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齊的話頭一落下來,殿門里頭便就是扯起各色的悲鳴之聲,女子的聲線嘶啞中透著悲色,轉在了在場的女子耳里頭,使得個個唯恐被殃及池魚。
居于高位上頭的三位宮妃,唯有劉疏妤跟賢妃的面色並沒有一絲的變化,要論面對生與死的場面,沒人比劉疏妤所見過的要多,就連她自己的身上都牽扯出了紅血的光彩,她看著良才人與小玉被拖出了殿外頭,那被扯在地上面頭的衫衣衣擺,劃破了她眼里所僅剩下來的暖意。
還記得煙雨茫茫,房簾子下頭閃進來的人兒,淡色如竹的碧青,讓著寒冬的暗沉中多了春景的光彩,而如今那一方春景,只有紅血將之浸染,再也無回援的余地,一想到小玉,小月的臉容便就再一次的浮上了她的眼前。
若不是那些南蠻子的進襲,小月會好好的活著的吧。她是知道戰場之上女子是什麼樣的下場,她的思想往那上頭一想,心就隱隱的開始發疼,眼波里頭有朦朧的水霧在慢慢的升起,安息吧,塵凡已經如此寒冷,再待下去,連著心都只能被寒意包裹了吧。
叫喊的聲線從近而遠的蕩了開去,三尺白綾下頭是素顏的殘妝,生死兩茫茫,不過是手段交鋒之下的犧牲品罷了。劉疏妤頭一遭的沒有開得口,事情處到了這一步田地,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後退一步了。
唯有踩著紅血,才能夠將她所想要掌握的一切擺上了台面,否則,這傷痕的恩情,便是無法還清了吧。
喜常在呆坐在了木頭椅子上頭,有東西在碎掉的聲音,她看了一眼高位上頭的趙天齊,面容還是那麼俊朗豐毅,連著每一寸的皮肉都是十分的清楚,但,那手段下頭的無限鐵血,還是讓她的心有一絲的冰冷。
無論是不是他的寵妃,一旦是與著他的江山權勢有威脅的人,絕對是毫不留情,可笑的是,她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無疑,劉疏妤看事情遠比她看得要通透得多,之前劉疏妤擺著傲然的面容之時,她還對此哧呲以鼻過。
可是,就是那一種傲然的面容,竟然是最為明白事情曲折的人。她緊緊的將手里的錦帕子捏住,絲緞將她的手指勒出了好幾道的紅痕,劉疏妤與賢妃,沒有一個是容易對付的角色,這一層,還是她跟良才人沒有看得清楚。
與虎謀皮之下,果然還是要付出紅血的代價。她看著旁位的木椅子上頭沒有了身影,只留著剛剛還卷繞在鼻息間的淡香,寒色森然,空寥寂寞。
劉疏妤的心思還沒有完全的隱下去,便就是趙天齊淡薄的聲音再一次的響起來,「全韋,傳本王的手諭曉喻天下,良才人謀害王後,三族盡數陪葬。」誅滅三族,可就是好幾百人被牽連,喜常在原本挺立得筆直的脊背一下子被打彎了一些發。
這一層面,劉疏妤才發覺,她與著趙天齊之間的手段狠絕還稍欠一些,她頂多是讓著喜常在與著賢妃因此事而互相爭斗,而這一層,只不過是以著良才人的殞滅而告終,可是趙天齊,索性就讓那恨更深一些。
她順著言語中的寒風望向了高位上頭的趙天齊,無謂是誰,趙天齊都不可能手下留情。但是,她看向趙天齊之時,趙天齊回望的眼風里頭,明明還帶著淡淡的暖意,僅僅只是那一絲,便就是極為的難得了。
鬧劇的散場,卻是在最終人命的殞滅之下終結,她由著小清的扶著邁開了步子,當腳步一踏出尚書殿之時,沒來由的,她的膝頭引申出來一股子的酸軟,若不是小清扶著,只怕她就勢會被摔倒在地上。
「娘娘。」小清的手指挽了素色衣袖搭在了劉疏妤的手臂上頭,給予她支撐力,一如那一夜小玉扶著她那般,劉疏妤著了粉色光彩的鞋面從光潔的石板上頭挪開,來北宋,不過幾月的光景,但這幾月,過得卻是這般的苦澀難忍。
邁開了階台的輪廓,劉疏妤涼涼地開了口,「小清,其實相于我來說,最不想要索要的,便是紅血了。鮮血淋灕的場景,太過于冷冽,若不是身處了這個身份,我又何苦會如此行事呢。造化弄人,也不過是如此的吧。」
聲音之中,自嘲的意味頗為的濃重,小清點著,將溫暖的言語灑向了劉疏妤,「娘娘,有時候,命數便就是這般,越為的不想要做的,就有人逼著如此做下去。那是小玉的命數,娘娘已然給了她一次機會,是她太過于愚忠罷了。」
劉疏妤淡淡的一笑,笑里苦澀若蓮,「小清,此番三人前去,唯有咱們兩人回去了。若不是良才人的這一手,本妃又怎麼可能會將身旁的這麼早的就舍出去呢。小玉與著小月的性子最為的相像,卻是需要時辰的交心。可是眼下頭,本妃最缺的,便就是時辰了。」
賢妃沒有給她緩解的機會,步步的緊逼,迫使她不得不出手接下她們的招數,劉疏妤吐了一口濁氣,任白色的光暈灑在她的眼風里頭。是啊,命數,總歸還是命數使然,連她都無法逃月兌,更何況是小玉呢。
「娘娘,您還得放寬心些才是,塵凡如此的冰冷,其實有時候,早離去,也是一種解月兌吧。」小清淡淡的開了口,她與著小玉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但凡是與著自己有利的一方,她才會依勢而附,所以,她才能身為君上的得力之人。
這王宮里頭,同情或者是憐憫,通通都是空口白話,誰的手上不曾沾有著鮮血,口頭上的言語,不過是為了緩解自身的悲傷,如此而已。她懂,劉疏妤更加的懂。
「若非不是為了全北漢,我也會尋找那一份解月兌。」她的聲線極淡,吐在寒風里頭,便就順勢被打碎,根本沒有被人察覺得去。「走吧,眼下里頭,不是觸景傷情的時辰,咱們,還有戰役需要打。」
說著,渾身上下的悲傷蕩然于無存,只留有了最淡的語調,她就著小清的扶著,回得去了錦月居,這一層面,趙天齊的手段就是給她的訊息,連根拔起長空一門的根基,就不會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