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蒼蘭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大手,輕撫著她的臉頰。他的手掌粗糙,臉頰不時傳來灼熱感。
「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曾經在他身下怎樣柔媚動人,現在卻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如果有一天,你也如此恨我,是不是也會這樣對待我?」
「不會的。」她垂著眼回答。她的秋玄,天底下就只有一個。除了他,她還會為誰如此痛恨一個人?
「既然你想,我就答應你,就當是對你的賞賜,因為你懷了孩子的賞賜。」
百里安抬起眼,眼眸中有著什麼在閃爍︰「還有一件事,在他受刑的時候,我要在場。」
「作為交換,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絕對,不會對端木若澤下手。」
百里安的心再一次抖動,難道他看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她要害死端木若澤嗎?她直直地看著他的雙眼。
不,他只是猜測,他不是秋玄,不可能看透人的心思。
「好,我答應你。」
走出御房,百里安長長舒了口氣,她看著不遠處的假山,在那個地方,她曾經和葉心心躲藏過。那個時候的她,心中只有天機寶劍的秘密。那個時候,又怎麼會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如此迫切地想要一個人死?
默默地往回走,步搖在她面前輕輕地搖擺,黃金的珠子相互踫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她卻好像听不到,走出御房,走到玉水湖畔,由賀音正站在那里,看著平靜的湖面中,冒出來的鮮女敕的水草。
「由將軍,你在看什麼?」
由賀音轉過身,他揚眉看著百里安,百里安則是笑得很開心︰「是在擔心我嗎?」
她的身後,還跟著宮女們,所以他只是笑,眼眸中卻有著寒意︰「娘娘如今懷著龍嗣,一定得到陛下的寵愛,末將犯不著擔心娘娘。」
「是嗎?我還以為你因為擔心而整夜不眠呢。看樣子,是我自作多情了。」
「娘娘這不叫自作多情,如果情形危機,末將還是會擔心娘娘的。」
「那就有勞將軍了,只是,那種情形不會出現的。」
百里安行了宮禮,就要繼續離開,由賀音這時突然低沉地說道︰「有很多時候,人明明已經處于危險,卻渾然不知。娘娘,無須半月,你就會明白自己真正的處境了。」
百里安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由賀音怎樣爽朗的笑臉,可眼底下卻是無盡的深淵。
他不是個故弄玄虛的人,可百里安還是當做沒听懂,朝著武華殿走去。
危險?現在的她還在乎什麼叫危險嗎?沒有了女人最珍貴的名節,失去了疼愛她她卻後知後覺的愛人,落在一個粗暴男人的手中整夜被他蹂、躪,這樣的她,還在乎什麼危險?
回到武華殿,她叫宮女們將所有的衣裳拿來,她從中挑選了一件枚紅色的十分華麗的衣裙。又找出了瓖嵌玫色寶石的頭飾和項鏈,而後她叫宮女們將衣服首飾放在窗邊的長椅上,她自己坐在床邊,看著那些華美的東西。
這一晚,端木蒼蘭難得沒有來,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第二日清晨,宮女過來稟報,說是露國的家眷們已經動身回來了。百里安點了頭,對于孩子和秋慕他們的期待,已經許久了。而殺死端木若澤的機會,只有這一次。所以她,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兩只剪水雙眸一直看著對面的長椅。
終于,在傍晚的時候,有太監進來稟報,說刑部的奴才過來,接她去觀刑。
百里安的嘴角溢出一抹殘酷的笑,她將那衣裳穿好,梳起精美的雲鬢,又將首飾一一戴上。而後她輕描柳眉,涂抹朱紅,令自己光艷得猶如女神。
而後,她走出了武華殿。
刑部的奴才們說了請,便在前面帶路。她帶著幾個宮女,跟隨其後。
六個月的身孕,令她的小月復凸出,剛看到刑部奴才們的眼神,他們一定搞不懂,這樣的女人,為什麼要去看血淋淋的刑場?
他們怎麼會懂?他們怎麼會明白她心里的痛苦?
孩子,原諒娘的自私。你在娘肚子里六個月,一定能明白娘的心情。
終于來到了刑部,刑部尚還是魯古山。百里安真得很佩服這位魯大人,他總有辦法,總能生存。可他,卻在這生存中不失自己的立場,是個真正厲害的人物。
「娘娘,咱們又見面了。」
百里安笑,真心的笑,她已經很久沒有過真心的笑了︰「是呀,我是個很頑強的女人,也是個很不要臉的女人,所以我可以一再地出現,而平安無事。」
魯古山听到了她的自嘲,便溫柔地說道︰「如果這樣說,下官也算是個不要臉的人。可這天下,如果多幾個不要臉的,或許會更美好也不一定。」
百里安笑了笑,這時走過來一位大人,百里安看著眼熟,他行禮之後,自己介紹道︰「下官刑部侍郎段游勵,負責這次對二殿下的刑罰。」
端木若澤不再是皇帝,當然也不能是王爺,端木蒼蘭剝去了他一切的官餃,可他還是皇子。所以現在他被稱作二殿下。
百里安頓了一下,看著魯古山說道︰「這次刑部尚不親自來?」
魯古山笑道︰「怎麼說,下官也曾是二殿下的門人,如何忍心對二殿下使用酷刑?娘娘莫要見怪。」
百里按搖頭說道︰「我或許會怪天下人,獨獨不會怪你。魯大人對我的恩情,我此生報答不盡。」
「娘娘言重了。」
段游勵這時說道︰「娘娘,時辰不早了,咱們進天牢吧。」
百里安點了點頭。
皇宮,她每一個角落都很熟悉,不論是殘破的蘆葦蕩邊,還是這恐怖的天牢,她都是常客,閉著眼楮也能走到。
天牢刑房,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端木若澤就被關在秋玄曾經遭受痛苦的地方。
她走進去,坐在牆邊椅子上,一雙眼眸半眯著看著端木若澤。他一直閉目,所以也不知道她來了。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雙手和雙腳被拉開成大字型,分別固定在石面上。百里安坐在椅子上,可以很輕松地看到他的一切。
這個昔日里怎樣驕傲的男人,此刻蓬松的亂發,穿著骯髒的囚服,被固定了手腳,猶如待宰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