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的嘈雜一聲高過一聲,那些糙漢子又在大聲吵嚷,偶爾里面還要摻雜幾句問候祖宗的話。不多時,就能听見刀兵相見的聲音。但也並不是震耳欲聾,一陣緊密的金屬踫撞聲後,又是下一波的嘈雜。
「出去吧,這次我和你一起。」冷念之眼見妹妹皺了眉頭,也是想起梅心偷偷把她的衣服當了許多,如果再不買,就真的說不過去了。他的功夫不差,雖不能以一敵百,但如果只是為了逃跑,相信還是有一定勝算的。
「不去了,萬一……」冷曼兒是真的怕了,第一次自己和梅心都幾乎沒命,第二次害的顧念安現在還躺在床上。這第三次,說什麼也不敢了,如果真的因此害了哥哥,那自己的誓言還算什麼?那些口口聲聲的保護又算什麼?
「不妨,就這麼定了。我回屋一趟,然後過來找你。」冷念之心意已決,打斷冷曼兒的話。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何人,這麼三番五次的出手傷人。他在明,殺手在暗,如果不知道對手是誰,那麼逃到哪里都還是一樣,不過死路一條。
等冷念之的功夫,冷曼兒又去了趟顧念安的房間。夏王爺沒在,只剩他一個人斜靠在床頭正在看書,見冷曼兒過來,連忙放下書冊,就要下床請安。
「三哥,你就這見外了!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嘛!」趕忙伸手扶住,冷曼兒故意冷了臉,裝作生氣,「你再這樣,我再也不來看你了!」
顧念安一張憨厚的臉紅了些許,訥訥的不知該怎麼反駁,又怕小姐真的就此再也不理他。可是她是君,他是臣,這樣于理,也說不通呀。動作僵在半空,卻是被冷曼兒給強壓著靠回了床頭,「你就這麼躺著!因為我才受了傷,現在還要拜我,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早死?」
眼看顧念安著急的額頭都要滲出汗來,冷曼兒強忍了笑,又似乎有那麼一絲心酸,「所以你就好好養傷,養好了,還是你護著我出去。有你護著,就算是再危險的地方,再多的壞人,我也不怕。三哥,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門外的光線在冷曼兒笑意的臉上折現出生動的光澤,顧念安看的驚呆,像是時光暫停,又像是兩尊雕塑,他呆呆的看著她那樣信任那樣將自己完全托付給他的輕描淡寫。自古伴君如伴虎,即便沒落了,可君王之家,信任這個詞本身就是個笑話。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每個人的腳下都是淋灕的獻血,身後都是不能載入史書的黑暗。
可是,她說她信他。只要有他在,她便不怕。
「曼兒。」冷念之一身米黃色長袍,站在院子中央,落寞又孤寂,向屋里輕輕點頭。
「我和哥哥出去,三哥你好好養傷!」冷曼兒匆忙站直,生怕讓哥哥等的太久。可是方一轉身,皓腕被輕拽,回頭,顧念安從床的內側拿過一把匕首,精致光澤,顯然是珍視之物,「這個你隨身帶著,算是臣,三哥送給你的。」
本想推拒,可顧念安期望的眼神,不忍她拒絕,滿懷感激的點頭,收入袖口。轉身離去的她,不曾看見身後病榻上男子,深沉內斂,堅毅認真的清澈眼神,和那握緊的雙拳。
兩人才側門前後走出,並沒有任何異常,甚至一直到了那綢緞莊之後,都沒有任何被埋伏的蛛絲馬跡。冷曼兒才不會相信那伙人終于打算收手,又或者是上次顧念安已經殺死了所有的人。
想必哥哥的心里也有此想法,可既然他沒說,她就更沒有說。在綢緞莊量了尺寸,又挑了幾個素色的布料,冷曼兒便打算回去,在外面多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何必為了幾件衣服,置兩人于危險之中。
「都是些黑色,深藍或者深綠,不打算挑些淺色嗎?」。冷念之問的輕聲,不代表他心里就沒有在想什麼。以前妹妹喜歡的都是些大紅大紫,或者玫紅女敕黃這些招眼的顏色,現在卻是走了個極端,全變成了深沉的暗色。
「那就再加個這個吧。」冷曼兒指了指手邊繡有錦雲圖案的米色布料,「哥哥,我們回去吧,這些足以。」
冷念之執拗不過,只好留下地址,等衣服做好也能送至府上。兩人出門走出不遠,剛好到了上次的發簪店鋪附近,冷曼兒听到耳熟的聲音,「我們真是,有緣還能再見呢。」男人的聲音听起來似乎帶了一分陰柔,偏偏又不覺得反感,相反是一種舒服的慵懶感覺。
冷曼兒順著聲音尋找而去,在那扇子店鋪的門口,赫然出現的正是上次的救命恩人!忙快了兩步走過去,福身請安,「小女方才沒有看到,還請恩公不要怪罪。」
「既然是沒看到,又何罪之有?」男人仍舊是斜斜的靠在櫃台,只是歪了頭,「恩公?听起來還真是別扭,你還是叫我安少爺吧。」
「謝安少爺……」冷曼兒再次服身,卻被從斜里伸出的扇子擋了身子,雖只是一把紙扇,其上的力道卻讓她驚詫不已。可一想到上次他出手時的武功,也就了然了。
「上次你說大恩不言謝,我可是記到現在。」男人收回扇子,「唰」的一聲展開,輕輕擺動,他兩頰的發絲隨之飛起,平添了一抹慵懶之氣,「那你到底是要如何來謝呢?」
「還望安公子明示。」冷曼兒退後半步,小心翼翼回答。這安公子想必身份不會一般,出現在此是巧合還是有意?難道這扇子鋪是他家的?那可真是難為他了,天天親自出馬為自己家代言。想笑,又硬是憋了回去。
「這天是真熱,又許久沒下過雨。」安公子抬頭看了看太陽,「這正午的太陽還真是足。」
「不知安公子可願賞臉,小女也好安排午飯聊表心意?」冷曼兒答的不卑不亢,可心里其實卻是緊張的,也不知自己這算不算听懂了他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