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筆失魂錄 第二節 赴會的決定

作者 ︰ 藍思塵

()知更鳥?

夜永和黃璃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有著不加掩飾的疑惑。

兩人都是編輯,也算是搞文學的,雖然不是說做這行的就一定知識豐富,但是對于知更鳥這種生物,他們還是知道的。同時,這種鳥類在文學作品中也是一種特別的意象。比較為人所熟知的有哈伯•李的《殺死一只知更鳥》和《鵝媽媽童謠》中的《誰殺了知更鳥》之類。

不過,這里的知更鳥,顯然是一位夜永的作品讀者,而且,敢用這個名字的人——

「難道說……」

黃璃沉吟了一下,她瞟了夜永一眼,雖然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出來,但是夜永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那個知更鳥?」

夜永隨意地靠著一張辦公桌,眼楮盯著信封,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們所說的「知更鳥」當然是意有所指,說起來,在西南這塊文學圈子里面混的人,倒應該都听說過這個名字才對。

「咪嗚~~」

就在兩人對視的當晌,不知從哪個辦公桌腳繞出來一只小黑貓,沖著他們咪咪叫著。

「喲,餓了嗎?等等,我給你點兒餅干。」

黃璃看了小貓一眼,便拉開自己的辦公桌抽屜,取出一包貓餅干,又接了些溫水,倒進一個小小的食盆里面,把餅干了進去。小貓倒是听話,就在旁邊老實地等著,直到看到黃璃敲了敲盆邊兒,它才走過去吃了起來。

這只小黑貓是在不久以前他們去犀浦區的時候得到的,是夜永的妹妹夜永咭托付給哥哥照管的,不過夜永也是租的樓房,不好養貓,再說了他和同居的女友舞花音都是每天要忙工作的人,也沒有時間照顧小貓。最後就在黃璃的提議下,把小貓帶到辦公室里來了。一開始他還擔心會給各位同事帶來麻煩,但這只小貓卻听話得很,除了餓了的時候會喵喵叫幾聲之外,平時要麼蹲在一邊玩兒自己的,要麼就是躲在某個辦公桌下面睡大覺,倒也沒有打擾過誰。現在同事們也已經習慣它的存在了,閑的沒事的時候也會逗逗它,喂它一點兒好吃的。

比起正常小貓的頑皮來說,這只貓顯得太過安靜了一些,而夜永則總覺得這和黃璃有關。要知道,這只貓一開始是非常抗拒黃璃的,甚至還有些恐懼,然而不久以後,它就仿佛被黃璃馴服了一般,只要她一招手,小貓就會快步跑到她身邊,跟她親昵起來。小貓如此听話,說不定跟黃璃的「教育」月兌不開關系。

至于黃璃怎麼會有的這般能耐,他卻是沒有問,想必即便問了,也是問不出來。黃璃身上的神秘和神奇之處都實在太多,要真是太過好奇的話,他的腦子恐怕早就暈得團團轉了。不隨便打听別人的事情,這或許可算是夜永的優點之一呢。

言歸正傳。眼看小貓已經開始大快朵頤,黃璃溫柔地點了點它的小腦袋瓜,然後站起身來,走到夜永旁邊,再次陪同他一起端詳起那個信封來。

知更鳥。這個寄信人的署名,對于別人來說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代號而已,但是對于夜永和黃璃,甚至對于這整個房間里的編輯來說,都應當是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他並非作家,也不是一個純粹的讀者,如果硬要給他安一個名頭的話,那麼「評論家」就是最合適不過的了。雖然對于「評論家」這個職業,人們褒貶不一,但其存在的必要x ng和價值卻是無可厚非的。每個人都可以評論,但並不一定都能成為評論家。所謂評論家,其對所評論的對象必須公正客觀地看待,既不胡亂吹捧,也不刻意貶低,這樣才能有資格被稱為「評論家」。

《料理鼠王》中的「科博先生」在影片的最後說過這麼一番話︰

「就許多方面來說,評論家的工作很輕松;我們冒的風險很小,卻握有無比的權力。人們必須奉上自己和作品,供我們評論。我們喜歡吹毛求疵,因為讀者和作者皆饒富趣味。但我們評論家得面對難堪的事實,就是以價值而言——我們的評論,可能根本比不上我們大肆批評的渺小事物!」

這番話是否道出了「評論」的真諦呢?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看法——這當然也算是一種評論。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作品是十全十美的,評論也一樣,因為它們本身也屬于一種作品。正確也好,錯誤也罷,但不可否認的是,評論家在嚴苛地對待各種作品的同時,他們的評論也確實對作品和作者的進步具有強大的推進作用。听不進批評的人並不一定就沒有前途,但善于听取評論並能夠正確分析和接受的人,則向來比他人更高一籌。

而「知更鳥」,恰恰就是這麼一個嚴苛的評論家,嚴苛卻又正直的評論家。

夜永並不記得他是在什麼時候開始听說這個名字的了。因為知更鳥本人在現實中從未露過面,他只是作為一名網絡評論家在活動著。被他評論過的人數不勝數,有當代著名的作家,也有籍籍無名的寫手,他不僅能夠通過寥寥幾語準確戳中作品中的缺憾之處,甚至能夠指出作者接下來的進步方向。他的評論口吻十分犀利,就算說是「辛辣」也不為過,有時他甚至會把人貶的一無是處,但你又不得不承認他是正確的。

有人贊同他的說法,也有人說他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他卻從來都沒有給予過回應,只是不斷地閱讀並且評論著一部又一部的作品。邏輯清楚,條理嚴密,想要反駁他,恐怕也只有進行詭辯了。

夜永也曾經被他評論過,具體是什麼時候,他也已經記不清了。那時他才剛剛小有名氣,正處于上升階段,下筆如有神助一般,寫出一篇又一篇的短篇靈異小說,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量產型」了。但就在他沉迷于這種狀態的時候,「知更鳥」卻在他的個人空間中突然出現,只說了幾句話,就把他的好心情給踩在了腳底下。

「千篇一律,幾乎每篇小說都是同樣的套路,只是換個人名而已。作者似乎以為重復這種無趣的情節就能夠獲得讀者的青睞,殊不知讀者也是會厭倦的。若繼續如此發展下去,只會讓你被人惋嘆‘江郎才盡’。」

那並不是夜永第一次听說知更鳥的名號,但卻是第一次接受他的評論。言語中並沒有特別激烈的說法,雖是批評,卻也委婉得很。但對于當時正ch n風得意的夜永來說,那卻是一次打擊,一種被人輕視的感覺油然而生。直到後來,黃璃發現了他萎靡的狀態,一番鼓勵,才讓他度過了那段低迷期。

在那之後,他又被知更鳥評論過一兩次,但心里卻已經不會再有那麼患得患失的感覺了。他也曾經主動和知更鳥聯系過,但並沒有得到回復。

然而,直到現在為止,知更鳥除了評論之外,幾乎沒有發表過任何帶有個人風格的文章。從他評論的話語來看,他應該是接受過相當高層次的教育,讀過的書籍更是數不勝數。語言中富有的別樣魅力,讓人讀起他的評論來,就像是讀小說一樣津津有味。曾有人指出,如果知更鳥發表作品的話,一定會集百家之長于一身,寫出一部曠世之作。然而遺憾得很,他本人除了評論之外,似乎並沒有寫作的興趣。只有一首有趣的小詩流傳在網上,題為「荒謬論」,那是他唯一為人所知的作品。

夜永舌忝舌忝嘴唇,看了看黃璃,又把目光放回信封上。小貓舌忝食完了軟的貓餅干,正在意猶未盡地喝著溫水,小舌頭撩起水來,發出輕微的「嘩啦」聲。但這並不會阻礙夜永的思考,他原本靠著桌子,此時卻直起身來,緩緩地走到窗邊。

如果……如果說這個寄信的人真的就是網上那個評論家「知更鳥」,那麼他寄信給自己又是什麼意思?此前可從未听說過知更鳥和哪個作者私下聯系過啊……還是說,寄信者果然只是一個起了同樣筆名的人而已嗎?

隱隱的,夜永覺得這封信散發著一股不正常的氣息。

「你光是在心里想有什麼用啊?」

黃璃似乎終于受不了了,她也走到窗邊,在夜永的身旁站定,開口說道。

「那麼在意的話,就直接把信拆開不就好了嘛?」

夜永愣了一下,然後啞然失笑。

說的是啊,自己真是笨到家了,與其在這里干想,直接拆開信看一下不就是最方便的做法了嗎。

想到這里,夜永也不再猶豫,他小心地拆開信封,里面的東西才只露出一角,看到那鮮艷的紅s ,兩人就又驚訝地對視了一眼。夜永趕緊將那東西取出,展開一看——

這……這還真是一封請柬!

雙折的紅s 封面上,有著燙金的「請柬」兩字。而翻開里頁,則是寫著︰

「夜永先生︰

本人定于1月20r 將于家中舉辦靈異及推理文學作家聚會,邀請了包括閣下在內的數位西南地區新秀作家。若能賞光,本人將不勝榮幸。」

下面寫著聚會的時間和地點,以及邀請人「知更鳥」三個字和寫信的r 期。

請柬上面只寫著寥寥數語,夜永僅僅掃了兩眼便匆匆看完,把請柬交給一旁的黃璃。黃璃倒是很認真地讀了起來,讀完之後,兩人才交換了一個眼神。

「如何?」

夜永問道。

「唔……」黃璃把請柬遞回夜永手上,歪了歪頭,說道,「不管是真的還是惡作劇的可能x ng都有呢,大概各佔一半。」

「怎麼說?」夜永好奇地問道。

「你看……」黃璃指著上面的那幾句話,「雖然信封上寫著‘台啟’倒是挺正式的,但是請柬里面的說法就有些不按套路來了。當然了,也沒有必要特別規範,只是和之前的感覺比較起來稍有些差異而已。」

夜永點了點頭,也附和道︰「確實有可能是知更鳥本人邀請我,不過連個電話號碼都沒有留,只有這個地址,如果不親自去看一下的話也沒辦法確定。因此如果是惡作劇,想要把我騙過去也是可能的,但那樣的話,沒必要還真的裝一封請柬?」

「誰知道呢,或許是為了增加真實x ng啊。」黃璃攤攤手說道,「但是啊……也沒有寫都邀請了哪些人,這樣也就沒法和其他人取得聯系來確認了。」

「就算寫了,也說不定都給他們發了一樣的請柬,聯系上了也沒法確認?」說到這里,夜永笑了一下,「我們還真是說了一堆廢話,結果到現在,是真是假還是搞不清楚。」

「那樣的話,就親自去一趟唄。」黃璃提議道。

「你以為我不用工作的啊?!」

夜永聳了聳肩,把那封請柬往桌子上一扔,然後坐回他的辦公椅上。

「可饒了我,大不了我寫一封回信,就說去不了了。」

「你還真是連一點冒險j ng神都沒有。」黃璃搖了搖頭,看著他說道,「這可不行,身為一個作家,不經常出去走動走動可沒辦法把握社會ch o流啊。你不覺得太寒磣了嗎?」

「那萬一真的是個騙局呢?」夜永反問道。

「也沒有什麼壞處,就當是出去旅游了一圈好了。」黃璃笑著說道,「剛好我也想到外面去轉轉呢。」

「你也——」夜永猛地直起身子,「你又要跟我一起去啊?」

「怎麼?你好像一臉不願意的樣子?」

黃璃看著他的表情,略帶些不滿地說道。

「我……我不是——」

夜永撓了撓頭,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不久之前,黃璃和他一起出去的時候,還被妹妹夜永咭誤會了來著,為此兄妹兩人鬧了好幾天的別扭,夜永還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打電話去道歉。這種事情他可不想有第二次了。

當然了,這一次他們要去的是知更鳥的宅邸,想來也不會再出那樣的事情,但是夜永心里卻梗了一個結,一想到黃璃要跟他一起去,心里難免有些說不出的抗拒意味。

「沒關系,請假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不等他再說什麼,黃璃就先開了口,仿佛把什麼事情都決定好了似的。

「就算這只是個惡作劇而已,在那里游玩一下倒也不錯。」黃璃說著,又拿起那封請柬,「看這個地址,好像距那里不遠就是個度假勝地,剛好可以放松一下。」

「唔……」

夜永無奈地答應一聲,只能任憑黃璃安排了。

其實,跟一個美女同事一起出門,但凡是男人,有幾個不願意呢?夜永也不是異類,心里也難免會有些想法。但是這樣子出門,他當然是要和花音說一聲的,而黃璃也要同去這件事,他也拿不準要不要告訴她。若是說了,只怕她心里會有不滿;但若是不說,那種欺騙她的感覺也讓夜永覺得很對不住。

還真是兩難啊……

夜永揉了揉太陽穴。他那杯喝完的茶水放在桌上,里面的茶葉還在散發著絲絲熱氣,仿佛在等待著熱水再次沖入似的。而窗外y n沉的天空下,雷鳴聲也仍然沒有停止。

不知在身後的什麼地方,傳來了一聲慵懶的貓叫,想來是那只黑貓又要睡覺去了。

夜永也趴在辦公桌上,疲憊地眯起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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