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蒼蘭吃了幾口粥,百里安知道他其實並不餓,只是因為她端來的,所以他給了她好大的面子。
她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就像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她一樣,他,也變了很多。端木若澤的叛變,孩子的逝去,還有如今的局勢。
往日的心月復,成了功臣。而歷朝歷代的功臣,都會犯一樣的錯誤,歷朝歷代的君王,也都會做相同的一件事。
奴才們進來收拾,而後又退下了,因為天熱,御房房門大開,百里安能看到候在門外的奴才們都低垂著頭。站在最前面的,當然就是陸海。
端木蒼蘭拍了拍自己的腿,百里安便盈盈地坐上去,很自然地依偎在懷中。
「皇上有心事,為什麼不跟臣妾說一說呢?」
端木蒼蘭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擁著她。良久,他的聲音才從她頭頂幽幽傳來︰「我,從前信任的人,現在卻不能托付重任。突然之間,我變得孤獨了。做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因為我不再相信任何人。這種感受,真得很不好過。」
百里安直起身子,一雙小手輕輕捧著他臉,眉頭微蹙,剪水雙眸含情脈脈︰「陛下,當初是怎麼有了心月復?」
端木蒼蘭微微揚眉︰「你想說什麼?」
「陛下當初的心月復,也是從不是心月復而逐漸成為了心月復。現在,他們已經不能被陛下信任,陛下何不重新再培養一批,成為陛下可以信任的心月復?」
「今時今日的局勢不同,當初沒有那麼多復雜的因素,現在統統出現。」
「那陛下就慢慢來,先從身邊的人著手,所以這個侍衛大軍總指揮使,就一定要挑個可以培養的自己人。」
端木蒼蘭看著她的雙眸,她依舊是那樣堅定與關心的表情,可她的心里其實在打鼓。端木蒼蘭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會很容易看透她的心思。
良久,他只是伸出手,撫模著她額上的幾絲碎發︰「我現在,還有這樣的人選嗎?」
百里安微微一笑︰「高池將軍呢?」
端木蒼蘭搖了搖頭︰「他是個忠心的人,可他的才華不足以擔此重任。」
百里安歪著腦袋想了想,而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她的捂著胸口,臉上露出喜悅之色︰「我想起一個人來。」
端木蒼蘭的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也無從判斷他的想法,他只是輕輕問道︰「是誰?」
百里安盡力演得逼真︰「這個人也曾擔任過侍衛大軍的副總指揮使,武功高強,處事不驚,很有思想。當初他對陛下的離開也充滿了懷疑,雖然表面順從了端木若澤,可心中一直都掛念著陛下。所以他幫我,削弱了端木若澤和莫凝天的信任,幫我救出陛下欽此的刑部尚林飛鵬,並協助我們逃離了皇都。這個人,忠心十足,且才華橫溢,陛下為什麼不考慮考慮他呢?」
端木蒼蘭的大手,輕撫著她的眉毛、她的眼楮,而後來到她的唇畔,食指和中指的指肚摩挲著她的紅唇。
「多中嗎?」
「嗯,就是多將軍。」
端木蒼蘭的瞳仁突然變得看不到顏色︰「可據我所知,他跟秋玄似乎關系不錯。」
百里安心咯 一聲,完了,他竟然知道這些。一時間,她只能微笑,以此掩蓋自己的心虛︰「他們關系很好嗎?我都不知道,秋大人從沒跟我說夠,多將軍也沒說過……」
他突然笑了笑︰「可他這個人,的確如你所說,很有才華,也很有忠心。今天早上韓欣營給了我一份密奏,也保薦了他。端木若澤的事,他也算立了功,我也有理由提拔他。」
百里安臉上怎樣燦爛的微笑︰「恭賀陛下多了一個心月復。」
她是這樣笑著的,可她卻是模不到頭腦的。端木蒼蘭,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可不論怎樣,她成功了。多中能回來做侍衛大軍總指揮使的話,整個皇城就在他的監控下,那個時候,無論對慕兒還是對她,都會帶來莫大的幫助。
那個不苟言笑,甚至沒有表情的男人,卻是個真正肯擔當的人。
「你在想什麼?」
百里安抬起眼,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們,也曾經有過甜美的時候,在陀螺山懸崖下,雖然短暫,卻真正單純甜美的時光。可後來,他給她的都是傷害。
如今,他們各自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她懷著為兒子報仇的心與他和好,他又是懷著怎樣的目的對她重拾溫柔?
「蒼蘭,你要記著,無論你多孤獨,你的身邊始終有我。我永遠不會背叛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他笑,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他們兩個,真得好般配。都有不能告訴對方的秘密,都為了各自的目的向對方索取著。他們,是這世上最絕配的夫妻了。
百里安依偎在他的胸膛,靜靜地聆听著他龍袍下的心跳聲。
「明天,雅軒大婚。」
「嗯。」
百里安垂下了眼。三王爺明日就要大婚了,對方就是由將軍顧祁峰的次女顧雯雯。雖說,是端木蒼蘭用來牽制端木雅軒的傀儡,可百里安真心希望這位顧雯雯能愛著她的夫君,也算是對三殿下的一中安慰。
「朕已經備了厚禮,你呢?他救過你,也與你熟悉,你不送些什麼給他,以表祝賀?」
「我們並不熟悉,他救我也是偶然。何況我只是個嬪,哪有資格祝賀王爺?心里祝福一下就夠了。倒是陛下,送了什麼過去?」
「他不大喜歡的珠寶玉器。」
「陛下知道他不喜歡,還送給他?」
「他喜歡,我可送不起,他也不敢要。」
百里安微微皺了眉,端木蒼蘭一語雙關,她也不打算去細細品味。他跟端木雅軒並非親生兄弟,他留著他不過為了門面。當然不會喜歡他,處處防著他。
可她現在並不擔心三殿下的安危,因為比起被控制起來的三殿下,他身邊的那幾個功臣,卻是更棘手。
「陛下,還是教我彈琴吧,就教我那首醉魂。」
「你想學醉魂?很難學的。」
「多難學也要學會。」
「為何?」
「學會了,彈給陛下听,陛下就能忘記這些個煩惱,只在我的懷中歡樂。」
「嗯,這是個好辦法,只可惜我的內功足以抵制醉魂的干擾,它對我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