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刀畫骨 第二十五章 刀蝕佛成魔

作者 ︰ 墨三千

這是江南杭州的下午,天陰欲雨,屋子里一片黑沉寂靜,在尹鳳書以為雁潮睡著時,只听他悶悶說道︰「大叔,你不會不要我吧?」

嘴里呼出的熱氣隔著薄薄的中衣燙著尹鳳書的心髒,少年的落寞不安縈繞在脈絡里,他輕吻雁潮頭頂的發旋兒,重重承若︰「不會。」

過了半天,少年的聲音似有些哽咽︰「大叔,別人都以為我不記得六歲以前的事情,其實我是記得的,只是我誰也不曾說過,就連收養我的師父,就是瀾清,也不曾。」少年說到這里停頓下來,昏暗的光影從茜紗窗里透進來幻化成光怪陸離的顏色,男人的臉似乎沉浸在一片淺淺的水波中,少年抬手,竟有些顫抖,仿佛伸手就會就怕打破幸福虛假的幻像。

「小柒你可知著掬艷來歷?」

十六歲的少年恍惚了,如果他再大幾歲在成熟些可以笑著回答︰「那又怎麼樣,你依舊是我一人的大叔。」可是他畢竟只有十六歲,而如此年輕的卻背負著太多的秘密,他不能吐露更不能發泄,一切只能深埋在心里。遇到尹鳳書簡直是一個生活中的奇跡,他在兩種拉扯的勢力間,被突然加入的一種勢力給釋放了,最深處的情感開始喧囂騷動,竟然有想剝開層層偽裝,想放下一切的渴望。

「大叔,我其實不想的,我只是想點火把他們嗆起來,然後趁亂逃跑,本來都死了也好,可是我卻活下來,給瀾清帶到了無為觀。大叔,我竟然可以如無其事的活下來,白天調皮搗蛋惹是生非,可到了晚上我就害怕,我經常看見他們一家三口燒的像焦炭一樣來找我索命。我不敢對任何人說,就是怕他們嫌棄我,晚上越害怕我就越搗蛋,這樣師兄們就會注意我,哪怕是打我罵我都好過沒有人理我。師兄弟中雲深對我最好,晚上陪著我睡,瀾清也對我好,慢慢的我就把這件事情淡忘了,不,不是淡忘,是埋在了內心深處的一個荒冢里,然後再若無其事的做個所謂的好人。再後來出了我和瀾清的那種鳥事兒,雖然我是被瀾清冤枉的,雖然我恨我怨我氣,但我心中倒有些釋然,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報應吧,我這樣的人哪有資格好好的活。」

雁潮心說壞了,不會是自己纏著大叔做那個太多了,以後要被禁欲了,當下牛皮糖一樣扭在大叔身上道︰「大叔,都是天氣不好,傷口好的慢。」

回答他的是一記暴栗,尹鳳書正色道︰「小柒,你可知道你身上的傷口為什麼總不見好?」

「為何說這些,小柒,哪個江湖人身上不是血債累累,你當年也是為了自保,如果不那麼做,你只能成為別人盤中餐,無心之過何罪有之,別想了,都過去了。」

「大叔,可是我過不去,我這個人心黑手壞處處不討喜,人人都不喜歡我,叫爹娘的人要賣了我,叫師父的人要殺了我,大叔,如果有一天我做下對不起你的事,欺騙你傷害你,你又會怎樣?更或許我根本就不是你眼里的小柒,我很壞,很惡心,很……」

打著呵欠,雁潮興致缺缺︰「大叔,干嘛呢,大早上不睡覺,走,回被窩里小爺摟著你。」

雁潮突然暴躁起來,他受不了兩個人這樣的僵持冷淡,幾乎是粗暴的把尹鳳書壓在身下,扯開衣服就咬在胸口上。大叔「嘶」了一聲,卻沒有推開他,也許他也需要一場酣暢淋灕的**把心里重重黑霧驅散。兩個人衣衫未褪便滾在一起,不知在對方手心里發泄過多少次才沉沉睡去。

六歲那天大旱,連草根都吃光了,他們商量要把我和別家的孩子換了煮著吃。」雁潮的聲音陡然激動起來,卻帶著難以形容的恐懼,似一只受傷迷途的雛雁瑟縮起身體抖作一團。

「小柒,別說了,別說了。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尹鳳書緊緊把他扣進懷里摩挲著脊背讓他放松。

「有,一見到你我就有,口干舌燥氣血翻涌。」雁潮從背後環抱住尹鳳書,雙手伸到他的衣襟里,尹鳳書氣的咬牙,道︰「把手拿出來,跟你說正經的,怎麼隨時發情?你屬狗的不成?」zVXC。

這日,雁潮還在被窩里就被揪著耳朵揪起來,拎到了書房里。

一時間滿屋俱寂,兩個人各懷心事,明明靠的那樣近,心卻離得很遠。

「大叔,你怎麼知道,這過年就十七了,可不就是屬狗的嗎?」說著學著小狗的樣子哈哈的伸舌頭舌忝尹鳳書脖子後頭凹陷的小窩窩,尹鳳書渾身一震,身體里的小火花電的他一陣酥麻,他皺起眉頭拉過雁潮,道︰「小柒,別鬧,和你說正經的,你體內的真氣被掬艷牽引,有入魔的傾向,虧你內力尚淺,現在要解救還來得及。」

雁潮長吁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傾吐出這個無人知曉的秘密︰「他們說我是一個遺月復子,有一對夫妻沒有孩子就抱養了我,後來他們自己又生了一個孩子,我就經常听他們吵架要把我給送走,我怕被他們拋棄,我天天吃很少的飯,去拔草放羊,每天記好回家的路不讓他們有任何借口把我丟了,其實我根本就不愛他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天生對被拋棄有一種恐懼。

外面冷風吹動紗窗,引得尹鳳書的臉似在水波中一陣搖晃,虛幻的如同泡影。

可是那可能嗎?最深層的那個秘密幾乎是從開始活到現在的唯一目的,給人既定的限制的,如一顆長在容器的小花,決不能超出容器以外生長。而和尹鳳書的糾纏卻讓他日益害怕,他的枝椏忽然就厭倦了容器的禁錮,不受控制的想往外生長,明知不可為卻為之。

等明天吧!前方總有前方的路,前方也總有解決的辦法。

尹鳳書細長的手指握住雁潮的嘴,嘴唇貼在他額頭上︰「別說了,那如果有一天小柒發現我也不是你想要的大叔,我也騙了你,傷了你,瞞了你你又會怎麼做?」

大叔,他心里不知是不是也有這麼一顆這樣的樹?

捉住不安分的手,尹鳳書正色道︰「難道你沒有覺得肋下淤積,血行倒逆,易燥易怒,常有血氣翻涌之感。」

「大叔,為什麼,我已經很乖了,我什麼都可以不吃,什麼都可以干,他們竟然要易子而食,不對,我不是他們的孩子,所以他們才狠下心。我想跑,但是他們把門關的死死的,我出不去,逃不了,他們把自己的孩子摟在懷里,把僅有的一點米粒熬成湯給他喂下去,而我要給他們去換成肉吃下去。我那年六歲,可是我懂得了恨,我點了一把火,天干物燥,而我不到三歲就會生火做飯了,那把火轟的就燒起來了,都死了。」雁潮說著咯咯的笑起來,笑得整個身子都不停的痙攣,尹鳳書的胸膛上卻被淚水浸濕了一片。

江南冬天多雨,一連幾天都陰雨連綿,雁潮本來嚷著要出去逛逛,現在只能安靜的呆在宅子里。尹鳳書已知沈蘭舟不知下落,倒也沒有什麼奇怪,每日里自己替雁潮換藥。

真情假意,假戲真做,假到真時真亦假,真到假時假亦真,哪個是真,哪個又是假?被小橋刺激的一時失控,終于和大叔融合在一起,可是快樂越多,心里的缺失和恐懼就越大,有來自大叔的,最多的還是自己的,剖開心扉的一場傾訴到最後發現已經到了秘密的邊緣,于是真實中又添加了謊言,這些謊言是一顆樹,卻是用自身確信的真實來澆灌,它的根越來越深,在泥土中日益正繁葉茂,理直氣壯。

「大叔,人又怎麼會被刀牽制?」他心少道。

見雁潮搖頭,尹鳳書繼續說道︰「掬艷其實不是刀,它是劍,或者說他是兩把劍的殘骸。早在戰國時期有一個鑄劍名師徐夫人,他偶得一塊千年寒鐵鑄成兩把劍一把叫闢邪,令一把叫誅仙,鍛煉十年方得,卻在最後關頭闢邪被滴入天魔血,從此闢邪和誅仙一正一邪,相生相克。傳說闢邪劍誅心,里面封鎖著無數亡魂,劍蝕佛心,佛亦成魔,所以持此劍者無一善終。後來這劍和誅仙玉石俱焚,被冥色教,也就是中原武林傳說的魔教教主得去,他請名將將殘片鑄造成一把彎刀送給了自己的兒子,那少年親自給此刀起名掬艷,後來這位少年當了教主練了一手好刀法,可是卻發現了雖然此刀威力無比,可是卻不受自己控制,嗜殺成性,最後哪怕月兌離了刀,一日不殺人就覺得渾身氣血躁動,有一日他魔性大發,竟然殺了自己深愛的妻子。」

「啊,他豈不是很後悔,他為什麼不棄刀?」

「棄刀?談何容易,此時他正大展宏圖,圖謀武林霸業,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可是他也是位不世之材,竟然自創了一門武功心法,色色優缽神功,以來控制魔性。神功已成,傲視群雄,可是站在頂峰他竟然說不出的孤單寂寞,他說問鼎天下卻再難換一人相伴身旁,于是率眾退出中原,封刀參禪,不許後人在學艷絕兩刀,再用掬艷。又過了很多年,魔教的一個少年偶然得到了這本刀譜和魔刀,練成了艷絕兩刀,他父親得知後勃然大怒,這才把色色優缽神功傳與他,卻依然沒有改變持刀者不祥的命運。」尹鳳書講完這個長長的故事,就像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戰,說不出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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