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鎮守邊關多年,就算有不少仇家,可是郾城夏府乃是他們的老宅,在邊關都被他打得灰頭土臉的東西,還敢到天子腳下來撒野?
夏宗望嘆了口氣,最初的驚訝之後,這會兒已經恢復了平靜。看著回家探親的長子夏聞深,夏宗望道︰「聞深,你打開看看,到底是寫了什麼。」
「是,父親!」
在眾人期盼好奇的視線下,夏聞深打開了紙條。
字條上面的字跡尚未干,而且字跡潦草狂亂,帶著一股子飛揚之氣,看似細小,卻每個字都寫的格外灑月兌。
夏聞深瞧著,當下便喜歡上了寫字人的那股氣灑月兌飛揚。但是偏偏他听到動靜從房中趕出去時,什麼都沒看到。
怕是早有準備,箭射出去後就離開了。
夏府高門大戶,護院都是能文能武的漢子,而且幾乎都是他一手教出來從戰場歸來的兄弟,怎麼居然沒有半點兒發現?
夏聞深不敢相信這個問題,夏宗望已經開口︰「來人,馬上去請你們文姨娘!」
提到文姨娘,都知道指的誰。
「是!」
文姨娘的荷香園,因著府中的大動靜,淺睡中的她當下就驚醒了。听到府中來了刺客,尤其擔心。
她們這邊雖然有護院候著,但是能夠進得了夏府高牆大院的刺客,必定不是一般人。萬一闖了過來,她們可就完了。
女兒被休從蘇國公府回來至今,一直閉門不出。她天天進去探望,女兒一直在不停地哭著鬧騰著。
黃土已經埋到脖子的文姨娘坐起身,快速去了女兒夏汐香的房間。
「香兒!」
夏汐香自然也被那喊著抓刺客的聲音驚醒了,瞧見母親過來,連忙問道︰「母親,府中怎麼會有刺客?」
文姨娘看著女兒回來不到三天,憔悴不看的模樣雙眸已經蒙上了淚水︰「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哥哥那邊已經讓人在處理了吧,我們只管好好待在這里。」
瞧著女兒憔悴的臉龐,文姨娘的眼淚落了下來︰「要是你爹還在,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他一定不會就這麼讓耽擱著。」
夏汐香想著已經故去的父親,不由微微蹙眉︰「父親?哼,在他眼中,就夏汐盈才是他的女兒!」
文姨娘聞言一愣,連忙伸手捂住女兒的嘴︰「香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不等夏汐香開口,文姨娘忙道︰「你父親確實對那個嫡長女疼愛有加,可是對我們母女也不薄。哎,你如果有個兄妹,也是好的。」
「偏偏娘肚子不爭氣,就生了你一個。到了現在,你那同父異母的哥哥做了這個夏府的當家人,你母親我……是真的什麼都沒了。」
文姨娘說起的事情,也是夏汐香憎恨的。
從小到大她嫉妒夏汐盈,不僅嫉妒夏汐盈比她長得漂亮,不論是琴棋畫,還是女紅刺繡,夏汐盈都做的比她好。
明明她練習的時間比夏汐盈要長,可是每次到了父親跟前,夏汐盈總是表現的比她要好很多。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夏汐盈玩的時間比她多,也很少看到夏汐盈彈琴,最大的愛好就是抱著一本,天天在那里吟詩作賦,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
她也是夏府的小姐,只是不是從夏府正牌夫人的肚子里蹦出來的,所以是庶出。庶出的小姐與嫡出的小姐,待遇不在一個層次。
為了能夠得到父親青睞,從小到大她一直很刻苦。只要夏汐盈不在父親身邊,她總能憑借著自己的智慧和口才得到父親的青睞,然後得到一些獎賞。
然後,她和母親的日子,在府中過得也不錯。
可是只要是夏汐盈在的場合,無論她有多優秀多出色,所有的一切,都會被夏汐盈蓋過風頭。
那年初見蘇存的時候,明明蘇蘇存先看到的人是她。但是後來呢,嫁給蘇存的人,卻是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嫡出姐姐夏汐盈。
從那之後,她對夏汐盈算是嫉妒加恨了。
夏汐香拿開文姨娘捂著她嘴巴的手,壓低了聲音道︰「娘,就算是她夏宗望做了宰相又如何?輪輩分來說,他還得喊您一聲姨娘!」
「您住在這府中,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那都是他作為一個兒子應該孝敬您的!」說著夏汐香繼續道︰「他如果敢克扣您半分,您大可以去大理寺告他!」
說到這里,夏汐香怒道︰「我倒是要看看,他堂堂大翰國宰相居然可帶父親的姨娘,會不會成為整個郾城百姓的笑柄!」
听著女兒的話,文姨娘微微一頓。
夏汐香繼續道︰「娘,香兒說的話,都是實話。您想想,您如今這麼大年紀了,他夏宗望還是大翰國宰相。一國宰相居然敢苛待自己父親的姨娘,這說出去,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別人會說,瞧瞧,那就是堂堂高門大戶的宰相夏家啊,身為宰相居然連最基本的孝道都不懂得,真是笑死人了!」
文姨娘抿了抿唇,並未說話。
外面出來傳來敲門聲,因為剛才刺客的事情,母女兩人外帶婢女都嚇得面色一白,還是婢女顫抖著開口︰「……誰……」
「文姨娘,老太爺請您去地雅園一趟。」門外過來的是夏府的老管家夏明。
听到夏明的聲音,房中眾人松了口氣。夏汐香身體現在不適,一直都躺在床上。這麼大晚上的,文姨娘並不想過去。
女兒還病著,去蘇國公府的文嬤嬤這一天了都沒回來,她還在等著消息呢。
之前她去找過夏宗望,但是夏宗望一直用公務繁忙的借口推月兌不見她。但是她不忍心看著女兒這麼一日日消瘦下去,今天一早就讓文嬤嬤去蘇國公府了。
半響沒有听到里面有人搭話,夏明又重復了一遍︰「文姨娘,老太爺有請。」
文姨娘尚未說話,她身邊的另一位心月復嬤嬤張嬤嬤開了口︰「我們小小姐現在病著,老太爺找我們小姐有何事,不如老管家您直接說了吧。」
房外的夏明恭敬道︰「文姨娘,夏明也不知道老太爺找文姨娘何事,不過老太爺那邊催得緊,文姨娘還是與夏明過去看看吧。」
文姨娘想著女兒的話,想著女兒如今被休,作為大哥的夏宗望卻不聞不問,甚至也不理睬她,這會兒哪里願意去。
「夏明,你回去告訴老太爺吧,就說他妹妹香兒病了,我要照顧香兒,明日一早再過去。」
房外夏明依舊堅持︰「文姨娘,您還是過去看看吧,或許老太爺讓您過去,是與今晚刺客行刺一事有關。」
房中母女兩人听著夏明的話一愣,文姨娘下意識開口︰「刺客行刺怎麼會與我們荷香園有關?本夫人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難不成還結了仇家了?」
「怕不是文姨娘您結了仇家,而是您的女兒結了仇家。」夏聞深低沉的聲音從房外傳來,帶著幾分冷氣︰「文姨娘,既然夏明請不動您,聞深便親自過來了!」
房中文姨娘母女听到夏聞深的聲音,不由渾身一顫。整個夏府中,她們母女最害怕的,就是這個夏聞深。
夏聞深從小便不安分,根本不像文人家庭教養出來的孩子。房中大多數孩子都是喜文厭武,偏偏這個夏聞深最是鐘愛武術。
從小到大,也闖禍最多。而且夏聞深是說做就做的性子,不管在誰面前,都是不管不顧。文姨娘母女當年,就沒少在夏聞深跟前吃過虧。
偏偏夏聞深是夏宗望的長子,又深得當年夏夫人喜愛。夏夫人出生武將世家的林家,對孫子重武非常喜歡。
因此每次她們母女在夏聞深面前吃了虧,即便當年有老太爺相伴,但是到了老夫人跟前,最終挨罵被訓斥的,還是她們母女。
上個月夏聞深從南部邊境回來探親,文姨娘這一個月都沒去離開荷香園,就是不想遇上夏聞深。
哪里知道今天這大半夜的,夏聞深居然到了她的荷香園。
文姨娘又是惶恐又是不安,讓張嬤嬤開了門,努力壓住心底的不安的情緒,聲音淡淡︰「大老爺來了。」
夏聞深看著一把年紀的文姨娘,又看了一眼里面床榻上躺著的在不斷咳嗽的妹妹夏汐香︰「香兒姑姑這是病了嗎?」
文姨娘氣悶夏聞深明知故問,她就不相信夏聞深不知道蘇國公已經休了香兒的事情。香兒都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還被休……
這說出去,誰不笑話?
于是看著夏聞深冷漠的俊臉,文姨娘自然以為夏聞深現在過來就是為了奚落她們母女。
「大老爺這個時辰過來,莫不是府中出了什麼大事?」不等夏聞深開口,文姨娘繼續道︰「如果是府中出了大事,大老爺您是大將軍,現在應該馬上去處理。」
言下之意,夏聞深這個時候不適合出現在荷香園。
夏聞深聞言冷冷一笑,盯著文姨娘頭皮發麻︰「是啊,府中是出了大事,是某些個不知羞的東西,被人休了居然還敢讓人上門去鬧!」
「你……」文姨娘剛準備發作,忽然注意到夏聞深陰狠的眼神,嚇得連話都忘了說。
里面听到夏聞深話的夏汐香,渾身氣的發抖。
這也是從小到大一直惦念著他那個盈盈姑姑,卻向來對她這個香兒姑姑冷嘲熱諷,時不時教訓她們的夏聞深。
她都被蘇國公休了,好歹她在名義上也是他夏聞深的姑姑,他不僅不相幫也就算了,居然還在這里冷嘲熱諷,興師問罪?
「大將軍真是好孝順!」床榻上的夏汐香在婢女的攙扶著坐了起來,望著門外的夏聞深諷刺道︰「對著府中長輩,居然這樣冷嘲熱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