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華殿呆了半日,百里安就要回府。她是沒有心思玩耍,葉心心撅著嘴說道︰「最近宮里面怪怪的,妃子姐姐們都很陰沉,尤其是德妃姐姐。現在連王妃姐姐也心不在焉了,我看我還是回露國吧。」
德妃是秋慕的親小姨,她一定擔心他。想想德妃真可憐,父親剛剛過世,秋慕又發生了這種事。跟端木蒼蘭求情也是不可能的,陳敏不是招供秋玄之所以會叛亂也是受了前左大將軍肖龍的挑唆,所以皇帝也自然會氣惱肖龍的兒子,不會發善心放過他。
百里安的心更是急,離開武華殿往回走,剛剛走出去沒多遠,從林子里出來個侍衛,躬身說道︰「王妃,魯大人有請。」
百里安心中一喜,沒想到這魯古山辦事當真利索。跟著那侍衛挑得偏僻地方走,這個時候雨又大了起來,也正好幫忙掩飾了蹤跡。
很快的,他們到了刑部的偏院,魯古山就站在門口。他帶著百里安進入一間小屋,里面放著侍衛的衣裳。
「今日下午正好下官當班,按例是要巡查天牢的。王妃就跟在下官身後進去。把守天牢的都是侍衛大軍,他們素日里就不喜說話,只要王妃規規矩矩地進去,他們是不會多管閑事的。」
百里安點頭,微笑著說道︰「魯大人做事井井有條,真是可塑之才。」
魯古山笑,走出了小屋合上房門,百里安換了侍衛的衣裳,將自己的衣服疊好放在托盤上,而後她走了出去。
從刑部大堂穿過去就是一個大院子,院子左右兩個門,他們走入右邊的圓形拱門,便是一條只容下三人並排而入的青石道路,道路兩邊的圍牆,高高的。站在道路中間抬頭看天,這天也被圍牆分割的只剩下長長的一道。
就是這樣的道路,牆邊相隔兩三步交錯站著侍衛大軍的人把手,一直到盡頭,又是一道拱門。
進入,便是天牢了。
天牢,青色的牆壁圍著大大的牢房,大門口與拱門之間是一塊空地,里三層外三層站著把手的侍衛,一名當值的將軍過來行禮,魯古山對他點了點頭,徑直走入其中。百里安跟著,果然沒人盤問。
進入天牢,迎面就是冰冷陰霾的感覺,加上潮濕,還有種發霉的味道。
天牢里面縱橫交錯的青石路,兩邊都是牢房。里面關著的犯人,有的申吟,有的哭叫,有的好像失了三魂七魄呆呆地盯著路過的百里安。轉了幾個彎,來到一排靠牆的牢房邊,這排牢房與其他的不同,是水牢。
走到一間跟前,魯古山停下,百里安也頓住了腳步,順著他的手指,看向里面渾濁的水面上,只露出腦袋的一個人。
散亂的發絲漂浮著,與水面上的污物混雜在一起。因為水質渾濁,根本看不清水下的身子,一股股的臭味撲面而來,百里安緊緊皺了眉頭。
她怎麼也看不出這個人是誰,蹲在柵欄邊,她含淚地喚了一聲︰「秋大人?」
原本好像死人一動不動,听到了百里安的聲音,他的身子明顯一顫看,帶起平靜的水面,一圈圈的漣漪。
那雙原本漂亮的眼張開,看到的只有鮮紅的血絲,面前的雖然是侍衛的裝扮,可他看到的,仿佛依舊是那個天仙一樣美貌空靈的女子。所以他笑了,可能因為笑容牽動了傷口,他很快就收回去了。
百里安捂著嘴,因為心痛,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王妃……」秋玄虛弱地喚著她,想要過去,卻怎麼也動不了。
百里安扭過頭瞪著魯古山︰「他不是受了大刑嗎?為什麼泡在水里,是想讓他死嗎?」
魯古山的臉上沒有半點同情,這種事他看得太多,已經習慣了。
「不會一直泡著,這是每日他要受的刑,過了時辰就會送他回自己的牢房。」
「可這樣他的傷口怎麼會好?如此污濁的水浸泡,他會死的。趕快開門,送他回牢房。」
魯古山嘆了口氣︰「王妃,下官也無能為力,這是刑部的規矩。」
「王妃……」秋玄又在叫她,百里安這才收回目光,眯著淚眼望著里面的秋玄。想想曾經那小姑娘一樣的俊美男子,再看看眼前這顆不人不鬼的頭顱,她的心,仿佛被人用刀子狠狠地戳刺著,流出的血染透了她渾身每一處。
「秋大人,你要說什麼,我在這里听著。」
「慕兒……」
百里安心一緊,有種想要發聲大哭的沖動。可她不能,她抹去了臉上的眼淚,沖著秋玄微微一笑︰「他沒事,他才只有三歲,皇帝不會難為他的。」
秋玄點了點頭,百里安的笑容依舊︰「你也會沒事,這只是老天爺對你的考驗,所以你一定要挺住,過去了,就好了。」
秋玄努力抬眼看著百里安,他的嘴邊,似乎又泛著笑,只是很輕很輕︰「王妃……相信我?」
百里安緊緊握著冰冷的鐵欄桿,一字一頓地說道︰「只要秋大人說沒做過,我就相信你!」
這下子百里安看得清楚了,秋玄在笑,雖然微弱,真得在笑,那對可愛的虎牙,隱隱露出一點。她的鼻子一陣酸酸的,可她沒讓眼淚落下來。
「當初……大將軍被關……關在這天牢中……萬念俱灰……卻依舊對我說……效忠雪國……輔佐陛下……陛下……是明君……」
他再也說不出什麼了,一個勁兒地喘息,百里安點著頭,努力壓制著哽咽,笑著對秋玄說道︰「我知道,我明白,秋大人是清白的,秋大人是忠君愛國的好人。」
秋玄,點了頭。可他看著百里安的眼神,似乎有想要訴說著什麼。百里安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魯古山就在一旁催促起來︰「王妃,我們該走了。」
百里安站起身,深深地望著秋玄︰「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救你。」
秋玄搖了搖頭,臉上的,是失望的表情嗎?他不相信她能做到吧,是呀,到了這個地步,又有誰能幫他?百里安再也不忍看他,扭頭就走。一邊走,淚珠一邊墜落。直到離開了那排牢房,她才突然站住。
轉過頭,雪白的臉頰上掛著晶瑩的淚珠,仿佛一顆顆純淨的白水晶,在這昏暗的牢房中顯得更加刺眼。
魯古山輕輕皺眉,百里安斬釘截鐵地說道︰「我還要見見秋慕。」
「時間已經過了,把守天牢的侍衛會起疑的。」
百里安卻沒有絲毫的退讓︰「就見一面,不會花多少時間。魯大人,我不是在跟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