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出去後,百里安伏在圓桌前。不多時,青雨卻又進來了,在百里安跟前輕聲說道︰「娘娘,陛邊的兩個公公,請娘娘過去。」
百里安原本合上的眼眸張開了,那又濃又密的長睫毛一張一合,仿佛鳥兒的翅膀不斷地拍打。
端木蒼蘭又要找她去小樓?他今天才跟她的正房妻子秀完恩愛,就迫不及待來找她了?
他把她當成什麼?地下情人嗎?
百里安因為喝了酒,脾氣格外的暴躁。她站了起來,對青雨說道︰「你不用跟來了,我去就行了。」
「可娘娘你喝了酒……」
「喝多了,卻沒喝醉,你不用擔心。」
百里安說完,也不打扮,就那麼披散著長發,穿著一件水綠衣裙走了出去。
兩個太監,依舊如鬼魂般在前帶路。步履輕盈,行蹤飄渺。仿佛只要眨一下眼,他們就會隨時消失一般。
百里安眯著眼楮,嚴肅地盯著他們兩個︰「你們做這個差事多久了?是不是在我之前,也有這麼個倒霉的女人,見到你們,就得乖乖地跟著,去那與世隔絕的小樓?」
兩個太監並沒有回答她,百里安卻沒有停止詢問。她喝了酒了,變得很愛說話,什麼都敢說︰「你們不叫人的時候還干其他的差事嗎?我才沒有,因為素日里都看不到你們。你們是不是也住在小樓中?小樓雖然古舊,卻干淨,是你們的功勞吧?」
她喋喋不休地問,兩個太監真得就如同鬼魂一樣繼續帶路。已經來到楓葉林中,腳下軟綿綿的,百里安走起來有些搖晃。
「我說你們兩個,我問了你們這麼多,怎麼就不肯回答我一句?難道,你們是那種恐怖小說中記載的巫蠱尸體,是被控制了的死人?」
「娘娘,請上樓,奴才等為娘娘準備洗澡水。」
百里安用手指模了模紅唇,那雙漂亮的大眼楮半眯著,冷笑著說道︰「原來不是死人呀。」
兩個太監已經走了,百里安朝著他們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可鬼臉才剛做完,那兩人就消失了。
她輕哼一聲,轉身走入小樓中。
那顆夜明珠還在,百里安走過去,太陽看著孤獨的它綻放怎樣昂貴的光芒。可沒有人欣賞,即使會發光又有何用?
她歪歪斜斜地上了二樓,而後便撲倒在軟榻上。長長的發絲遮蓋了她嬌弱的身子,她發出輕嘆。她真得挺想睡覺的。
兩個太監抬了洗澡水上來,百里安也沒動彈,只是從地上斜看著他們︰「你們兩個,好歹告訴我名字吧?」
「娘娘,洗澡水準備好了,請娘娘沐浴更衣。」
說完,他們將一套疊放得很整齊的純白衣裙放在她面前,就退下了。
百里安氣得,將那衣裙扔了過去,純白的衣料在空中旋轉著落下,好像倩女幽魂里的絕美女鬼。
百里安坐起來,長的發從身側紛紛散落,仿佛流水一般。她趴在木桶邊,看到水中浮著的一層玫瑰花瓣,她便伸出手,拍打著水面,那些嬌艷的花瓣有許多飛出木桶,無助地落在了軟榻上。
「你們不知道我討厭這些東西嗎!」
她吼了一聲,卻不知道時沖著誰。或許是天熱,她也出了汗,最後她還是爬到了木桶中,浸在水里舒服地嘆息。
眯著眼眸,恍惚回到了大一的那個夏天,宿舍里的女生一起去泡溫泉,在那里,她們喝了點酒,便興致盎然。溫泉中都是她們的聲音,而她,則是唱了一首歌。
她的歌唱得真得很好,因為她的歌聲,她們的叫喊不再成為了噪音。
當時,她唱得什麼歌來著?
百里安傻笑了一聲,便幽幽地唱了起來。當時,應該唱得不是這首歌,可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口,她便將它唱了出來。
「我不想因為現實把頭低下,我以為我並不差能學會虛假。怎樣才能夠看穿面具里的謊話,別讓我的真心散的像沙,如果有一天我變得更復雜,還能不能唱出歌聲里的那幅畫……」
玉帶一般的溪流直到天際邊,繁花似錦中,一個手挽花籃的小姑娘。
秋玄,那個小姑娘,是我嗎?
朦朧的眼前,有一個人漸漸走近。他還穿著宴會上的龍袍,帶著金黃的蛟龍發冠。他看著木桶中迷離的女人,慢慢蹲下,她便笑,走到他這邊,一只胳膊搭在木桶上,歪著頭枕在上面,另一只手則從水中拿出,輕輕地觸踫著他的臉。
「這張面具,怎麼也看不穿。我想要將它拿下,卻又拿不下來。端木蒼蘭,究竟你是什麼樣子的男人,這張面具下的臉,又是怎個模樣?」
她水嗒嗒地小手,順著他微蹙的眉滑下,模了他半眯著的眼楮,而後越過高挺的鼻梁,最後停頓在他薄唇上。
「多美的一張臉,可惜只是副面具。擺著虛偽的笑容,欺騙我的感情。」
「你說夠了沒有?」
他終于說話了,可卻那麼冰冷。百里安一下子坐起,用那雙烏黑的眼直視著他的美眸。
「你說你愛我,可你除了屈辱還給過什麼?我要的並不多,只是真得關心,真得溫暖,可你就是不肯給我……」
她在說謊,她要的,是他的唯一。
「你說你愛玄瑞,卻將他的金瓖玉奪走給了你的迎夏公主。他要是懂事,知道這些,該會有多傷心?你還有什麼臉再去見他?」
「你喝酒了?」
百里安開始笑,她又湊過去,小手模著他俊得不像話的臉︰「自從你有了皇後,有了公主,我和兒子就被你扔到了一邊去。你既然不愛我們,我們也不愛你。」
「你想要如何?」
「如何?」她哈哈笑了幾聲,而後湊到端木蒼蘭面前,親了他的唇,頷首,眼眸嫵媚,可眼神卻充滿了絕望。
「我要跟你離婚。」
端木蒼蘭愣了一下,他是真得听不懂離婚是什麼意思。百里安笑著從木桶中走出來,她將地上散落的白衣披在身上,旋轉著,歡笑著。
她絕美的身子,仿佛天底下最珍惜的寶物。如玉般的肌膚,水珠因為她的舞蹈而不斷滑落,在她腳下形成了一個不規矩的圓圈。