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了,你要和一個病人計較嗎?你不是發過誓要好好保護他嗎?他現在的樣子,我看著就心酸。」蘭舟努力伸長手臂想抓住那人的手。
可是那人沒有伸手回握他的意思,他笑了,笑的很甜蜜,眼底卻凝結寒冰︰「心酸,為什麼你們一個個眼里心里只有他,他病了,我也病了,病了十六年,他病了可以為所欲為不管不顧,可我還得慣著他顧著他,我夠了,累了,乏了,我也想不管不顧任性一回。」
「小橋,你要做什麼?」蘭舟終于喊出了這人的名字,小橋,冷畫橋,無間地獄的大總管,雁潮的噩夢。zVXC。
「小橋。」雁潮的心被緊緊揪起,眼前的這個人噩夢一般,讓他怕到骨子里。
雁潮和尹鳳書回到了風荷塢,雁潮因為身體虛弱,又被趕回到床上,他死乞白賴纏著尹鳳書陪著,尹鳳書只得月兌了鞋子和他一起鑽進被窩里。
雁潮悶悶的吃了飯然後去了蘭舟那里,蘭舟今天對他倒是很客氣,就是覺得他今天很憔悴,沒有說話的心情,兩個人悶悶的說了一會子話雁潮就起身回家,他想著大叔該是回來了。
「有什麼事情你快說,別拐彎抹角了。」雁潮真的一刻也不想見到他。
雁潮足尖一點身體前傾長拳力凝千斤摟頭便砸,也沒有什麼招式可言純粹的無賴打架,小橋哪能把他看在眼里,手掌一揮一拐一帶,雁潮的身子就跌在他懷里,他單手勒住他的脖頸,另一只手在他的喉結上流連撫模,冷冷笑道︰「就這麼點本事還想在我面前逞強,雁潮,我早就說過,如果有一天你能打倒我,我就憑你處置。」
「想必小柒真是厭惡我,好,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讓你做的事情進行的怎麼樣了?」
「大叔,他是怎樣把那個蛆蟲弄出來的?」
尹鳳書也不說話用細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梳著雁潮的頭發,眼神迷惘困倦。
听他說完小橋心才放下,看來這孩子知道的不多,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明敏過人,他放開對雁潮的鉗制道︰「還是那句老話,別問那麼多,該叫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還有,我不殺你,但是可以殺尹鳳書,你信不信?」
雁潮這一問倒叫小橋臉色一變,隨即笑道︰「你說什麼關系?」
「大叔,那個沈大夫當真是神醫,你是怎麼找到的?」
「大叔……。」
伸凝寒臂。「小橋,七絕和你的武功已經夠高了,為什麼還不足,什麼刀譜神功秘笈,今天有個天下無敵,明天就會有個天下無雙,誰也不能說永遠都是天下第一,為什麼還貪得無厭?」
「死,當然容易,可我怎麼舍得,七絕更舍不得你去死。」
雁潮,這個名字這麼陌生,以至于都忘了叫的是自己,小柒,這個名字曾是那麼的讓人厭惡,生怕把自己裝進這個名字的套子里,過去種種就會遠離自己,可這一刻卻渴望丟掉這個跟著自己十六年的名字,只想讓大叔淡淡喚一聲小柒。
「呵,三日不見刮目相看呀,小柒傍上高枝兒硬氣了,可不把咱們這些舊人放在眼里了。」
「我明白了,小柒終于長大了,懂得用心計了,你是想自己向尹鳳書學了,反正做七絕王的男寵和當尹鳳書的男寵也沒有什麼不同,都是給男人騎,小柒的妙計果然是絕世無雙呀!」小橋負手站在隱隱綠竹中,輕袍緩帶,說話間笑意盈盈,當真是翩翩佳公子,文雅一書生,只可惜話語里惡臭難當。
「小柒對不對?他們兩個都喜歡著小柒,而且他們都是魔教的人難道尹鳳書也是當年魔教五公子中的一個?」
剛出了酒莊就看見一個白影,他縱身追過去,卻一下子追出去好遠,在一片竹林里,那人終于停下了腳步。
「大叔,別離開我。」最後說這句話時雁潮已經是半迷糊狀態,他緊緊抱住尹鳳書,就像抱住了整個明天。
「小橋,你要諷便諷,要夸便夸,不要這樣陰陽怪氣,讓人膈應。」
「我不想干了?我偷不來。」
睡著了的雁潮弓著腰蜷縮著長腿一幅要藏起來卻又藏不住的樣子,尹鳳書就不忍心扒開他纏著自己的雙臂,這個孩子把自己當做可以依賴的大樹,而自己也被他的依靠和需要填充,在黑夜里漸漸覺得圓滿,屬于黑暗卻無噩夢的困倦真的來臨了,尹鳳書任由雁潮抱著,就像磐石陪他到山無稜天地合。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再為你做任何事,我被身邊的人背叛過,知道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尹鳳書對我好,我絕不能傷害他。」
「果真是年少輕狂,就憑你也能傷他?你以為他對你有真心?你可知他一大早去哪里了?」小橋手指摘下一片竹葉擱在掌心里細細撫弄,眼楮卻看著雁潮,里面滿是譏諷。
「小柒,好久不見。」
「小柒,你耍我呢,說不干就不干,你以為這是集市上買菜,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殺大叔?小橋,你別自以為是,就憑你?」雁潮心中的尹鳳書已經成神,小橋的話在他听來真是螞蟻撼動大樹一般可笑。
雁潮在被子底下抱著尹鳳書的腰,臉貼著他的胸膛,蹭了蹭道︰「大叔,其實你很冷,每次我總要捂半天才能把你捂熱了。」
「冷畫橋,你殺了我吧!」雁潮眼角劇烈跳動,語氣里卻是求而不得的心灰意冷。
「大叔,杭州有什麼好玩的?」
小橋彎腰在蘭舟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蘭舟,我只不過教他怎麼做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把十六年前該他承受的讓他自己承受,你乖乖的釀酒治病,要是動什麼心思,讓我不高興了,說不定我會讓我們幾個人一起去地獄,到時候我們又可以像從前一樣,都在一起就圓滿了。」
雁潮的眼楮追逐著那片竹葉,耳邊卻吹過沙漠里的狂風,心好像破了一個大洞,狂風夾著沙礫呼呼的灌進去,從頭到腳都又冷又疼,更深處的不安喧囂騷動,奔涌著想發泄出來。
雁潮確實不知道尹鳳書去哪里,他也很想知道他去哪里,可是大叔的有些秘密是禁忌,他容不得雁潮去靠近挖掘。憑著少年人的敏感,他總覺得風荷塢有一個巨大的陰影橫亙在他和大叔中間,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有一次他偷了風渡的劍,給山下放牛的孩子們炫耀,正當孩子們用崇拜羨慕的眼神看著他,嘴里嘖嘖稱贊時,風渡一把把劍給奪過去,重重的哼一聲就走了,而雁潮從連自己幾乎都相信那驚風劍是自己的假象的雲端跌落下來,在眾人恥笑謾罵聲中不知是哭是笑又該如何辯解?
「小橋,我求你,過去的都過去了,十六年還不夠你消弭怨氣嗎?不要讓悲劇在上演了,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都是我不願看到的,小橋……。」
當雁潮從夢中醒來,雖然那人已經不在身邊,但是自己身上沾的全是那人木葉好聞的香氣,就感到無比滿足,伸伸懶腰卻發現自己好像睡了一天一夜,現在肚子咕咕叫的能吃下一頭牛。
「想我沒有,我看你這些日子過得很是威風,現在武林里誰人不知曉你的大名。」
「七絕?冷畫橋,七絕和尹鳳書到底是什麼關系?」
吃早飯的時候都沒有看到尹鳳書,福伯說爺出去了,讓小柒公子自己用膳,然後去沈大夫那里換藥。
小橋卻不願意听他說下去,縱身就飄出去好遠,用更決絕的姿勢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蘭舟舉起的手頹然落下,他掐著自己毫無知覺的腿,掙扎著想從輪椅上站起來,撐在椅子把手上的手繃起一條條粗筋,因為用力臉上的肌肉都繃的簌簌抖動,大顆的汗珠子順著嬌美的輪廓滴落在衣服上,最終卻連人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
「大叔,你睡了嗎?」
看著雁潮臉上神色變換不定,小橋接著道︰「風荷塢後山遍種海棠花,每到花開的時候如霞似錦,清香沁骨,在花海深處有一座墳墓,里面埋著尹鳳書的愛人,他現在就在那里,你不妨去陪陪他,不過,也許他不想讓別人打擾他們的相處時光。這風荷塢是他們數年前的愛巢,你也挺有手段能讓他把你帶回到這里,不過,假的就是假的,你說他尹鳳書會把一個代替品放在心里面嗎?」小橋一揚手,竹葉便飛上高空,可終究借助外力,最後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我是打不過他,可我身後還有整個無間地獄,還有沈大夫。」小橋說這話時錯身雁潮一步,小橋和雁潮一般高,正耳廓擦過耳廓,雁潮竟覺得刀割一般。
「你什麼意思?沈大夫他是你們的人?」
「沈蘭舟,魔教的三公子,無間地獄的左護法,算來你和他也是老熟人,那次你被七絕打的半死不活,是他救了你。沈大夫醫者仁心,醫術高明,不過以前江湖上也稱他醫毒雙絕。你知道什麼是醫毒雙絕嗎?就是醫術和下毒同樣厲害,而且救一人,毒一人,活一個就要死一個,既然尹鳳書要救你,自然他就要吃些苦頭的。」兩個人肩膀平行相抵,頭卻看著不同的方向,誰也看不看臉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