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潮在跳入懸崖的那一刻只想著「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這樣結束也許不算差。」
身子從未有過的輕盈,似乎是從雲層里落下,風在耳邊呼嘯,亙古不變的青天上幾絲浮雲,天下忽然變得只為承載自己的這具軀體而存在。
臨死前一個人的天地遨游。
雁潮是個知足常樂的孩子,唯一的痴念不過是對師父的一份心思。他一直以為自己過得很幸福,有師父有師兄,有衣穿有飯吃,現在看來這一切不過是一顆搓過蜜的藥丸,表層的甜蜜吮在嘴里化去後才是真正苦澀本質,只是甜過了,這苦讓人情何以堪?
也許成了鬼,雁潮也會是個怨鬼!
再睜開眼時看到的是陽世還是陰間?
雁潮意識浮浮沉沉,在半夢半醒之間費力的撐開眼楮,身體上殘留著被風割痛的感覺卻清晰尖銳的提醒自己︰這不是夢。
如果是夢,二師兄會拿著羽毛騷自己的鼻孔;如果是夢大師兄會拿著棍子打自己的;如果是夢三師兄會癱著一張臉對自己冷哼;如果是夢,師父還是可以讓自己抱著叫瀾清。
眼前霧氣繚繞,入眼處春樹野花濃蓋如茵萬紫千紅,入耳處鶯聲燕語泉音叮咚野鹿呦鳴。
雁潮動了動手腳胳膊,都完完整整的,什麼零件也沒缺,他頹然躺倒,重重的嘆著氣︰「果然連痛都沒有,看來真的是到了陰間了。」
「喂,小鬼,沒死就給我起來,躺著挺尸呢。」入耳的聲音淡淡的清朗,混合著青草潮潤氣息。
「怎麼這陰間也不讓人安生,莫非也有大師兄那等人物?」雁潮只在心里思忖,身子動也沒動闔著眼楮。
涼涼的東西貼上他的臉,一股濃郁的青草味鑽進鼻子里,甚是好聞,雁潮貪戀的吸了一下,頭頂上傳來低低的笑聲,接著那東西落在了嘴上,輕輕磨蹭著唇瓣。
酥酥癢癢的感覺讓雁潮的身體有些發熱,他一把抓住了,睜開眼一看,一只沾著青草汁水的大腳出現在他的眼前。
腳很大,卻很白淨,根根腳趾縴瘦修長,指甲圓潤透明,與這個大腳不相稱的小巧可愛。腳底板是一層薄繭,可見腳的主人不是個養尊處優的主兒。
「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要不要再嘗幾口?」腳的主人邪氣的問。
「呸呸呸。」雁潮拼命往外淬著口水,還使勁用手抹著嘴。
「小鬼,你好像剛才用這只手摳我的腳了。」
「啊。」雁潮放棄了嘴,又不停的用衣袖擦手。
「小鬼你好可愛,我想我會勉為其難享用你的。」那人放肆的哈哈大笑。
「我抄你大爺,敢佔小爺的便宜,小爺現在是厲鬼,小心挖出你的心肝來。」雁潮火起,這陰間也有欺負人的主兒,指間用力掐那腳踝,可是也不知那人用了什麼方法竟如一尾魚般滑溜溜的從雁潮手里月兌出,系著紅絲線串著的銀質半彎月牙毛發森森的小腿使勁在雁潮眼前得瑟。
「小鬼,你起來好不好,要不我躺下?」那人猛然俯子,臉幾乎貼在了雁潮的臉上。
「你,你不要靠我那麼近。」雁潮手忙腳亂的滾在一邊,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卻把男人俊逸的樣子盡收于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