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冷銳地掃過剛才里面一晃而過的身影,還是白色的。
蘇婉可不是一個真的古代人,會以為看到那一抹白銀飄過就是鬧鬼。
陰森之氣瞬間張開,向著蘇婉迎面撲來。而四周的空氣,似乎也在開始不斷地凝結。蘇婉屏氣凝神,卻沒有察覺到任何殺氣。
如果真的有人,現在又被她發現,不可能沒有任何殺氣。
當下蘇婉也不再說話,而是快步向剛才白影一晃而過的地方躍去。管他是人是鬼,先抓住了再說。
一步躍過去,等到蘇婉看到站在破亂不堪布滿了蜘蛛的窗邊站著的白色身影時,整個人微微一頓。
好半響才開口,因為白色身影是背對著她,她根本看不到男子的面相。
不過還是,憑著自己的感覺喊道︰「流雲?」
剛才那種陰森懾人的空氣,實在與平日里流雲的氣息太不相同,所以蘇婉不能百分百肯定,站在窗戶邊的白衣男子就是流雲。
男子失笑轉過身來,月光下他的眉眼俊雅清潤,明澈刺眼的雙眸如同夜空中忽然墜落的繁星,陡然間闖進了她的心里。
而看蘇婉,她穿著非常簡單,一件淺藍色銀紋繡百蝶度花的上衣,比起宮中其余的衣服,她的衣服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寬大些,迎風颯颯。
腰身緊收,然後下面是一襲鵝黃繡白玉蘭的長裙,梳簡單的桃心髻,發髻有些歪歪扭扭,像是睡覺起來後沒有搭理過的樣子。在不太注意的地方,還掛著一兩顆乳白珍珠瓔珞,映襯出雲絲烏碧亮澤。
月光下,她的發絲斜斜地插著一枝翡翠簪子,簪子的一端垂著細細一縷銀流蘇。小臉蛋兒因為近來的消瘦,下巴尖尖的。那是一張絕美的心形臉蛋,小巧挺拔的鼻子,劉海梳得很長,擋住了眉宇處,因此看不到她的眉毛。
再往下,是薄薄的唇,粉粉女敕女敕的,在月光下望去,像是一顆誘人的蜜桃,好想讓人輕輕咬一口。而這會兒因著叫了那一聲「流雲」,等待著這邊的回答,嘴形還維持著微微張開的小動作。
她是天生的笑眼,這會兒雖然疑惑不定,但是那雙烏黑黑的大眼楮,還是帶著淡淡彎彎的弧度,尤其美麗。這會兒正呆愣愣地看著他,眼底神色恍惚。
「阿婉!」
心髒忽然一頓,蘇婉有些詫異自己的感覺,不過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再看著他眉宇間的溫柔笑意,蘇婉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了。
「真的是你,流雲。」
流雲輕笑著點頭︰「除了我,阿婉覺得還能是誰?」
蘇婉扯了扯嘴角,笑容溫婉︰「剛才我進來時,覺得里面陰氣很重,甚至有些懾人,和你平日里的氣息全完不同,所以,不太敢確定。」
走到蘇婉身邊,流雲笑著用手中的絲絹輕輕擦了擦窗戶旁的兩把還算完整的椅子︰「這里是冷宮,而且這間房間十多年來沒有人來,屋頂又漏水,時間久了,哪能沒有人陰森氣呢?」
流雲這麼一說,蘇婉剛才心中那忽然心慌的感覺瞬間消失。也是了,她怎麼忽略了這點。
瞧著流雲,蘇婉尷尬地笑笑。
看著蘇婉懵懂呆愣的樣子,流雲也失笑,拉過她的手,示意她在剛才他擦好的椅子上坐下︰「要不要陪我聊聊?」
蘇婉忍不住扁嘴,這都被他拉著坐了下來,難不成還能反悔?
注意到蘇婉眼底俏皮的神色,流雲臉上的笑容又溫柔了幾分,望著她問道︰「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到飛雲宮來?」
蘇婉抿了抿唇抬眸望著與她相隔了一個四方的小木桌,同樣坐著的流雲︰「你不覺得我應該先問,這麼久的時間,你明明在郾城,為什麼我這沒有听到你最近的動向?」
流雲聞言一愣,隨即淺淺笑了開來︰「恩,阿婉這個問題問得好。」
蘇婉得意揚眉︰「自然,你想想啊,憑著你流雲的名字,早在一個月多月前就到了郾城,可是從我那個小院子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你去了哪里,而且在整個郾城,都沒有听到你的消息,難道不奇怪嗎?」
「呵呵,自然奇怪!」流雲笑了笑,瞅著蘇婉一幅你快老實交代,不然我就接你老底,讓那個拿著掃把的老爺爺來打你的樣子,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而這一笑,他身子一傾,清俊無雙的臉龐,就這麼放大在蘇婉眼前。
流雲的眉宇開闊明朗,不似白祁燁那般不論何時何地,總是帶著幾分邪氣和仿佛與生俱來的慵懶。五官精致的讓人無可挑剔,這麼近的距離,蘇婉幾乎能數清楚他黑磁石一般的眼眸上方,那烏黑濃密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
皮膚白皙得毫無瑕疵,恍若淡月下剛剛初綻的玫瑰花,自由一股說不出的優雅與高貴。在這麼一個破亂不堪藍,到處都是蜘蛛的屋子里,從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出半分邋遢。
除開在流雲院第一次見面和在郾城的第一次見面時的狼狽,似乎每一次見到流雲時,他總是高貴而優雅的。
這會兒這麼望著近在咫尺的男子,蘇婉的心,忽然有一瞬間的緊張。她望著那雙黑磁石一般的眼楮,磁石的吸力,讓她在望進去的瞬間,再一點點不可自拔。
心髒在那一瞬間,陡然加快了速度。
而流雲凡放大的俊臉,似乎越來越近。
蘇婉一陣慌亂,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忽然一個伸手,雙手撐著四四方方的小木桌,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子一個踉蹌,如果不是武功不賴,怕是直接因為這一個措手不及的後空翻直接翻到在地上。
站在椅子之後,蘇婉與流雲陣陣隔了一個小小的四方桌,再又是一把椅子的距離。
狠狠眨了眨眼,看著流雲︰「你先坐好,離我遠一些!」
或許是經過上次在流雲居吃火鍋時被蘇婉一驚一乍的動作挑戰過流雲的神經,所以這次看著蘇婉非常不合常理的動作,流雲倒也沒有多大奇怪。
反倒是看著站在椅子後面面色尷尬的蘇婉輕笑︰「阿婉,你仔細看看,我們兩個,到底是誰沒有坐好?」
「恩?」蘇婉望著流雲,見流雲看著自己。
然後蘇婉再低頭,看向自己。她看到的,是剛好一只肥碩的老鼠竄過去的地面,上面有一道厚厚的印子。
這才注意到,她居然跑到了椅子後面來。而剛才那一系列動作,都是因為流雲那雙黑磁石一般的眼楮給鬧得,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連同心髒都要被吸進去了。
面色更加尷尬了幾分,蘇婉扯了扯唇角,掩飾性地咳嗽了幾聲,然後再緩緩開口︰「時辰也不早了,我要回紫宸殿去了。」
流雲輕笑︰「阿婉,你這是在躲著我嗎?」
蘇婉面色更是尷尬︰「哪有,我說的是實話,你既然在飛雲宮這邊,自然知道今天晚上宮內不太安靜,我擔心太後那邊有事,再過去看看。」
「你都不問我為什麼來這里了?」流雲微微蹙眉,似乎對蘇婉忽然就要走的態度不是很滿意。
蘇婉想了想,歪著頭道︰「這飛雲宮是當年雲貴妃被皇上打入冷宮後居住的,雖然之前的飛雲宮被燒毀了,可是這座飛雲宮建好之後,皇上便再沒有讓人住進來。」
「之前你也問過我關于雲貴妃和那名剛出生就沒了的公主的事情,現在又到了飛雲宮,你說是為了什麼呢?」
听完蘇婉的話,流雲站起來輕輕笑了笑。
「呵呵,真是個聰明的小丫頭!」
說著,流雲抬眸看了看外面的星空夜色︰「好吧,你快回去吧,我剛才過來的時候,似乎看到康華帝帶著一個奴才往西邊去了。」
西邊?蘇婉瞅著流雲眨了眨眼︰「我方向感不是很好。」
流雲看著她呆呆的樣子失笑,伸手模了模她的小腦袋︰「西邊就是紫宸殿那邊呀,快回去吧,你再不出現,估計整個皇宮又要再鬧騰一陣子了。」
「然後,康華帝就會錯過上早朝的時間呢。」
蘇婉︰……這麼嚴重?
緩過神來後,蘇婉瞪流雲︰「那你不早說!」
她沒有注意到,流雲知道,居然這個時候才說。康華帝不是在用永壽宮待著嗎?好好地怎麼會到她的紫宸殿去?
各種想不清楚,和流雲說了聲「後會有期」後,蘇婉輕盈的身姿消失在夜色之中。
流雲瞧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薄薄的唇角微微揚起。流雲身子模了模鼻子,低低笑了起來。
身子斜斜地倚在窗邊,似乎絲毫不介意窗戶上面的灰塵和蜘蛛將他雪白的衣服弄髒︰「我若是說的早些,康華帝又豈會那麼在意你?」
「我若是說的遲了,康華帝錯過了早朝,可就會錯過很多東西呢!」流雲輕輕笑了笑,嗓音清潤道︰「郾城的權貴們都在等著這一天,總不能因為我耽擱了你而破壞掉。」
「所以阿婉,我告訴你的時間,是最合時的時候哦。」
想著蘇婉頭也不回只給他一個後腦勺的後會有期,流雲笑著將剛才擦過桌椅的絲絹拿著收回袖口中,輕笑著道︰「阿婉,後會有期!」
夜色中,立在窗邊的白衣男子垂眸,仔細地盯著地面看了看。又抬起頭,掃了一眼布滿了蜘蛛的房間,再看了看里面擺放著一些器物的桌子窗台,微微蹙眉。
「看來,我得重新找個地方住著!」
說完之後,流雲轉過身,緩步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出來之後,似乎是看著夜色辨別了一下方向,再在夜色中,緩步離開了飛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