,就被鄉里搞了一個捆綁銷售,羅全順心里也不樂意。

要光是他們村這片山地,價錢肯定不止十二塊錢一畝,但是那片陡坡林地一劃拉下去,這價格自然就上不去了,價錢高了羅蒙也不能要,這麼算起來,還是他們大灣村吃虧了,給王家莊那邊的佔了便宜去。

「那估模著,大概得多少錢啊?」羅蒙知道,現大灣村附近的荒山,跟幾個月前已經是兩種行情了。

「最近咱們村種菜種得不錯,這山地的價錢就跟著漲了,不過大概也不超三十塊,要是想包,就跟鄉里吱一聲,這塊地面積小,都是咱們村範圍內的,基本上咱們自己就能做主。」

實話說,自從羅蒙這個牛王莊搞起來了,他們村種菜賣菜又弄得挺紅火,最近他這個大灣村村長的腰桿子都硬了許多,鄉里說話也比從前有分量了,這些也都是托了羅蒙的福,所以羅蒙想要再包一塊地,他也是很願意幫忙出力的。

事實上這件事還真用不著他出力,春天的時候王家莊的王大勝來過一次牛王莊,那時候羅蒙就給他支招說讓他們養蜂釀蜜。

如今王家莊那邊家家戶戶都已經養上了幾窩土蜂子,開始的時候也挺難,他們那地方不像羅蒙的牛王莊有靈泉的滋潤,土蜂子這東西又特別難伺候,容易受驚,弄得不好就得炸窩,有幾家折騰得,都想把蜂箱給劈了燒。

最近倒是有了起色,先上手的幾家,這次就先賺到了錢,搖了一次蜜,一斤能賣到一百八,樂得他們合不攏嘴,先前沒侍弄好蜂群的,這一下也看到了希望,找到了動力。

如此一來,從王家莊出來的那幾個鄉干部鎮領導,對羅蒙的印象就很是不錯,這一回他再想要包地,自然就沒有為難的道理。

從羅全順家里出來,羅蒙順道又去了一趟羅興佑他們家,看看他那網店整得怎麼樣了。

羅興佑他家院子還挺熱鬧,听說他這回買了台電腦回來,要家里開網店,村子里不少就都來看熱鬧了,見他們夫妻倆又是拍照又是上傳的,也很是新鮮。

「咋,都跟這兒看熱鬧呢?」羅蒙一進院子,就被滿院子的給嚇了一跳,還當他們村的開始的時候對這家網店不會看好呢,沒想到這年頭的接受能力都挺強。

「興佑跟咱說,這回他開的店,誰家的東西就寫誰家的名字,這是給他出的主意啊?」吳冬梅見羅蒙來了,扯這大嗓門就問他了。

「咋知道呢?」羅蒙嘿嘿笑了兩聲。

「這鬼精鬼精的,還能是他自個兒想出來的嗎,們幾個一猜就是。」

「咋,這個主意不好啊?」羅蒙笑著就問了。

「咋不好啊,好極了,就應該這麼弄,省得到時候像咱們這種實惠,盡叫他們給拖了後腿。」吳冬梅也是個口沒遮攔的,半真半假的就說了。

「還不曉得誰拖誰的後腿呢,就沖這摳門勁,家買了一回就不想來第二回了。」曹鳳蓮也不是個願意吃虧的,這就較上勁了。

「那咱到時候比劃比劃,看看誰家的生意好?」吳冬梅這就發了戰帖了。

「行啊,就比倆月,誰要是輸了,就請大家伙兒吃飯,到時候可別給咱下一鍋米粉打發了。」

「到時候誰要是輸了,就上街上打兩個豬腿回來,再殺兩只雞,加上黑豆煮一大鍋,叫全村一塊兒吃。」吳冬梅最近賺了些錢,倒也不像從前那樣小氣了。

「那啥,興佑啊,看咱這各家各戶不是都要分開來算嗎,說這家的那家的別也沒弄不明白啊,家賣辣椒醬的不都把自己的照片貼罐子上嗎,要不咱也拍一個?」村子里的老還挺愛新鮮,說著說著,又要拍起照片來了。

「那要不,一來一張?」羅興佑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不過他還是想問問羅蒙的意思。

「們看著辦。」羅蒙擺擺手,表示這個事情他不管。

「那要拍的話,就從羅蒙開始吧。」群里又有說了。

「要的要的,他本來就是第一個嘛,豆子都運過來了。」

「來啊,羅蒙,甭害羞,咱啥大世面沒見過啊,還怕照張相?」

「不是,這都還沒洗澡呢。」忙活一天了,一身臭汗的,就這樣還拍啥照啊?

「洗啥澡啊,又不是去相親,沒事兒,咱賣糧食的,不得要有個農民的樣子嗎,就這樣挺好,快,那啥,興佑啊,就先給他拍一張。」

「誒,好 。」

就這樣,羅蒙就被硬拉著拍了張半身照,身上就穿著一件灰藍色的t恤,領子上還有一圈汗漬,臉也沒洗,黑黑的還泛著油光,背景是一面紅色的磚牆,整體來說,十分農民。

第二天中午不到十一點半點,郭大鍋就帶著候俊上牛王莊來了,羅蒙一看,果然是個胖子,瞧他那身高最多不到一米七五,那體重,起碼得有二百五,長得又白,再穿個肚兜抱條鯉魚都能上掛歷了。

這胖子愁眉苦臉地來了牛王莊,跟大伙兒一塊兒吃了一頓午飯,那臉色的愁雲頓時就煙消雲散了︰「師兄,這好地方咋現才帶來呢?」

「听說做飯挺好吃?」羅蒙就問他了。

「那是。」胖子挺大方地就受了夸。

「要不,咱先試試手藝?」要是不合適,一會兒就讓郭大鍋再給他退回去。

「想弄點啥?」胖子就問了。

「這兩天剛好曬了點西瓜子,就先弄弄這個吧。」剛好這個西瓜子,羅蒙和肖樹林都有點不知道要怎麼弄。

「這個簡單。」胖子說著,就上郭大鍋那運貨車拖行李去了,只見他吭哧吭哧從車上拖下來一只大箱,打開箱子,里邊盡是五花八門的調味料,胖子快速地從里邊挑了幾樣出來備用。

羅蒙一看,忍不住就想了,一個月兩千塊還自帶材料,這丫該不會還得虧本吧?

候俊把羅蒙給他的瓜子拿去灶台那邊,這看著不靠譜,一上了灶台,那整個立馬就換了個氣場了,羅蒙一看他那一堆材料,就懶得學了,肖樹林看了看,也搖搖頭出了廚房。

「看來咱以後還是吃現成的吧。」羅蒙對肖樹林說。

「嗯。」肖樹林點點頭,也是這麼想的,他平時弄幾個菜什麼的,那都是當興趣來做,跟家這專業的一比,那就顯得太業余了。

一鍋西瓜子,也不知道這候俊怎麼弄的,硬是炮制了兩個多鐘頭,費事是費事了點,做出來的瓜子那是真香。

這丫弄好了以後自己先嘗了一顆,說了句︰「們家這瓜子不錯。」然後就抓了一把,蹲院子里磕去了,半點沒把自己當外。

羅蒙也嘗了一顆,確實好吃,這瓜子仁飽滿顆粒大,放嘴里一嚼,還能嚼出果仁的清香來,胖子的調味料也是下的好,不濃不淡剛剛好,這瓜子被他這麼一加工,吃著更有味了,但也不像外邊那些包裝的瓜子那樣,一吃就是滿口調料味。

這一大鍋炒西瓜子,羅蒙鏟了一大碗讓正摘菜的羅紅鳳她們帶村子里去,叫他們家老爺子老太太也跟著嘗嘗。

又叫院子里的老嘗了點,剩下的就先放著,等晚上吃過了晚飯,就給大家都發了,頭一鍋瓜子,叫大伙兒都跟著嘗嘗。

下午沒啥事的時候,羅蒙跟肖樹林就待四合院的一個陽台上嗑瓜子,瓜子殼就直接丟陽台下邊,這玩意兒也是屬于可降解的,可以直接回歸大自然了。

肖樹林就願意把瓜子丟到嘴里嚼著吃,主要是他認為嗑瓜子的那個動作太不夠爺們,沒法看,所以那事他不能干。于是羅蒙就很狗腿地從屋里搬出來一條小桌,剝啊剝啊剝一堆瓜子仁,然後再讓肖樹林很爺們地一口吃掉。

這丫自己不用吃瓜子,光是盯著他們家小樹林流口水就比吃啥都開心了。

陽台下邊的不遠處,一顆大樹下,牛王莊剛來的廚子候俊就抱了一捆稻草坐那兒磕瓜子,磕著磕著他就躺下去了,躺著躺著他就睡著了。

東南西北跟二郎還有丫丫剛好就附近玩,狗鼻子靈著呢,候俊手上的那把瓜子香早就引起它們的注意了,這會兒見睡著了,他們幾只就蹲遠遠的地方看,要不要過去呢?這是一個問題。

先是丫丫從地上站了起來,裝模作樣地從候俊前面那條小路走過去,過了一會兒,它又從那邊走過來,轉頭看看那胖子,沒反應,然後這家伙就不遠處蹲了下來。

這丫就趴地上,左看右看,然後往胖子那邊挪了挪,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接著就上爪子了,先把散落到草堆上的瓜子撥了幾粒過來,用舌頭一卷吃到嘴里,眯著眼楮嚼了嚼。

「啊嗚……嗚……」二哈歡快地沖東南西北它們叫喚了一聲,表示很好吃。

「汪!」東南西北中有一只狗崽沖它叫喚了一聲,大概是不太認同這只哈士奇地做法。

「嗚嗚啊嗚……」二哈吃完幾顆瓜子,舌忝了舌忝嘴,又伸出爪子去扒拉胖子手里的瓜子,結果把胖子給驚動了。

「嘛。」胖子吧唧吧唧嘴,翻個身繼續睡。

「!」二哈縮著脖子等了等,等胖子不動了,又去找他那只抓著瓜子的手繼續扒拉。

「汪!」東南西北里邊有一只個頭大一點的,這時候就轉頭去看陽台上的羅蒙和肖樹林了。

「來。」羅蒙沖它們招招手,這幾只小狗立馬就甩著尾巴歡快地進了四合院,二郎也吧嗒吧嗒跟後邊。

二哈一看它們都走了,抬頭看了看陽台上的羅蒙,又看了看候俊捏著瓜子的那只肥手,這胖子把那幾顆瓜子捏得可緊了,它愣是扒拉半天都沒能給他弄出來,幾經思量,這只大狗最終還是決定要跟上大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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